那天是她連續工作的第十五天，想做測序的客戶太多，她手裡的工作也多，既要給銷售和論文編輯搞培訓，還要負責面試新人，而她的本職工作——給客戶做生信分析，還不能落下。
不加班根本完成不了。
ONEPAPER是剛起步的小公司，能拉到五百萬的投資，還是盛賢苦口婆心，跑斷腿才爭取來的。
爲了留住人，公司福利很好，薪酬也很可觀。
程鳶作爲第一批入職的老員工，加上又是盛賢的朋友，她特意沒把工資要太高。
她想着，如果能在這個公司一直做下去，安安靜靜搞學術，寫文章，不用愁人情交際，簡直完美。
她也知道公司的情況，想着熬熬就能過去了。
但越熬似乎越過不去。
她下班後聯繫了聞璐，要給她去送測試樣品。
聞璐也說，正好有事找她。
兩人約在了ONEPAPER的會議室。
等程鳶關上門，聞璐小聲說：“你上次給我送錯樣了，你知道嗎？”
“怎麼會？”程鳶愣一下。
聞璐不敢大聲，怕被程鳶的領導知道，害程鳶捱罵，“我們實驗員測完後，看着數據就不對，基因數目差了很多，應該是小鼠的，不是人的。”
程鳶仔細回想，自己在實驗室取出組織樣本的時候……好像是把人的樣品和小鼠的樣品擺在了一個試管架上。
“應該是我貼標籤的時候弄混了，對不起啊，給你們添麻煩了。”程鳶很不好意思。
聞璐擺擺手，“你今天把正確的樣給我，我帶回去給你再測一遍。”
程鳶爲難，“可是二十個樣，少說也得兩三萬塊錢……”
聞璐很大大方，“我免費給你重測，別擔心。”
程鳶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謝謝。”
“快去拿樣品吧，連這次的一起給我，我帶回去，儘快給你出結果。”
對於聞璐的慷慨，程鳶更是連忙道謝說：“謝謝你，聞璐姐，我馬上去拿。”
她有點激動，緊接着去實驗室準備樣品。
沒多會兒，實驗室突然傳來一陣騷亂。
在會議室的聞璐就聽見，有人從實驗室跑出來，大喊道：“來人啊，程鳶暈到了，快來人。”
聞璐是臨牀出身，讀研的時候學過CPR（心肺復甦），她緊忙撥開人羣上前，看見一身實驗服的程鳶，展展地躺在地上，沒有意識。
她趕緊給她實施CPR，周圍的同事也立即撥打了120。
還好，120來之前，經過聞璐一番搶救，程鳶已經逐漸恢復意識。
衆人鬆了口氣。
聞璐一路陪着程鳶到醫院，還幫她墊付了醫藥費。
等程鳶徹底恢復甦醒，已經是夜裡十二點。
聞璐還沒走。
看程鳶醒來，聞璐終於放心許多。
“你知道你自己現在的情況麼？”
程鳶點頭。
“你這情況……天氣熱，實驗室通風不好，才中暑的，又加上加班，誰能扛得住？企業，尤其是剛起步的公司，加班不能避免，你、要不考慮換個工作？你這身體，吃不消的。”
程鳶陷入沉思，“但我挺喜歡我們公司的，我們公司挺好。”
聞璐好心提醒：“公司再好有什麼用，哪有身體重要？何況你心臟還有問題……程鳶，真的，考慮考慮吧，命是最要緊的。”
程鳶當然知道。
所以她在猶豫。
第二天。
她情況好轉，大夫正和她交待病情和注意事項，盛賢姍姍來遲。
他爲了跑單，談客戶，出差了。
聽聞程鳶生病，匆匆忙忙從外地趕回來。
見到躺在牀上沒有血色的人兒，盛賢心臟要窒息了。
還沒等盛賢開口。
程鳶卻先說：“盛賢師兄，我想辭職。”
意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盛賢也很無奈。
“非辭不可麼？”盛賢想了想，“要不我再找個生信工程師，給你打下手，你有什麼就讓他幹，你按時下班，也別累到自己。”
程鳶搖頭，“公司剛起步，再招人，你就得付兩個人的工資，成本太高。而且別人都加班，就我不加班，對你管理公司也不利。”
剛起步的公司就有這種差別待遇，難免會讓員工人心渙散。
盛賢也明白其中道理，經過一番思考，他說：“要不我給你介紹個工作吧。我以前在東大一院心外科讀過研，科主任是我導師，我推薦你過去試試看，那邊的科研助理崗位一般都不加班，醫院福利待遇也好。”
最重要的是，她在那兒，他放心。
程鳶想了想，點頭答應。
出院第二天，程鳶辭了工作。
她本來不想靠盛賢介紹工作，還自己找了幾個月的工作，但過了冬天都沒找到合適的。
趕上房東又收走了房子。
她四處找房子，在朋友圈發消息，救急。
盛賢剛好看見，主動提出，說自己那邊有個房子，沒人住。
而且離東大一院很近，以後面試，上班都很方便。
程鳶正愁沒處去，欣然答應。
之後就是去東大一院面試，遇到了難纏的陸霆川。
***
思緒回到現在。
今天剛好週四，下午四點是ONEPAPER每週一次的下午茶。
奶茶也已經送到。
人事小姐姐訂的各種小蛋糕也到了。
她拎着包裝袋給程鳶展示，“瞧，你喜歡的BOBOCAKE。”
程鳶打趣，“怪不得你說經費不夠呢，訂這家，經費要夠纔怪。”
人事小姐姐吐吐舌頭，“我和盛總提，他還不是答應了，就是沒錢買飲料而已，這不剛好有你買的奶茶嘛。”
程鳶這纔想起問，“盛總呢？今天在嗎？”
以前她們搞下午茶，盛賢都在外面跑單，幾乎沒有和她們一起吃過下午茶。
現在公司經營穩定，有專門的銷售團隊，他也不用跑單，不知道和員工的互動有沒有多一點。
人事小姐姐擺好蛋糕，“盛總還是很忙，我一週能見到他兩次就不錯了。前段時間公司的學術顧問不是出問題了麼？他好一通找，還好最後找到了。”
旁邊湊過來偷吃的同事插話說，“還是你們東大一院，心外科的專家，叫葉……”
“葉景明。”程鳶提醒。
“對！你認識？”
“嗯，一個科的，同事。”算同事吧，程鳶也不好判斷。
“不會吧？這世界這麼小麼？”同事驚歎。
人事小姐姐又說：“可我聽說盛總之前不是要去找一個姓陸的教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