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昨天是鉤子七十歲生日,今天他醒來時,宿醉仍未醒,只覺得頭疼如裂,性慾衝動。
第一個現象就表示他已老了。
昨天他只不過喝了四十多斤黃酒,今天頭就痛得恨不得一刀把腦袋砍下來。
十年前他還曾經有過一夜痛飲八十斤黃酒的紀錄,睡了兩個時辰後,就已精神抖擻,只用一隻手,就握斷了太行三十六友中二十三個人的咽喉。
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得痛恨,恨天恨地,也恨自己——像我這樣的人,爲什麼也會老?
可是發覺了第二個現象後,他又不禁覺得很安慰,他身體的某一部分,簡直就硬得像是裝在他右腕上的鐵鉤一樣。
七十歲的老人,有幾個能像他這麼強壯?
只可惜這地方的女人太少,能被他看上眼的女人更少。
事實上,他看得上眼的女人一共只有三個,這三個該死的女人又偏偏總是要吊他的胃口。
尤其是那又精又靈的小狐狸,已經答應過他三次,要到他房裡來,害得他白白空等了三夜。
想到這一點,他心裡更恨,恨不得現在就把那小狐狸抓過來,按在牀上。
這種想法使得他更脹得難受,今天若再不發泄一下,說不定真的會被憋死。
他心裡正在幻想着那滿臉甜笑的小狐狸,和她那冷若冰霜的姐姐,還有那已熟得爛透的花寡婦。
他正想伸出他的手,外面忽然有人在敲門,敲得很響。
只有兩三個人敢這麼樣敲他的門,來的不是管家婆,就是表哥。
這兩人雖然都是他的死黨,他還是忍不住有點怒氣上涌。
情慾被打斷時,通常立刻就會變成憤怒。
他拉過條薄被蓋住自己,低聲怒吼:“進來!”
表哥揹負着雙手,站在門外,光滑白淨的臉,看來就像是個剛剝了殼的雞蛋。
看到這張臉,沒有人能猜出他的年紀。
對於這一點,他自己一向覺得很滿意,有時甚至連他自己
也會忘記了自己的年紀。
聽見鉤子的怒吼聲,他就知道這老色鬼今天又動了春情。
他帶着笑推開門走進去,看着那一點在薄被裡凸起的部分,微笑着道:“看來你今天的情況還不錯,要不要我替你摘兩把葉子回來?”
鉤子又在怒吼:“快閉上你的賊眼和臭嘴,老子要找女人,自己會去找。”
表哥道:“你找到幾個?”
鉤子更憤怒,一下子跳起來,衝到他面前,用右手的鐵鉤抵住他肚子,咬着牙道:“你敢再說一個字,老子就把你心肝五臟一起鉤出來。”
表哥非但一點也不害怕,反而笑得更愉快:“我並不是在氣你,只不過在替你治病,你看你現在是不是已經軟了?”
鉤子狠狠地盯着他,忽然大笑,大笑着鬆開手:“你也用不着神氣,若不是因爲這地方的男人比女人好找,你的病保證比我還厲害。”
表哥施施然走過去,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悠聲道:“只可惜這地方真正的男人已愈來愈少了,我真正看得起的也許只有一個。”
鉤子道:“是不是將軍?”
表哥冷笑搖頭,道:“他太老。”
鉤子道:“是小清?”
表哥道:“他只不過是個繡花枕頭。”
鉤子道:“難道是管家婆?”
表哥又笑了,道:“他自己就是老太婆,他不來找我,我已經謝天謝地了。”
鉤子道:“你說的究竟是誰?”
表哥道:“陸小鳳。”
鉤子叫起來:“陸小鳳!就是那個長着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表哥眯起眼笑道:“除了他之外,還有誰能讓我動心?”
鉤子道:“他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表哥道:“據說是因爲玩了西門吹雪的老婆。”
鉤子道:“你已見過他?”
表哥道:“只偷看了兩眼。”
鉤子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表哥又眯起了眼,道:“當然是個真
正的男人,男人中的男人。”
鉤子剛坐下,又站起來,赤着腳走到窗口。
窗外霧色悽迷。
他忽然回頭,盯着表哥,道:“我要殺了他!”
表哥也跳起來:“你說什麼?”
鉤子道:“我說我要殺了他。”
表哥道:“你沒有女人就要殺人?”
鉤子握緊拳頭,緩緩道:“他今年只不過三十左右,我卻已七十了,但我卻還是一定能殺死他的,我有把握。”
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無論誰都看得出他殺人不僅爲了要發泄,也是爲了證明自己還年輕。
——有很多老人想找年輕的女孩子,豈非也是因爲同樣的理由?
——他們只忘了一點,青春雖然美妙,老年也有老年的樂趣。
有位西方的智者曾經說過一段話,一段老年人都應該聽聽的話。
——年華老去,並不是一個逐漸衰退的過程,而是從一個平原落到另外一個平原,這雖然使人哀傷,可是當我們站起來時,發現骨頭並未折斷,眼前又是一片繁花如錦的新天地,還不知有多少樂趣有待我們去探查,這豈非也是美妙的事?
鉤子當然沒有聽過這些話,表哥也沒有。
他看着鉤子臉上的表情,終於嘆了口氣,道:“好,我幫你殺他,可是你也得幫我先做了他。”
鉤子道:“好!”
突聽門外一個人冷笑道:“好雖然好,只可惜你們都已遲了一步。”
隨着笑聲走進來的,是個又瘦又高,駝背鷹鼻的老人。
表哥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你這管家婆一定會來管我們的閒事的。”
管家婆道:“我只不過告訴你們一個消息。”
鉤子搶着道:“什麼消息?”
管家婆道:“那條黑狗已經先去找陸小鳳,就算他不能得手,還有將軍。”
鉤子動容道:“將軍準備怎麼樣?”
管家婆道:“他已在前面擺下了鴻門宴,正在等着陸小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