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晴!”棠雨也是驚呼着上前,手裡兩枚銀針破空飛出,一一打中兩人頸部。
但兩個裁錦弟子之前與若晴站得極近,出手又極快,一把匕首早插進若晴胸口,若晴根本閃避不開,立時倒地。
丞焰見裁錦弟子被銀針封住,連忙彎身扶住若晴,卻見她臉色煞白,中刀之處卻根本沒有流血。
她顫顫伸出手來握住那匕首,似乎拼盡了全身氣力向外一拔,手一鬆,那匕首卻掉在地上。
“怎麼你……”丞焰撿起匕首,那匕首尖端只是沾了一點血絲。若晴驚魂未定,喘着說道:“我穿了雪羽軟甲,刀槍不入的。”
棠雨聽話卻恍然大悟,她窺見若晴衣衫破損處露出一片晶瑩雪白,立即問道:“這羽甲好生眼熟,是不是你哥哥也有一件?怪不得那天在漪淪山下他總不怕我銀針,原來不過是仗着這寶貝!”
“姐姐說笑了。”若晴扶着丞焰站起來,“這羽甲由天界聖鳥雪鷹的羽毛織就,普天之下只有這一件。這次出門,是哥哥硬要換給我穿的。”
“哈,原來是這樣。”棠雨得意得揚揚手裡銀針,“沒了這寶貝羽甲,看他以後怕不怕我。”得意之餘,她纔想起要好好審問那兩個忘恩負義的裁錦弟子纔是。
她將二人魂封破去,質問道:“你們兩個狗賊,爲什麼恩將仇報,究竟受了什麼人指使,快說!”
“我們裁錦宮是靈州大地上唯一有資格設神殿供奉月神金像之門派,宮中弟子從來都是光明磊落,恩怨分明。”兩個裁錦弟子面無懼色,這更加惹怒了棠雨。
“好個光明磊落!兩個手持利器的大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還好意思說自己光明磊落?你們金之守護若還在世,聽了這話也要羞死!”棠雨拳頭一握,兩枚銀針又向皮肉中插了一分。
“我們苟延殘喘,正是期待有一天能爲金之守護大人報仇雪恨!”
“對,我們大人就是被水之守護給害死的!”兩個裁錦弟子說得越來越激憤,所說的話更加駭人聽聞。
“你們,你們胡說什麼?”若晴一張臉漲得通紅,棠雨看她的樣子,長這麼大也沒吵過幾次架,於是自己上去給了裁錦弟子一人一個耳刮子:
“我還道你們良心讓狗吃了,我呸,你們那些黑心肝狗都不會吃!若不是這位微瀾弟子救你們大哥性命,他早就變成一具乾屍,魂魄也早變成了厲鬼,永世不得超生……”
“夠了,棠雨。”丞焰只怕棠雨這樣罵下去會沒完沒了,“你們說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有什麼證據?”
“證據?這姑娘腰間的香囊就是證據。”他兩人越發變得理直氣壯,“這個香囊出自我們裁錦宮,是金之守護大人親手縫製的月神聖物‘流蘇錦’,就是爲了搶這寶貝,水之守護纔對我們大人痛下殺手!”
棠雨聽了,一時竟想不出話來辯駁。三雙眼睛齊齊盯着若晴腰間香囊,若晴攏手將那香囊捧住,眼中似乎早就積蓄了淚:“不會,我師父不是那樣的人。”
聽她這話說得堅定自然,又楚楚可憐,兩個裁錦弟子的目光也沒有原先那麼咄咄逼人。
一旁閉目不語的玄鐵此刻卻喃喃道:“月光束流蘇,餘霞織錦羅。我們裁錦宮之物,從來都只奉給月神,從不流入外人手裡。至於這香囊是不是出自裁錦宮,三位跟我進去,一看便知。”
“哼,若晴剛纔救你,真是髒了她的手。”棠雨背轉身,仰着頭不理他。
不料那玄鐵冷冷道:“姑娘且看這滿地封冰,正是水之守護當年來奪流蘇錦時與我主大戰,法力失控,因此留下了這極凍不化的寒冰。試問天下間,除了那瀲灩,還有誰能調動如此恐怖的水力?”
三人心裡正道不妙,那裁錦弟子接口道:“正是這樣。那瀲灩還裝模作樣,給微瀾弟子下什麼狗屁令不許擅學任何攻擊術法,正是她自己修煉得走火入魔,不能自控,怕弟子也跟她一樣。枉天下人還稱讚她慈悲,真是狗屁!”
若晴聽着兩個裁錦弟子如此侮辱自己最敬愛的師父,兩行清淚早已滾滾而下。棠雨見狀心疼不已,指着裁錦弟子鼻子道:“你們兩個人就凍死爛死在這裡吧,本姑娘若解開你們定身就是小狗!”
“還有你!”棠雨一把抄起重傷未愈的玄鐵衣領,“不是要帶我們進那座破宮爛殿一看究竟嘛,你給我帶路!”
“棠姐姐,你不要這樣……”若晴倒也不再流淚,只是央着棠雨放開玄鐵,一面從藥囊中摸出一粒行軍丹來遞給玄鐵。
玄鐵不但不要,飛起一掌將若晴手上丹藥震飛,眼神更加冷然。
“對不起。”若晴頹然捂了被玄鐵打得紅腫的手背,轉身而去。只在這冰天雪地間留下一個頗爲單薄的背影,柔軟得要化掉一般。玄鐵仍舊扭着頭,沒有朝若晴望一眼。
丞焰以御空之術帶着玄鐵,棠雨若晴共御一杖,四人很快到了裁錦宮。也不知天亦進去這麼久究竟是什麼情形,丞焰倒也不屑跟這玄鐵提起。
“一層的木梯被人動過,有人闖進來了。”玄鐵冷着臉仰頭望着。
棠雨樂道:“是嗎?什麼忠肝義膽,連這麼小一座宮殿都看不住。”
“鐵疙瘩臉,那我們也快上去吧。”丞焰說着攙了玄鐵,突然發現他衣服上的金刀標誌:原來這個玄鐵在裁錦宮勢敗之前,還是首席大弟子呢。
幾個人正上樓梯,卻發現若晴不知何時落在了後面。她獨自站着,仰頭四顧,似乎在尋找什麼。
棠雨正欲喊她,不料若晴豎了食指擋在脣邊,輕聲道:“噓——你們聽,是笛聲!”
哪來的笛聲?三個人都是一愣,一整座宮殿明明安安靜靜,哪裡來的笛聲?若晴卻毫不懷疑是自己幻聽,仍認真地說道:“真的!是輪迴曲!是疏嵐公子的輪迴曲!”
“哈哈,原來晴兒也知道疏嵐公子,本少爺是沒少去楊花社捧他的場子。你可不知道這個名伶,一般金銀可入不了他的眼,不送上價值連城的珍奇古玩,他可是不唱曲的喲……”丞焰又開始嘮嘮叨叨,完全沒注意棠雨正惡狠狠地瞪着他。
“夠了,如果若晴姑娘害怕,儘可在這裡等我們,用不着玩花樣。”玄鐵說着便上樓去。
若晴似乎沉醉於笛聲,沒有理會這般刻薄言語,提腳跟着上樓。
等真正上了二層,卻把幾個人驚得目瞪口呆。這二層空空蕩蕩不說,只在正面牆上懸了一隻質地非金非玉的巨梭。那巨梭上卻坐着一個白衣男子,手撫玉笛,欲吹又止。
這不正是疏嵐麼?棠雨丞焰玄鐵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唯有若晴對疏嵐靦腆一笑。
棠雨問道:“剛纔真是你……在吹輪迴曲?爲什麼只有若晴能聽到,我們聽不到?”
疏嵐仍坐在梭子上,也不下來:“在下剛纔並未吹奏,只是在心裡想着那支曲子罷了。”說完也不再理棠雨,更不看若晴,倒是衝玄鐵一拱手:“玄鐵少俠一向可好?”
玄鐵似乎對疏嵐的問候有些錯愕,他一邊還禮一邊質疑:“這位公子如何認識在下?”
疏嵐在梭子上坐得更舒服了些,淡淡道:“玄鐵少俠乃是裁錦宮首席大弟子,曾於靈州中行俠仗義,行事頗有金之守護當年風範。伶人雖孤陋寡聞,卻也對此略聞一二。”
玄鐵聽了疏嵐這一段貌似恭維的話,臉色卻變得頗不自然。他上下端詳疏嵐一番,鼓足勇氣一般問道:“敢問閣下可是……可是天外雲海掌管雲霧的上仙——疏嵐仙君?”
此語一出,其餘三個人登時譁然,玄鐵是不是瘋了,他叫這個楊花社的樂師“上仙”、“仙君”?還什麼來自天外雲海?
疏嵐擺擺手:“我不過是被貶下天界,法力暫留的謫仙罷了。”
聽到疏嵐親口承認,幾個人一時接受不來。靈州人大都信奉月神,既是月神的仙僕,那就應該跪拜行禮纔對。
看着玄鐵單腿跪下,棠雨和若晴也都愣在那裡,丞焰卻質疑道:“你說是就是?我看你不過是個西貝貨!”
“烈焱谷少主不得無禮。”玄鐵厲聲喝了一句,疏嵐卻笑了:“玄鐵,我倒要問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回仙君,您現在坐着的乾坤日月梭乃是月神所賜,爲金之守護大人織造雲錦霞衣所用。”玄鐵答道,“這寶物即便是金之守護大人,也得以法力驅動,不敢以凡人軀體觸碰。否則便是玷污神器,登時便遭天譴……仙君既可坐於其上而無事,自然一定是上仙級別。”
疏嵐點點頭,繼續問道:“那你如何知道我是雲霧仙人?”
“小人愧受金之守護大人青睞,數十年前,曾與大人一同祭拜雲海衆仙家的畫像。其中正包括雲霧仙人畫像,今日得見仙君,故而……故而認了出來。”
玄鐵寥寥數語答得戰戰兢兢,棠雨早聽得不耐煩:“好啦好啦,就算他是個仙人吧!那個仙君,你在這座宮殿裡有沒有見過天亦啊?”
疏嵐倒也沒因身份揭破而擺起架子,只是簡單指指身後的牆:“他就在這堵牆後面。”
看着幾個人正欲上前,疏嵐卻揮起玉笛一攔,淺笑道:“這暗門已經被日月梭封住,現下只有轉動這梭子,才能進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丞焰聽着疏嵐語氣,心裡已經明白十有**是疏嵐設計將天亦困在暗門之內。他暗自凝神戒備,只想不通天亦怎會中這樣無用的計策。
果然疏嵐從巨梭上凌空跳下,玉笛浮起一絲藍綠色的光芒:“不過現在,連我也打不開了。”
“好,那我來幫你開!”棠雨丞焰聽話雙雙亮出武器,未待玄鐵與若晴勸阻的話出口,他三個人已經戰作一團。不知爲何,疏嵐這次卻沒有以笛聲攻擊,只是握了那支長笛作爲武器,與棠雨的法杖、丞焰的長劍相鬥。
“這!”若晴在驚愕之餘發覺她被玄鐵拉着退後三步,只見疏嵐真如雲霧般穿行在棠雨和丞焰之間,身形若伏若匿,玉笛或纏或絆,愣是讓敵方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他們不會有事吧?”若晴對武功不很精通,生怕這三人中有一人受傷,忙問玄鐵。
玄鐵搖頭:“仙君的玉笛已經纏住了棠雨姑娘的法杖,他旨在拖延時間,並不想傷她。至於那毀劍麼……”
僅有的玉笛已經用來擋住棠雨,疏嵐將如何應付毀這樣的絕世神兵?玄鐵也說不出,只能接着看下去。
“凝!”就在丞焰長劍刺來之時,疏嵐突然一聲低喝,右手玉笛封住棠雨杖法,左手憑空一握,竟在空中凝出一把幾乎不可見的半透明長劍來,“鐺”的一聲,將毀劍攻勢就此遏住。
“想不到仙君竟能分心二用。”玄鐵又是讚歎了一番,眼看疏嵐左右同時出招,右手玉笛如磁石般將法杖吸住,左手霧劍挽出一個個劍花,倒是應付得行雲流水,從容不迫。
“不對。”就在玄鐵豔羨不已之時,若晴卻突然搖頭道,“疏嵐公子神情不過故作輕鬆,你且看他的右手,究竟是玉笛纏住了法杖,還是棠姐姐的法杖絆住了玉笛?”
玄鐵仔細一看,不禁臉色陡變,啞然失語:原來棠雨早在法杖上悄悄加了術法,待疏嵐以玉笛將法杖繞住之後,再催動這招木系術法中的“紅波綠露斬”,以玉笛爲引,吸收疏嵐的精氣!
玄鐵心中暗叫不妙,疏嵐堂堂一個仙君,怎會被這種雕蟲小技所迷惑?
“若晴姑娘不是不懂攻擊系術法麼?敢問姑娘是如何看出這招紅波綠露斬的?”玄鐵見若晴能看出如此微妙的變招,言語之中終於有了些許尊敬。
“我的確不懂什麼紅波綠露的……”若晴掩口一笑,舉動之中仍是充滿天真,“只是從我發現疏嵐公子在這裡開始,他心裡就一直吹奏着那支輪迴曲,打鬥中手指還在笛孔上跳躍出輪迴曲的譜子……可是現在,那曲聲已完全聽不到,公子的右手也略顯僵硬。”
“原來如此。姑娘……姑娘真是冰雪聰明。”玄鐵雖然對笛聲什麼的一頭霧水,但見若晴說得頭頭是道,又不像胡謅,只能覺得若晴有什麼通靈異能,更加對她不敢小視。
“玄鐵大哥過獎。要說這輪迴曲,可是疏嵐公子教了半個月我纔會吹的……”若晴臉上微微一紅,原來她叫疏嵐提前來微瀾門,是爲了這個。
聽着若晴叫自己“大哥”,玄鐵乾咳一聲,鐵青般的臉上竟有了羞赧之色:“那……對於毀劍的攻勢,若晴姑娘又有何高見?”小說.輪迴仙妖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