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攝生秘剖》中關於瓊漿玉露的記載。血魂姬果然知道。
“這不過是瓊漿玉露煉法的上半段罷了,下半段麼……”血魂姬又將藥瓶收回,對天亦道:“看你不耐煩的樣子,我都說要告訴你了,你何必如此心焦呢?”
天亦深吸一口氣,只覺胸中煞氣涌動,卻不似那日發作那般難熬。他一想到從這惡劣仙人處知曉所有秘密之後,便將她渾身血液塗於月神劍刃,再將襲入楊花社的一干妖兵殺盡,心中便能壓住。
“下半段是:若得凡人純淨之命魂幽精與月靈之力相輔,則魔性淨化,復得原效。”
那也不對!血魂姬喝下毒藥時並無她方纔所說之物相佐,她本該登時寂滅纔對!
“你的確親眼看着我喝下了毒藥,只不過……”夙瑤鳳眼微眯,“你可知那毒藥遊走於我體內,我可以深厚內力裹住毒質使之不散,只消拖得兩三日,再說動若晴……要她的命魂,和水精……”
“住口!若晴纔不會,你休想!”
夙瑤不離天亦發作,又問疏嵐:“你呢?可還有什麼疑問?”
疏嵐臉上也凝起一層沉重的夜霧。他冷眼看着夙瑤手中的藥瓶,問道:“我想知道,你這瓶中剩下的那一滴毒藥,是要留給何人?”
“哈哈!”夙瑤突然大笑道,“問得好!只是你心中,豈非已經有了答案?”
疏嵐臉色更加陰沉。他手中琴絃暗凝,殺氣升騰:“既如此,我們只有動手了。”
“不忙。”夙瑤擺擺手,“你以爲打敗我,若晴小妹妹就會跟你走麼?”
疏嵐冷冷得看着夙瑤。這般冰冷無情的神情,這般要消滅一切的神情,夙瑤還是第一次從疏嵐的臉上看到。
夙瑤嘴角一揚,這也正是她希望看到的。
他是要告訴他,無論用什麼方法,他都要帶若晴安全離開。
天亦的意思,自然也是一樣。
夙瑤卻拂袖轉身,漠然道:“這裡沒你們的事了。若晴妹妹答應,要留在此地,陪着我。”
“滿口胡言!”兩人異口同聲,都是對夙瑤兵刃相向。
“還是要打?”夙瑤嬌笑道,“還是想見識我絳霄宮大光明天妃的仙力?”
夙瑤將雙手一攤,竟不用任何武器:“那麼,我也只好奉陪了。”
火光沖天。夙瑤話音仍停留在“陪”字上時,一段如月光雪亮的劍尖已經直刺她的眉心!
夙瑤心中一驚,這速度委實快得詭異,看來是有點低估這個人了,不過……
她閉上眼睛,任憑那一劍如削泥一般刺了進去。
銀亮的劍尖已從夙瑤腦後穿了出來。可她仍眨着秋水般的妙目,深情注視着與自己只有咫尺之隔的天亦。
糟糕!
如果放開劍,手無寸鐵難敵夙瑤;但若抽劍,毫釐之失只怕更難避開夙瑤的攻擊。
天亦手握月神劍,身體漂浮半空,與頭顱已被自己刺穿的夙瑤對峙。只是瞬息。
“你,難道還沒想透麼?”夙瑤喃喃道,“放與不放,有何區別?”
夙瑤說着,雙手霞袖如撣灰塵般輕輕一擺——
“啊——!”天亦只覺排山倒海,摧枯拉朽的大力將自己遠遠擊開,他的手不知何時已經鬆開了月神劍,遠遠的,那個可怕的女子頭上插着自己的劍,未流一滴鮮血,卻還在衝自己微笑。
“夙瑤,夠了!”疏嵐卻喝道,“你只需放了若晴,我便給你你想要的!”
“砰”。天亦重重摔落在地,胸口翻江倒海,已然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這便是正仙的實力……就如同麻雀對鷹隼,是無較量可言的。
“我想要的?”夙瑤一面轉身,一面慢慢將月神劍抽離自己的身體,待長長的劍身完全抽出,她細膩光滑的眉心完全顯露,沒有一絲受傷痕跡。
“是。”疏嵐沉聲道,“雨露、雲霧、霜雪三君一同供奉的《水鏡心經》,我知道在哪裡……”
夙瑤眉毛微微一揚。
“而且……”疏嵐向夙瑤走近一步,“我可以告訴你,取得它的方法。”
“疏嵐,你這混蛋!”天亦已衝到疏嵐身邊,他雖可勉強再戰,但身上受的內傷確是不輕。
夙瑤訝異道:“呵,別緊張。疏嵐啊疏嵐,你聰明一世,這次可想錯了——”
她說着輕輕一晃手中的月神劍,特意去看天亦的神色——很奇怪吧,我非劍之主人操縱月神劍而不被反噬。
“區區一部心經,豈是我夙瑤能放在眼裡的!”夙瑤陰陰笑道,“怎麼,你明白了麼?”
疏嵐不再說話。夙瑤此人不比尋常女子,從得道至成仙的漫長歲月中,她似乎從未墮入情道。她關心的,只有利益,只有成敗,只有如何獲得更高的修爲。
那麼說她想要的,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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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就覺得奇怪。”夙瑤手撫月神劍,一雙冷瞳映在月神劍身上,似乎在於倒影中的靈魂對視,“你當初被貶下界,月神只除你仙籍,而未消去你的仙力和記憶……”
夙瑤既已發問,天亦也在心中暗忖:疏嵐已無仙籍,不受天外雲海管轄,卻空留一身法力,又對天界情形瞭如指掌——萬一有一天他因心志不堅墮入魔道,豈不成爲天界心腹大患?
這麼簡單的道理,月神不可能想不到。自天外雲海、幽冥地府開闢以來,兩方各自爲政,近百年來卻是劍拔弩張。月神既是三界中唯一大神,行事怎會如此粗獷。他放疏嵐下界不會是爲了成全疏嵐的慾念,定然還有別的安排。
“既如此……我與你再無話可說。”疏嵐十指張開,七根流光溢彩卻冰寒入骨的琴絃在他指尖亮起,“勝的那個,得到自己想要的。敗的那個,只有去死。”
也好。夙瑤握着月神劍指着疏嵐:“那我就讓你——”又將劍尖移到天亦胸前:“你們,見識一下月神劍真正的威力!”
月華剎現,夙瑤騰身而起的一瞬,她的腳下已經飛起七把光彩瑩亮的氣劍,盤旋而舞;更有數十把五彩氣劍在夙瑤頭頂飛旋,一道通天徹地如龍吟九霄的巨大光柱將夙瑤全身籠罩。
玄真應龍劍陣。夙瑤左手捏劍訣,右手將月神劍筆直得格在右臉前方。被劍身擋住的右眼,殘酷冰冷而威懾人心的眼神卻透了出來,與激射逼人的劍氣融爲一體。
被人奪去兵刃,手無寸鐵坐以待斃……這該是怎樣的羞辱?
要想作月神劍的主人,你卻還不配!
劍影重疊。無數白色劍影自月神劍本體上飛踏而下,卻在灰飛湮滅的瞬間結成一柄巨大氣劍,向天亦直刺而來。
一道道血紅色的光弧將黑暗的視野濺滿,血花綻放,五道觸目驚心的傷痕在天亦身上裂開,他竟沒有任何閃躲的餘地!
疏嵐怔住。剛纔那些氣劍,速度遠沒有當初綺霰射出水袖的速度快,天亦爲何躲不開?就算命中了,天亦修爲深厚,又有靈石護體,怎會被貫穿出這般幾乎要將身體撕裂的傷口?
“月神劍,不愧跟了你十幾年……”夙瑤似乎對這種程度的傷害不甚滿意,“他似乎感應到你希望流血的願望,增強了攻擊力;而你也自動鬆了防禦……”
斷月斬?難道天亦想第二次使用斷月斬?
“萬萬不可。”疏嵐七絃護體,將天亦擋在身後,“綺霰說過,若你再以血塗刃,便會入魔!”
入魔?哼。天亦不屑道:“我入不入魔,不是此刻你該關心的事。”
而且……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剋制想要操縱鮮血之力的慾念。
天亦心中的慾念,已被夙瑤看得清清楚楚。以神劍入魔,一馭血,而塗魂,三祭命。天亦因被擾靈之氣侵襲已久,纔不過在第一階段徘徊罷了。要說入魔,那還早得很。
不過夙瑤回去雲海,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她有的是時間,可以送天亦一程。
“小子,要說運用血力……”夙瑤冷然道,“你可算是緋雪那個妖孽的徒弟了。當初若不是她將擾靈之氣打入你體內……”
夙瑤的話驀然僵在嘴邊。血人一般的天亦手上,如流轉着一根熊熊燃燒的羽毛般,竟凝出一道血紅色的厲光來……
竟是依附着月神劍氣凝出的!
這難道是馭血的最高境界,鳳舞血戾?小說.輪迴仙妖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