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陸家小媳婦

三月下旬軍營裡有一場演練,裴政命裴景寒在軍營住幾日,親自盯着那些將士。

凝香歡歡喜喜地送走了裴景寒,當然臉上沒表現出來。

需要伺候的主子出門了,她與素月頓時閒了起來,素月喜歡跟小丫鬟們玩鬧,凝香就坐在梅樹蔭裡看她們一邊踢毽子一邊閒聊。這日聽到一個小丫鬟提及她要過生辰了,凝香心中忽的一動。

這個月阿南慶週歲了啊。

娃娃滿月週歲可都是大日子。

既然陸成在她面前提過,還約好月底搭她回家,她不送份週歲禮有點說不過去。

況且她也是真心想送阿南一樣禮物,小傢伙那麼可憐那麼可愛,還那麼喜歡她。

太貴重的禮凝香是拿不出來的,回到耳房,凝香翻了翻自己這邊攢下的布料,零零散散的,最後挑了一塊兒大紅色的綢緞邊角,打算給阿南縫個荷包。小孩子掛在身上的,無需太大,正好還有兩日閒暇,專心點應該能在裴景寒回來之前縫好。

選好了料子,準備好針線,凝香就開始縫了起來。

外面素月玩累了,進來看她在繡東西,一邊倒茶一邊好奇道:“在繡什麼?”

凝香早想好了藉口,頭也不擡地道:“給阿木繡個荷包,上次秋兒生辰我送了她一方帕子,阿木眼饞也想要,小孩子,就是喜歡跟人比。”

怕素月跟堂妹一樣誤會她與陸成,凝香索性遮掩了過去,不願素月知道有陸成這麼個人。

素月果然沒有多想,坐在旁邊看她縫。彼時凝香坐在窗前,明媚的春光斜照進來,她姣好的臉龐彷彿鍍上了一層柔光,低頭認真做繡活的神情更是溫柔極了,嫺靜美好地像幅畫。

“凝香以後嫁了人,肯定是賢妻良母。”素月端着茶碗,輕聲感慨道。

有些人生來就是溫柔嫺淑的模樣,她這種,就是旁人口中的狐狸精。

凝香沒聽出素月話裡的淡淡羨慕,扭頭斜了她一眼,“你大我一歲,要嫁也是你先嫁啊。”

素月笑笑,取了瓜子剝着吃,不時喂凝香幾個。

凝香繡的時間長了,就與她去外面走一圈,免得眼睛累到。

翌日姐妹倆自冷梅閣的小花園逛回來,震驚撞見裴景寒從兩人的耳房走了出來,穿一身白色繡竹葉紋的圓領長袍,俊雅端方。看到她們,裴景寒負手而立,笑罵道:“又去哪裡躲懶了?我不在家,你們享福了是不是?”

因爲想她們,特意提前一天回來,悄悄尋到耳房想給她們個驚喜,誰曾想撲了個空?

“世子不是說明日回來嗎?”素月沒理會他的玩笑話,驚訝問。

“事情忙完了,便提前回了。”裴景寒信步走了過來,到了跟前伸出藏在後面的手,提着一物遞到素月面前,“路上撿到個小東西,送你了。”

素月好奇地看過去,看清裴景寒拿着的是什麼時,撲哧笑了,看一眼凝香道:“失主就在這兒呢,我可不敢要。”

凝香臉都紅了,急着求裴景寒,“世子,那是我送給弟弟的。”她剛剛繡好荷包,放到桌子上就與素月出去了,沒想到被裴景寒瞧見了,還拿來打趣她。

裴景寒讓素月去端藤椅出來,他慢慢走到樹蔭下,舉着荷包細細端詳,低聲誇道:“凝香繡活越來越好了,一會兒我讓人送料子過來,你給我縫個香囊。”

他是主子,吩咐她做事天經地義,凝香乖乖應了,盯着自己的荷包問他,“世子想要繡什麼?”

裴景寒將荷包還給她,凝香伸手來接時,他忽的攥住她小手,眼裡柔情似水,“你看着繡,只要是你繡的,我都喜歡。”

他手心溫熱清爽,凝香卻有種被餓虎叼着的驚悚感,立即往回縮手。

裴景寒笑着鬆開了她。

凝香雖然低着頭,卻感受到了他狼一般看她的眼神。

接下來的幾日,凝香發覺裴景寒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囂張了,就像她是被他養在籠子裡的獵物,而他這個主人已經饞了,沒有耐心再等,隨時都有可能將她吞下肚。

春末明朗的天空,對凝香來說,一下子陰沉了下來。

凝香隱隱覺得,她繡好香囊那日,就是裴景寒動手之時。

她不懂自己爲何會這樣想,這輩子事情有了很多變故,素月還沒有被裴景寒收用,她也沒有被裴景寒親過,所以除了一些印象深刻的大事,其他日常記憶,譬如前世裴景寒哪天親她了哪天摸她手了,對現在的凝香沒有任何警醒的作用。

她只能相信自己的感覺。

所以裴景寒這個香囊,她繡的特別慢,還故意繡壞了一塊兒布料。

這晚又輪到凝香守夜。

裴景寒看着替他寬衣解帶的小丫鬟,聞着她發間淡淡的清香,突然問道:“給阿木的荷包,你繡了幾日?”他重新爲她準備了一份禮物,只等着她送了香囊就送她,順便討個香,可她遲遲沒繡好,他等的急了。

凝香心頭一跳,緊張地看他一眼,垂眸道:“阿木的我隨便繡的,兩天就好了,世子的要戴在身上出門見客,我不敢大意,繡的就特別慢。世子急着用嗎?”

裴景寒最不懂凝香爲何懼怕自己,也最受不了她的小心翼翼,好像在她眼裡,他隨時都會罰她。

看着她緊張亂顫的眼睫,裴景寒無奈道:“不用太費心思,我看你給阿木繡的那個就挺好的。這樣吧,未免你偷懶,我給你四天時間,二十九那日你若還交不上來,月底就別回家了,什麼時候繡好什麼時候再回。”

凝香咬了咬脣。

裴景寒無聲笑了,知道她最惦記回家。

繡不好就不能回家,有了這個威脅,凝香再也不敢拖延。

眼看明日就到了必須上交香囊的日子,凝香正在耳房繡最後一點,李嬤嬤突然來了。

凝香看她神情不對,連忙放下東西迎了上去,“嬤嬤臉色怎麼這麼差?”

李嬤嬤擺擺手,沒有隨她往裡走,就站在門口解釋道:“阿金染了風寒,我跟夫人請了半個月的假,這就走了,後日凝香自己回家吧,不用等我。”

阿金是李嬤嬤最寶貝的小孫子,凝香的心跟着提了起來,送李嬤嬤離開時關切詢問阿金的病情。

李嬤嬤慶幸道:“還好病得不重,養陣子就好了。凝香啊,春捂秋凍,咱們大人還好,小孩子真的不能太早換薄衣裳,回家你仔細叮囑阿木點,讓他平時多吃蒜,蒜味兒雖然難聞,但是防風寒啊,咱們鄉下人又沒那麼多講究。”

老人家懂得多,凝香連忙應了。

送走李嬤嬤,凝香忽然有點擔心弟弟,雖然她知道年底之前弟弟都會好好的。

晚上吃飯時,瞥見菜裡煮熟的一小片蒜末,凝香慢慢停了筷子,耳邊再次響起李嬤嬤的話。

蒜味兒難聞……

想到個大膽的計劃,明明可能會觸怒裴景寒,凝香還是忍不住偷偷笑了下。

次日裴景寒早早出發去軍營,傍晚纔回來。

不等他問起,凝香就乖乖地將香囊遞了過去。

寶藍底的香囊,上面繡瞭如意雲紋,女紅照繡娘精心替裴景寒做的香囊差遠了,但這是凝香繡的,在裴景寒眼裡自然強過繡孃的很多。當着凝香的面將香囊放到懷裡貼身收着,裴景寒別有深意地道:“繡的不錯,想要什麼賞?”

凝香低頭道:“伺候世子是我的分內事,世子不用賞我。”

裴景寒就猜到她會這麼說,笑了笑,讓她先去忙活,準備夜裡屋中只剩二人時,再送她。

很快天就黑了下來。

凝香用完晚飯回來,要伺候裴景寒更衣,脫到一半,在他懷裡碰到一塊兒硬邦邦的東西。

“拿出來。”裴景寒低頭看她,誘惑似的道。

凝香疑惑地看看他,將那長條狀的盒子取了出來,盯着瞧了瞧,轉身想放到桌子上。

“打開。”裴景寒攔住她道。

凝香已經猜出來了,這多半是裴景寒要送她的禮,他這人,每次欺負人前都喜歡這樣。

裝作不知道,凝香退後兩步,這才慢慢打開了盒子。

黑色的緞子上,靜靜地擺着一根白玉簪子,簪頭有點像梅花,又像桃花。

“認出來了嗎?”裴景寒朝她走近一步,聲音溫柔,帶着不加掩飾的情意,“這是我命匠人照着沙果花打造的,上次折花給你你不要,這次送你一根玉的,不必再擔心果樹少結一顆果子。”

在果園時他就看得出來,她喜歡沙果花,就是太傻,總想些有的沒的。

玉簪很漂亮,白玉的沙果花也很美。

凝香卻只想到了它隱藏的意思。

男人逐步逼近,凝香忍着退後的衝動,低頭道:“世子,這禮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裴景寒腳步一頓,挺拔的長眉深深皺了起來,最後退開兩步,難以置信問道:“你,吃蒜了?”

凝香茫然地擡起頭,忽的想起什麼,連忙將首飾盒放到桌子上,躲開幾步才紅着臉解釋道:“世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李嬤嬤的孫子染了風寒,她說吃蒜管用,晚上去廚房催菜時,看到案板上有牙小蒜,我,我忍不住吃了……”

裴景寒盯着她,又好氣又好笑。以前就知道她傻,今日才知她特別傻,這種土方子也信!

本該花前月下的,生生被她一口大蒜味壞了興致。

“以後不許再吃。”坐回牀上,裴景寒冷冷地道。

凝香怯怯看他一眼,乖乖點頭賠罪,“我知錯了。”

裴景寒受不了她這副受氣樣,沉默片刻,語氣緩和了下來:“去端水吧。”

他怕今晚不用她伺候,她誤會自己嫌棄她。

明白今晚沒有危險了,凝香心情輕鬆地去給他端洗腳水。

但她沒有再刺激裴景寒,重新進來後一直緊緊閉着嘴。

裴景寒怕從她誘人的紅脣裡聞到掃興的蒜味兒,影響以後親吻,也沒跟她說,只在她收拾妥當準備出去睡覺前,指着桌子道:“送你的,拿走。”

凝香還想拒絕,對上男人威脅的目光,只得拿起首飾盒,決定將來離開侯府時,再留下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