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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小媳婦 111|99 天天書吧

兩家住隔壁,旁邊院子裡聲音大點,都能傳到這邊來。

彼時李氏在東院做飯呢,凝香姐妹與管平都在院子裡,圍着裝有紅豆的簸箕坐成一圈,邊將壞粒挑出去邊看阿木玩。爲準備徐槐的親事,李氏買了很多紅紙,有張弄壞了,凝香剪了剪,用麪糊沾了個風車。九月的黃昏,秋風涼爽,阿木興奮地拿着風車在院子裡跑,看着紅紅的風車不停轉動,特別開心。

張彪夫妻回來的動靜他們都聽見了,哪想到兩口子會突然吵起來?

如果張彪套驢車時隨口說的那句“我去那邊看看”無法透漏他想去哪裡,聽完柳枝口中的“章家”二字,連阿木都知道張彪想來自家了,好奇地停在柿子樹下,仰頭望向牆頭,不懂柳枝怎麼好像生氣了。

她不懂,三個姑娘都聽出了柳枝話裡的酸味兒,“何必非要過去見上一面”,不正是說張彪想要借傳話的由頭見凝香嗎?

柳枝怎麼說張彪徐秋兒管不到,但牽扯到堂姐,徐秋兒立即不高興了,手裡壞豆丟出去,擡頭就要回嘴。凝香及時朝她搖搖頭,繼續挑紅豆,低聲道:“別吵了,就當沒聽見罷。”

小時候張彪從山上摘了一把紅棗,當時她、堂妹與柳枝一起在門口玩,張彪分了她與堂妹一些,柳枝都不高興,回家時小聲跟張彪抱怨,嫌他對她們姐妹與她一樣好。凝香聽見了,自此也明白了柳枝的脾氣,用鄉下的土話說就是太“獨”了,所有她喜歡的人只能對她一人好才行。

今日算是柳枝嫁過來凝香第一次聽她針對自己,聽多了侯府丫鬟爲裴景寒爭風吃醋的事,凝香登時明白,柳枝這是將她想成了情敵,吃她的醋了。凝香問心無愧,不想因爲柳枝一句酸話就吵起來,吵了就容易傳出去,姑娘家牽涉到這種事情裡並非好事。誰知道旁人會說柳枝胡思亂想還是說張彪真有花花心思,或是說她做了什麼勾搭張彪?

凝香與張彪就是鄰家兄妹的關係,她相信張彪也是這麼想的,故由張彪私下解釋最合適。

“你瞎嚷嚷什麼?”張彪臉沉了下來,低聲斥責新婚妻子,怕柳枝繼續胡說八道,他先將人推到了屋裡,皺眉道:“人家香兒好好的姑娘,你這樣說傳出去惹人誤會怎麼辦?鴻林中了秀才,章叔讓我捎句話,嬸子他們準會多打聽幾句,我纔想過去說,你想哪去了?”

“你糊弄誰啊,你以爲早上你偷聽她念書我沒看見?”柳枝不信,瞪着丈夫道。

張彪有點心虛,但表妹從小就愛吃醋,他應付起來也習慣了,無奈地解釋道:“咱們這邊都沒有人讀書,我聽着新鮮,多聽幾句怎麼了?表妹,咱們剛成親,她也快要嫁人了,你別多想了,白白讓人家笑話。”

凝香那麼美,他是有點喜歡,但他絕沒有去招惹凝香的念頭,一心想跟表妹好好過日子的。

摟住愛吃飛醋的妻子,張彪小聲哄了幾句,知道表妹喜歡聽軟話。

柳枝心裡舒服了些,卻還是戳着他胸口道:“不許你再喊她小名。”

香兒香兒,一聽就是狐狸精的名字。

張彪都依她,鬆開人道:“那我過去了?”

“我跟你一起去。”柳枝馬上抱住了他胳膊,嫁過來三天了,她還沒見過凝香呢,倒要看看現在凝香長成了什麼樣。

她剛剛得罪了徐家,也不知道人家聽沒聽見,張彪不太願意帶她去,轉念一想,不帶的話柳枝肯定更得瞎琢磨,只好抱着一絲僥倖領着人過去了。到了徐家門口,看見凝香三個姑娘就坐在屋檐下,不可能沒聽見妻子的話,張彪身體頓時僵硬起來。

柳枝是毫不在乎的,盯着凝香瞧了會兒,雖然震驚凝香的美貌,但想到凝香的未婚夫是個帶着兒子的鰥夫,她又覺得自己比凝香命好多了,瞅瞅身邊高大俊朗的表哥,她不由地挺起胸脯往前走。

徐秋兒看到她這模樣就來氣,狠狠剜了柳枝一眼,諷刺道:“有話隔着牆頭喊一聲就是了,何必親自跑一趟?”

“我這不是好幾年沒看到香兒了嗎,過來瞧瞧。”蠻橫無理的人臉皮都比較厚,柳枝就跟沒聽出來似的,笑着打量凝香,“四年多沒見了,香兒越長越好看了,聽說你在侯府世子身邊做事,那麼好的差事,怎麼回家種地來了?”

該不會是在侯府混不下去了吧?

心裡這麼想,柳枝的眼神就帶了幾分不懷好意的探究。

凝香看出來了,直接看向張彪,剛要開口,竈房李氏沉着臉先問了出來:“彪子到底有啥事?”

一句話都懶着跟柳枝說,大壯娘招人厭,她孃家侄女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憐張彪這孩子了。

張彪尷尬極了,沒敢看凝香,同李氏道:“鴻林中了秀才,章叔讓我跟香……你們說一聲。”

李氏頓覺如鯁在喉。

崔氏娘倆痛快了,她當然不痛快。

凝香更是震驚無比,章鴻林竟然中了?上輩子明明沒有的,怎麼這次……

“他考了第幾名?”李氏不信崔氏的兒子會有什麼真才實學,不甘心地問道。

張彪摸摸腦袋,不知該用什麼態度說,柳枝搶過話頭道:“好像是倒數第三名吧,不是第三就是第四,真險,差點就又落榜了。”章家是凝香的親戚,關係再不好都有章滿那個親舅舅呢,所以柳枝不想讓凝香太得意。

凝香垂下眼眸,彷彿猜到了變故出在何處。

是不是章鴻林受了打擊,一氣之下發奮了一陣子,所謂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然後就考上了?

是人都會想着爭口氣,章鴻林吃了苦,有這種勁兒頭也不足爲奇。

收起詫異,凝香客氣地道謝:“謝謝大哥嫂子,我知道了,勞煩你們跑一趟。”

柳枝還想再說幾句,張彪嫌她得罪人,硬拉着人走了。

徐秋兒對着她背影呸了一口,“竟然還跟過來了,真以爲誰要惦記她男人似的,等陸大哥來了讓她見識見識,看她還有沒有臉把自己的男人當香餑餑。”

“秋兒,怎麼說話呢?”凝香小聲訓道,一碼歸一碼,張彪對她們不薄。

堂姐脾氣好,徐秋兒埋頭挑豆粒,管平瞧瞧姐妹倆,不知該說什麼。

李氏瞅瞅侄女,試探着問道:“香兒,你表哥考上了,你高興不?”

凝香不高興,撥了撥眼前的豆粒,跟大伯母說了心裡話,“他那樣的人,當了官也是貪官,最好就考個秀才,給家裡掙點名聲,以後次次落榜纔好。”

能想出迷.暈她這等下三濫手段的人,會是好官?

侄女沒有濫發好心,李氏鬆了口氣,馬上附和道:“就是就是,不過我看他這輩子也就是秀才命了,沒聽人家說他是倒數的名次嗎?純粹是碰了運氣,考舉人可比考秀才難多了,我纔不信他一直都走運。”

倒數好啊,崔氏敢來炫耀,她就拿名次臊她。

章家。

章鴻林金榜題名意氣風發,出門與同窗好友慶賀了一天,黃昏纔回來,一身淡淡的酒氣。

崔氏跟着兒子進了廂房,親手給面現疲色的兒子端茶倒水,笑得十分自豪,問了問今天都有哪些同窗,很快就提到了徐家,“我託張彪捎話去了,這會兒徐家人應該都知道了,鴻林啊,馬上就要重陽,要不咱們去瞧瞧他們?”

她要好好去打凝香的臉,真以爲他們沒她幫忙就不行了似的,哼,兒子靠自己也能中秀才。

章鴻林不怕凝香,但他忌憚管平,喝口茶水解了渴,陰沉着臉道:“不用,等將來再說。”

中秀才是好事,不過這只是第一步而已,萬一明年秋闈落榜,現在他有多高興,屆時就有多丟臉。他已經讓表妹看低了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故而必須謹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他有了官職,等裴景寒忘了凝香這個舊人,他再去“探望探望”他的好表妹,送份大禮。

兒子不贊同,崔氏有點失望,章鴻林看出來了,免不得又給母親講了番道理。

這娘倆不去,陸家可有人早就眼巴巴盼着重陽了。

初八這天早上,陸成套好驢車,將提前準備的一罈子菊花酒四樣果餅拎到車上,便要出發。

“爹爹!”

竈房裡突然傳來阿南清脆的叫聲,陸成心中一緊,連忙搬了一個筐罩住禮品。

“爹爹!”阿南已經走到南門口了,瞧見爹爹站在驢車前,他眨眨眼睛,猜測道:“姑姑?”說完扶着門板,慢慢地跨了出來,再顛顛地往陸成跟前走,走一步臉上的嫩肉顛一顛,高興地喊姑姑。

“爹爹去果園,不去姑姑家。”陸成抱起兒子,笑着哄道,“阿南在家跟叔叔玩啊。”

言罷抱着阿南往竈房走,到了門口,就見負責照看阿南的二弟正從對面二叔家往這邊跑,兄弟倆目光對上,陸言冤枉道:“我剛剛就去了下茅房……”

誰知道一出來侄子又偷偷跑回來了?

陸成瞪了弟弟一眼,將阿南送了過去。

阿南被二叔抱着,烏溜溜的大眼睛望着爹爹,眼看着驢車出了門往東拐去,小傢伙突然急了,不停地喊爹爹,小身子使勁兒往前撲。侄子懂事,大哥去果園小傢伙早就不追了,今日突然哭鬧起來,陸言趕緊抱着侄子追出了大門。

陸成也停了車,跳到地上,回頭問兒子,“怎麼了?”

“姑姑!”阿南哭着朝爹爹伸手。

陸成哭笑不得,接過眼含淚水的兒子再次解釋道:“爹爹去果園,下次再帶阿南去找姑姑。”

阿南仰頭看爹爹,突然打了陸成一下,“瞎掰!”

陸成愣住,陸言也傻了。現在小傢伙會說的話越來越多,夜裡他們哥仨說話,他也小聲嘀咕學話,瞎掰兩字也會說了。比如他當着侄子的面藏了他的荷包說丟了,侄子就會笑着說他瞎掰,那時候陸言絕不會震驚,但現在侄子怎麼知道他爹在騙他?

兄弟倆都盯着阿南,阿南揉揉眼睛,扭頭看西邊,喊果子,然後再轉身,指着東邊喊姑姑。

爹爹去果園從西邊走,今天走東邊了,三叔送他去找姑姑就是從東邊走的。

阿南望着爹爹,小嘴兒嘟了起來,淚疙瘩還在往下掉,委屈極了。

侄子快成精了,陸言詫異過後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拍拍兄長道:“你養的好兒子,你自己想轍吧,我去屋裡了。”

能有什麼轍啊,侄子人小聰明脾氣大,一旦被他知道爹爹在騙人,短時間內再糊弄他就不容易了,而今天是初八,明天家家戶戶過節不能送禮,兄長只能今天去,再不想帶阿南,這次也得帶上。

侄子不在家,他總算可以輕鬆半天了。

陸言腳步輕快,陸成無比頭疼。

看着控訴地望着他掉淚疙瘩的兒子,陸成終究沒能狠下心,低頭親了小傢伙一口,笑道:“好,爹爹帶阿南去找姑姑,不過咱們得先換身衣裳,阿南穿的乾乾淨淨的,姑姑才喜歡你。”

阿南破涕爲笑,低頭瞅瞅自己的衣裳,轉身朝家門口看去。

一刻鐘後,陸成再次趕車出發,車上坐着阿桃阿南姑侄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