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谷志發現這個掌櫃的在走神,眉毛一挑,叫了他一聲。
帳房愣了一下,回過神來,笑笑說:“客官樓上請,”朝着小二道,“領着兩位客官上樓!”
“好嘞!二位隨我來!”小二將白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帶着兩位上了樓。
帳房目送他們上樓,直到他們轉了個彎,消失在視野裡。
他沒來由地輕嘆一縷氣,手裡將那一粒碎銀子搓捻着。這是剛纔那個美麗的男子從包袱裡拿出來的呢,上邊……上邊可能還有着他的氣息。
帳房瞟了一眼樓上,沒有人下來。他暗戳戳地將銀子放在鼻尖嗅了嗅,薄脣一抿,鼻翼一皺。
嗯,滿是銀子的臭味。
他看了看那粒碎銀子,打開裝錢的抽屜,隨手丟了進去。
樓上。
穆邵陽和李谷志分開後,穆邵陽便癱在了牀上。
他仰着,一隻胳膊擋着眼睛,豐滿的脣微啓,緩慢吐息,胸前平緩地起伏。
只要一靜下來,腦子裡便會浮現出一個女孩的樣子。
眼眸凹下去,安靜時眼神深邃如同古老的世紀的女神,笑起來幽藍的眼眸會發光,眼睛彎彎像月亮船。凸起的鼻樑,嘴角總是勾起自信的笑容。
她最後滿目柔情忍住潸然淚下,朱脣微啓嚥下千言萬語,緊緊抱着自己。
啊,狄藍兒。
穆邵陽嘆了口氣。
不知道自己的不辭而別對於她來說是傷害比較大,還是保護比較大呢?畢竟如果要狄藍兒親自去送自己,恐怕互相都會更不捨吧?
他理解李谷志提前動身,出其不意的原因。
畢竟越按時出發,越容易陷入敵人設計好的圈套裡。一路上遇到許多半路殺出來的刺客,李谷志的神情都不太陽光,總覺得有事情,他也沒有多嘴問什麼。
到了翼城,再出臨城,就到京城了。這前前後後,快馬加鞭的話,應該不用三天。
可是自己真的會這麼容易就過翼城和臨城嗎?奸人當道,膽大包天,恐怕在京城裡也敢對自己下手吧?
一種巨大的責任感和危機感猶如雷陣雨之前的烏雲,低壓着他的呼吸,讓他有點兒喘不過氣來。他能清楚地感覺到未來道路的艱難,雖然自己準備了那麼多年,可是現在要實戰了,內心還是揪起來一大把的緊張。
他好怕。
不是怕丟了父皇的江山,這江山就算給了弟弟,也流着他們穆皇室的血液。
他好怕自己對不起殉葬的母后,怕自己潰敗。
如果他輸了,就永遠回不去了,他們的大草原。
那狄藍兒那像高原清流的眼眸裡,會不會流出更多的眼淚呢?他不能。
光是想象一下狄藍兒皺着眉流淚的模樣,自己的心便像是被鞭子抽了一樣火辣辣地疼。
“叩叩叩。”
房門忽然被叩響了。穆邵陽以爲是李谷志,便立馬起身去開門。
隨着兩扇門慢慢打開,一張秀氣的臉慢慢露出來。穆邵陽一低頭,發現來的是“掌櫃的”。
他一愣,不知道掌櫃的來找自己幹什麼。
話說,不知道是因爲自己沒怎麼接觸穆國男人還是怎麼的,他有點兒吃驚,這個男人怎麼會這麼矮。
難道是因爲狄國的漢子都普遍高一些?
不啊,這個漢子才起自己的肩膀啊!
肯定是自己見到了穆國男人太少了,要知道自己小時候,見到的穆國長輩都是很高大的。比如李谷志啊,簡直就是男人中的男人!
雖說還是比自己矮了一點。
“咳咳,掌櫃的有什麼事情嗎?”他問。
帳房頷首,輕聲說:“客官遠道而來,風塵僕僕的,這是本店送的花茶,爲客官接風洗塵的。”
他的聲音柔柔的,充滿了受氣。
若不是長相打扮是個男人,他恐怕都要以爲這是個女人了。
但他可沒有心情去欣賞別的人的模樣,也並不想知道他的長相是不是女人一樣好看。他接下了帳房端着的餐盤,微微頷首表示感謝。
他退了一步,準備關門。可是門口的帳房卻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還有什麼事情嗎?”穆邵陽看着他,一臉不解。
帳房吸了一口氣。
穆邵陽眉間一皺,心裡警惕起來。
可他只是擡起了頭,直勾勾地看着穆邵陽。朱脣微啓,說道:“能讓我進來嗎?”
穆邵陽正要拒絕,他卻毫不客氣地直接鑽了進去。
這個男人太瘦小了吧!穆邵陽的頭上三根黑線飛過。
他看了看外邊並沒有什麼異樣,回頭看了一眼帳房,想想他這麼小的身板也不能把自己怎麼樣。嘆了口氣,他還是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