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藍逸飛、千羽、易寒三人,杜石昊眼裡有明顯的不自在,長久以來對師兄們的敬仰已經慢慢變成一種習慣,於是試圖改變的時候,就會發現所思所想都是前所未有的艱難。
對於他們三人的來訪,或多或少都能從中看出一些對凌蠍的重視,而杜石昊也是能夠體味些許。當初他與凌蠍的矛盾,絕天峰弟子一傳十,怎麼說也都應該傳到主座那邊去了,大師兄那天更是親眼目睹了一切的發生與結束,更是爲凌蠍小小訓話過自己和高箭等人,現在自己卻來到對方的住處,想必他們一定會感到奇怪罷。
稍微鎮定下一點心神,杜石昊上前迎去,恭恭敬敬喊了幾聲師兄,待目光轉到趙白雪身上時,有過短暫停留,但也沒有停留太久便偏移開去。
芷芙是易寒帶來,而趙白雪卻是不明所以,看見藍逸飛等人往凌蠍的方向過來而斗膽請求跟隨。
“有勞師兄們掛心了,飯菜已熟了,快些進去吃罷。”
凌蠍不是意識不到杜石昊與趙白雪之間的不對勁,也並非不想照顧到趙白雪的感情,實在是覺着這些事情、杜石昊所糾結的思路等等應該安靜坐下來才能好好理清,對誰都好。
其次是……對白蘭做的飯菜,凌蠍發現自己是越來越沒有抵抗力了,簡單說,他着實是有些餓了。
請了幾人進屋,發現擺放飯菜的桌子有些小,凌蠍便將另一張空餘的桌子拉來,合二並一。
男子們圍着桌子坐,女子們卻堅持在一旁暖爐陪着,不肯入座,彷彿這點小事在現在成了固守千古的禮節,不可變更一般。
執拗不過她們,凌蠍幾個男人也只好作罷。
“說罷,你們是怎麼了,我可記得當初我剛上絕天峰時,你爲她可是刺了我一劍,至今仍隱隱作痛呢。現在怎麼連招呼都不打了,不太合乎常理啊。”
凌蠍咂了一口千羽忍住陣陣肉疼帶來的美酒,有意無意望向趙白雪,調笑起了杜石昊,似乎也不在乎兩人在場會不會造成尷尬。
藍逸飛看着凌蠍,聽他若無其事提及當天的事情,才徹底相信這兩個師弟總算因某種自己並不知道的原因而和好了,他也不說什麼,想看看杜石昊能給出什麼回答。
“真是抱歉了,當初衝動傷害了你,一直引起我許多日子的懊悔呢……”杜石昊咕噥着,想來是通過這種模糊不清的方式搪塞過去。
“凌師弟又不是要你一再抱歉的反應,我們這還不是關心你麼,你和趙師妹這般怪裡怪調,連我們都看不下去了……”千羽翻着白眼道。
杜石昊本是打算吃顆花生,可聽到敬畏的師兄如此說來,他面色生澀,又將筷子縮了回去,仍然一言不發。
狠狠瞪了一眼千羽,藍逸飛搖搖頭,卻也不知如何安慰開導,論起修爲指導他自認不輸給任何人,但,但關於這些情情愛愛他可不是行家。
今夜本是要爲凌蠍的平安回來慶祝,可一開始就似乎跑錯了方向,偏偏此話題還是他自己引出的。
千羽師弟的珍藏可不是天天都能品嚐的啊。在場若論最沒心沒肺,過的得最歡快的要當屬易寒了,只見他鐵青着臉色悶頭消滅酒桌上的佳釀,看似沉重的面容,嘴角一絲歡意怎麼也隱藏不住。
倏忽,從暖爐那旁飄來了一道目光,他渾身一激靈,如臨大敵,火燒屁股一般。
!!
凌蠍無語,打算終止話頭。也是在此時,一直嗜酒,充當背景的易寒總算不能無視自家夫人的眼神了,握拳至脣邊咳了一聲:“咳咳,師弟啊,你易寒師兄是過來人,不像那些光棍…呃…你們瞪我幹什麼?”
易寒假裝不在意千羽、藍逸飛眼中的火氣,倒是饒有興趣觀察着芷芙的神色,待收納了一個羞澀的表情後,他才得意洋洋繼續規勸道:“男女之事,關鍵在於兩情相悅,若彼此真心相悅,便不要在乎什麼主動被動了。想當初易寒師兄與你兄嫂相遇,兩人都不願主動,結果呢,她一氣之下竟糊塗回了家門打算去應酬那所謂的兒時訂親,真是傷煞我也。當然啊,昔時她還沒意識到對你師兄我那磅礴澎湃、滔滔不絕的愛意,怪不了她……”
你這是在炫耀還是什麼啊?!藍逸飛、千羽二人嗤之以鼻,倒要看看這傢伙狗嘴裡能吐出什麼象牙來。杜石昊不敢有過分的反應,只是稍微不好意思聽地偏了偏頭。
而芷芙原本手撫在臉色有點蒼白趙白雪肩上,此時倩容卻不可遏止紅了起來,面色如血,處於一種蓄勢待發的狀態。
“結果呢,她剛回到家中,思憶過往甜蜜的種種,終日以淚洗面,後悔了,堅決抗爭,不願與那人見面,甚則更是以死明志。我二人心有靈犀,師兄在她被逼婚當天大殺四方,高調搶婚……情誼驚天地泣鬼神。想想也是,我和你芷芙兄嫂郎情妾意、郎才女貌、狼狽爲……哈哈,總而言之是天作之合啊!你和趙師妹也不要扭扭捏捏,坦白說個清楚不就行了。”
“什麼驚天地泣鬼神,聽你這麼一說,我只感到莫名喜感。還有,最後那個詞你想說的是狼狽爲奸罷!得意忘形可是不太好吶……”千羽忍不住道。
藍逸飛哼了一聲:“半天廢話。”
爐火靜靜燃燒,白蘭與芷芙相視一眼,有些擔心地看了看纖手不斷握緊的趙白雪,終於說了些安慰話兒,但觀她眉間眼角,想來是沒什麼用處。
男子們的談話還在繼續。
“我已經盡力了,努力喜歡過一個人,甚至拋棄自尊。”也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飲酒有些多了,放開了,杜石昊也開始吐出真言,語氣低沉,頗是自嘲:“也許是我不夠好罷,得不到迴應也罷,或者說這般更好,我已經不會再做讓別人誤會厭煩的事情了。”
“不管怎麼說,今日目的不在此,凌、凌師弟,往日是師兄對不住你,你平安回來我們都萬分高興!你現今修爲已經趕上我了,今後絕天峰,大家一起來扛!大師兄,這些年你的辛苦,我們都看在眼裡,莫怪師弟們沒用,只要你需要,絕天峰上下勢必犬馬以待!師弟自飲三杯!”杜石昊言語崢崢,紅了眼睛,不知是因爲酒力過剩還是情緒的緣故。
“哎你莫要——”凌蠍說了一聲,原本要脫離夕雲的心事又逐漸沉重了,心理上想要過去好像又艱難了幾分。
藍逸飛三人也想要阻止,卻又不知怎樣勸。
四人只能皺着眉頭,看他一杯又一杯灌進肚子。
情懷、信任、無法發泄的悲傷將一個男子傷得有多重?只有他自己知道。
“對、對不起,我有點事情先走了……”
趙白雪咬住下脣,嬌美的臉龐蒼白無血,她搖搖晃晃起了身告別,想逃離這個窄小地方。
“趙姑娘!”白蘭抓住她的衣袖,卻看見趙白雪眼中洶涌冒出的淚水,不覺放了手。
噔噔噔,趙白雪跑出小屋,身影單薄,就像一陣風都能輕易吹垮。
“跟上去罷,她哭了。她不相悅於你便不可能有那般反應的,那隻能說你的能力還不足以讓她將託心交與,但是你的師兄弟們能幫你,你要讓她放心。”
白蘭走到桌邊,雙手放在凌蠍肩上,對杜石昊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