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決然赴死
青冥九百里處，這裡的大湖已經擴展到百里方圓，多達六條河流被改道，匯入到湖中。
湖心處建了一座宏偉祭壇，此刻祭壇頂立着數個身影，每個都有巍峨氣勢，且各有不同，如同幾座龐大山峰擠在一座小小祭壇上。
周圍千丈內的空間都明顯扭曲，天空中則是出現了數百里的龐大旋渦，能感覺得到天外有恐怖意志已經注意到了這裡，但是祭壇升騰的力量隔絕了它的視線。
紅葉站在祭壇最高處，看着祭壇中心處的血池。血池中央突然射出一道黑光、直刺天穹！
天在這一刻如同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垂下濃厚的光幕，裡面竟有數丈大小的符文不斷掉落。
這些符文每一個都極爲複雜，蘊含天地至理，視所表達的內容不同而千變萬化。蒼天竟是直接將意志化爲符文投下人間，展示在衆幽巫面前！
這些符文極致複雜玄奧難懂，在場六位幽巫竟是無人能夠全部認得，都只能解讀出幾個符文。僅僅是這點內容，他們已經顯得極爲震驚。
而紅葉是惟一解讀出全部符文的巫，臉色慢慢顯出狂喜。
他的聲音旋即響徹整個巫城：“祖巫已經給出啓示，我們此戰必勝！他還將開啓聖國，接納此戰的戰死者，你們都將爲祖巫而死，你們都可以作爲聖靈前往祖巫在天上的國！”
上千萬巫族同時高呼，匍匐在地，熱淚盈眶。
……
衛淵忽然擡起頭，望向天空。天穹的藍色明顯起了波動，太陽上如同起了明顯的波紋。
就在剛纔，衛淵感覺到有一個可怕、龐大的意志降臨，似乎想要看透青冥的一切。這個意志不同於天外怪物，它帶着明顯的憤怒、瘋狂與熾熱，如同一團燃燒且冒着濃煙的烈火。
青冥瞬間激發，自動屏蔽了那個意志的目光。在這一個瞬間，青冥居然能將那恐怖意志排除在外，除了顯示出仙石的位格之外，還有一個可能的原因，就是這塊仙石是專門針對那個意志的。
想到那陷入瘋狂的仙人殘存意志，衛淵愈發覺得有這種可能。
衛淵收回目光，望向前方席地而坐的黑壓壓人羣。
北部的新營地已經啓用了，首批進駐的就是名單上的兩萬人，然後還有第二批六萬人也到了。現在整整八萬人都坐在校場上，仰望着衛淵。
看着這些人，這些凡人，這些其實沒什麼天賦，更沒有絲毫氣運的凡人，衛淵忽然發現，許多人眼中竟然是瞭然和平靜。還有一些人則是麻木和無所謂。
衛淵不由自主地想，難道已經有這麼多人知道了自己的命運？
史書上，在這種時候，許多人就是一鬨而散，就算勉強驅趕着他們上了戰場，也是一觸即潰。所以衛淵準備了許多後手，包括藥物，也包括秘術道法。
只是他們既然知道了命運，爲什麼還不逃，還能安靜地坐在這裡？此刻營地中有盔甲，也有武器，火槍不需要什麼修爲就能使用，存放地點他們也知道，只要去搶，區區百餘名修士根本阻止不了他們。
帶着疑惑，衛淵開口道：“大家都已經知道，這一戰是生死之戰。巫族動員千萬，步步緊逼，不將青冥拔除，不將這片土地上的人全部殺光，他們不會罷休！但很遺憾，無論從哪個角度計算，這一戰我們可能都打不贏。”
人羣中忽然響起一個突兀的聲音：“界主大人，您招我們過來，不就是想要我們赴死的嗎？”
說話的是一個粗壯的漢子，一臉的混不吝。衛淵記得這裡每一個人的資料，也認得這人。此人名爲裴義，到青冥後成了家，現在家中有兩個還未斷奶的孩子。
幾萬人雅雀無聲，安靜地等待着衛淵的下文。
衛淵沉聲道：“沒錯，很快你們就將走上戰場，而且很可能無法活着回來。說是赴死，也沒有錯。但是你們的每一戰，殺的每一個敵人，都會削弱巫族的力量，消耗他們的資源，推着我們向勝利靠近一小步！
就算我們最終還是無法勝利，也要在敵人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塊肉，並把它嚼碎吞下去！也許我們最終可能失去這塊土地，但要讓敵人只要想起我們，就會顫抖，就會畏懼！”
人羣當中，忽然又響起一個聲音：“大人，聽說那邊在建的凌霄英靈殿裡會供奉凡人英雄牌位，是真的嗎？”
衛淵道：“是的。今日在場之人，皆有資格列入英靈殿，供後世子孫景仰！”
人羣中忽然響起一聲長笑：“哈哈哈，想不到我胡老三也能有讓子孫記住我的一天！”
“老子孤家寡人一個，死後能有個地方睡，也不錯！”
一個個聲音此起彼伏，很快匯聚成海，竟讓衛淵後面的話無法說了。
此時那名爲裴義的混不吝大漢越衆而出，來到衛淵面前，道：“大人，我們這些人雖然不識什麼字，可是道理都懂！您待我們不薄我們就還您一條命，就這麼簡單！何況死後還能位列英靈殿，這種好事，當然不能少了我裴義！”
旁邊一人也道：“不過一死，沒什麼大不了的！您只需下令便好！”
“就是！來到青冥才能吃頓飽飯。現在福也享過了，該是死戰的時候了。”
你一言我一語，竟是完全沒有衛淵插嘴的餘地。
衛淵無言以對，最後只有對着八萬凡人深深一禮。
等衆人稍微安靜下來，衛淵就命人下發盔甲武具，還要教授基本使用方法。
此時馮初棠出現在衛淵身邊，看着下方井然有序的凡人們，眼中隱現一絲感慨問：“剛纔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嗎？講得不錯。”
衛淵一怔：“當然不是。難道是你安排的？”
馮初棠默然了一下，說：“……我沒想那麼多。而且就算我安排了人，也講不出這些話。”
兩人俱是沉默，片刻後馮初棠一聲嘆息：“可惜了。”
他轉身而去，道：“這兩天先不要找我，我要好好想一想，過去所讀之書，究竟是哪裡不對。”
陣陣轟鳴將衛淵拉回了現實，營地外已經建好了可供千人同時訓練的靶場，供練習射擊之用。現在場中升起道道白煙，前方的山石壁被打得碎石飛濺。
每個平民在上陣前都要先練習射擊，儘管青冥現在彈藥緊張，衛淵還是給了每人兩發的訓練額度。就算他們要去死戰，衛淵也想他們能夠死得更有價值，而不是任由巫族屠戮。
靶場上，教官們一一糾正着錯誤的射擊方式，然後又是一輪齊射，這一次準頭和動作都好了不少。隨後這一隊凡人就從訓練場上下來，回營地去保養維護火槍。
三日後，青冥西方的天地已經完全變成了綠色，濃厚的軍氣接地連天，就算是停駐不動，軍氣也自然而然的充塞了天地。
巫族的運河已經開鑿到了兩百里處，隨着十餘座移動祭壇被推過百里的分界線，巫族的全面進攻也即將開始。
此時營地中，衛淵開啓了剎那衆生，讓衆人熟悉了一下力量暴增的感覺。然後一隊隊凡人就列隊出營，奔赴戰場。
他們知道此行將是一去不歸，但堅定從容，決然的前去赴死。
最前方的四千凡人直接進入定安城，數十名開慧的道基武士已經等候在這裡，引導着凡人們進入相應的陣地。
陣地裡空蕩蕩的，每一個凡人的百人小隊都分到了一大段陣地。隨後就見千餘名凡人也被送入陣地，和他們一起的是五十名青冥的常備軍，最後近兩千人進入陣地，終於充實了這段防線。
此時大地的震顫越來越明顯，空氣中充斥着各種嘯叫和不知從哪來的嘈雜聲音。一名軍官扯着嗓子，用盡最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的聲音被所有人聽見：
“大家都躲好了！一會我說衝再進入前方陣地，我身邊的人先跟我衝，其它人在這裡躲着，等有命令了再上！都聽懂了嗎，別白白送死！”
一陣尖銳的呼嘯聲由遠及近，忽然衆人躲的掩蔽所裡狠狠震動了一下，許多人都摔倒在地，並被震得頭暈眼花。
“跟我衝！”那軍官大叫一聲，率先衝了出去，數百人呼啦啦的跟上。
後面的人正想跟着出去，另一名軍官伸手攔住衆人，於是大家繼續在掩蔽所內等待。
外面的聲音驟然變得嘈雜，轟鳴聲、喊殺、人族的慘叫和巫族的嘶鳴交織在一起，讓人都聽不清身邊的人在說什麼。從外面透進來的風變得熾熱，且混合了血腥氣和腐臭的味道，讓人聞之作嘔。
此時有人敲了敲掩蔽所的大門。那軍官拉開門，叫道：“跟我來！”然後就率先衝了出去。幾百人隨後跟上，然後餘下的人繼續等候。
一出掩蔽所，許多人就驚呆了。
僅僅這麼點的時間，城牆上就出現了多處破損，牆頭上出現了許多巫族士兵，而一座座鋼鐵碉堡側方也開了射擊孔，正不斷射殺登上城牆的巫族。
那軍官一槍放倒了當面的一個巫族，就向着分屬於自己的碉堡衝去。那座碉堡外面已經沒有人了，衆多巫族擁擠在碉堡入口，正想衝進去。而裡面的人拼死堵住門口，所有射擊孔都在噴吐火舌，不間斷的射擊。
軍官二話不說，在剎那衆生的加持下殺開一條血路，帶着二十餘人成功進入了碉堡，而其它人，則是全部倒在了前進的路上。
又過片刻，掩蔽所裡餘下的人再度出擊。新的一支兩千人的混合部隊則是進入了這裡待命。
僅僅半個時辰，這個掩蔽所裡第一批部隊已全部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