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的解藥許驚風早就送過來了,衛淵帶着衆人忙了半晚,總算把所有祭品全部喚醒。
然後衛淵就在林邊空地上就地圈了一個營地,先將祭品都關在裡面,觀察會不會有異常,然後派了大批修士把守。
祭品陸續醒來後,一個個神情木然,讓幹什麼就幹什麼,不哭不鬧。
這一情況許驚風倒是早就說過,爲了防止祭品鬧事甚至逃跑,所有祭品都用陣法、道術和藥物處理過,處理方法來自巫御族,處理之後祭品就會失去大部分情緒。
人一旦沒了情緒也就慢慢地不會再思考,再加上那些藥物本來也有損傷神智的效果,時間稍久祭品就會變得渾渾噩噩。
巫族要的祭品只看道基和元神,只要這兩樣完好就行,笨不笨的沒有關係。
所有祭品醒來後,大部分人就那麼安靜地坐着發呆,少數上祭則在偷偷觀察着周圍。他們做得非常隱秘,但是衛淵神識何等強橫,自然就發現了他們私底下的小動作。
看來這些人還保有一定的神智,不過他們應該不知道在青冥中一舉一動都是在衛淵眼皮底下。所以衛淵準備先看看他們準備做什麼。
喚醒祭品,衛淵就命人送來食水,搭起十幾個大棚,先把衆人暫時安置起來。片刻後孫宇匆匆趕來,開始一一檢查這些人的狀態。
祭品如果能夠恢復神智當然最好,哪怕只是部分恢復也是好的。他們大多修煉過,身體素質遠超凡人標準,只要不是徹底失去理智,就能擔當很多工作。
這批祭品到來,一下子就讓十萬仙銀迴流許家。不過衆人對此倒是都沒什麼意見,畢竟大家都見識過巫族血咒的威力,花點仙銀把這些祭品買回來,總比讓他們變成血咒落在自己腦袋上強。
接下來數日許驚風倒是表現出出人意料的高效,居然一口氣查探出三個巫族的祭品轉運營地。
拿到營地位置後,衛淵一刻不停,先由寶芸前出探明各營地虛實,然後衛淵兵分三路,自己和寶芸一隊,紀流離單獨帶一隊,風聽雨崔聿一隊,三隊同時出發,一口氣掃掉了全部營地,搶回來八百多個祭品。
爲了褒獎許驚風的高效,衛淵又以巫族的名義和他做了一筆買賣,採購了大批糧食、礦產和各類種子,上千具盔甲,一千張上等強弓和十萬支箭,最終讓五萬兩仙銀迴流許家。
接下來十餘日,陸陸續續又有幾萬凡人來到了界域,現在青冥中凡人數量已經超過三萬,衛淵積攢的青氣則是超過七十道,並且又多了一道進階的青氣。這道青氣居然是來自許驚風,這讓衛淵對他的忠心有了意外的認知。
小湖邊的人族聚居地已經有相當規模,建好的幾十棟四層木樓顯然是杯水車薪,哪怕衛淵把原本的房子一分爲三、切得每戶只有兩丈見方,每棟木樓也只能塞下兩百餘人。所有木樓加一起只能安置五六千人,其餘人暫時只能在臨時搭的棚子下生活。
數萬凡人到來,瞬間讓曉漁、崔聿和一衆世家少爺小姐們忙得昏天黑地。他們至少是學過兵法的人,跟着家族長輩耳濡目染也知道許多驅策管理之道。
他們沒日沒夜的統計清點人口,登記修士和有一技之長的人,將修士單獨編組,然後再招募青壯,分配不同的工作。
人一多了就難免會爆發衝突,自也有人趁機鬧事。
衛淵深知亂世當用重典,毫不客氣地把十幾個有意挑頭鬧事的人抓起來殺了,然後由修士日夜在城內巡守,總算震懾住了這批野味十足的人。
被殺的人中,還有好幾個有一分道理卻要按照十二分來鬧的,也被衛淵一併斬了。這幾個傢伙掉了腦袋之後,衆人也就明白衛淵絕不是個可以欺之以方的人。
嚴加管束後,幾萬人總算初步有了秩序,本來等過兩日登記造冊完成,就算正式成爲界域的子民了。
但還有一些人桀驁不馴,本想過來投機一下看看能不能搏個出身的,但是看到界域內高修衆多,就知道前程無望,於是又想回到以前四處打家劫舍的快樂日子。
這些人若是悄悄走了也就罷了,偏還想着走之前再撈一筆。於是趁着某日夜深,他們襲殺守衛,搶了一批軍械法器就想逃走。
然而破碎之域是法外之地,青冥卻不是。自他們襲殺第一個守衛時衛淵就有所警覺,隨即張生出手,一舉把這七八人全部拿下。
衛淵也不拖泥帶水,直接當着衆人的面將這八人全部斬了,三個道基也不例外,其中還有一個道基後期。
七日後,凡人登記造冊終於完成,最終的名錄塞了整整兩大箱。此外還有兩份備份,就都紀錄在玉紙上。由於陸陸續續還有凡人到來,最終登記的凡人已經超過四萬。
登記造冊完成,也意味着小湖邊的聚居地有了管制,變成了城市,雖然看起來大部分還是棚戶。
這是青冥界域內第一座凡人城市,不出意外的話,日後它也將是最靠近核心區域的凡人城市。
既然有了城,自然就要起名,衛淵搜索平生所學,以及來到西域後的種種所見所聞,最終決定給此城定名永安。
名稱定下,衛淵就命人拿來紙筆,鋪在案上,然後平心靜氣,揮毫落墨,寫下永安兩個大字。
最後一筆按下,衛淵眼前彷彿閃過曲柳鎮北區的棚戶,陣中被斬首的人祭,那些不知何時倒在路邊的屍體,心中有一點火焰猛的燃起!
他手中筆其重如山,其輕若羽,提筆時似是整個山峰都隨之一動。
兩個大字墨跡忽然一陣模糊,然後慢慢清晰。這兩個字氣勢磅礴、氣象萬千,有天地蒼茫之意。
有生以來,這是衛淵寫的最好的兩個字,便是與當世一些書法名家相比,只略遜技巧,但氣勢意境遠勝。
衛淵定定的看着兩個大字,忽然一笑,就撕了個粉碎。他隨手把廢紙團成一團,扔進紙簍,然後又鋪開紙,連寫了幾幅永安,每幅都各有缺點,且缺點不一。就這幾幅字的水平,還不如許之元。
衛淵就提了字,來到張生居處。
張生正站在桌案前,手裡端着一個形狀古怪的部件,正在仔細端詳。見衛淵到來,張生道:“又有什麼事?”
衛淵便道:“現在凡人都已登記造冊,城市已成。此城將來會是青冥中樞,弟子反覆思量,定名永安。不過我試着題寫城名,卻總是不盡如人意。就想着請老師來題個字。”
張生展顏笑道:“原來是這等事。把你寫的字拿來,我看看有沒有退步。”
衛淵就將那幾幅字呈上,張生打開一一看了,隨口點評,全都評在要害處。
不過幾幅字看完,張生就瞪了衛淵一眼,道:“你這幾幅字或缺失骨架,或過於偏激,或持着炫技,每幅錯處都不一樣,實在是難得!衛大界主,你這是在告訴我,你真實水平不是這樣的,是嗎?”
衛淵老老實實地站着,道:“我是怕老師真的以爲我沒有用功。”
張生哼了一聲,道:“那也用不着這樣,你現在花樣倒是不少。”
張生將桌案上零件礦材推到一邊,隨手鋪上了一張紙,提筆蘸墨,不過沒有立刻落筆,而是若有所思,道:“看你剛剛那幾幅字,你現在書法應該已經到了化意入字的地步,論造詣也不比爲師差了,爲何自己不寫?”
衛淵道:“弟子覺得,這是第一座城,城名還是應該您題纔是。”
張生不再推辭,平心靜氣,待要下筆時,過往十幾年忽然在腦中閃過。這麼多年居然一直和這個弟子在一起,眼見他一步步成長,在這虎狼環伺之地打下一片基業,平地建起了一座城市。
雖然這座城現下只有幾萬身無分文的貧民,但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卻是誰也不知。
張生平心靜氣,心底一片空明,運腕提筆,書就“永安”兩字。
這兩字中正平和,含而不露,處處圓潤,不見一絲鋒芒。
若不是親眼所見,衛淵幾乎不敢相信這兩個字是張生所寫。一位能悟出四把殺伐之劍的絕世劍修,也能寫出這種不帶絲毫煙火氣的字?
張生對自己這兩個字顯得極是滿意,反覆看了半天,方嘆了口氣,道:“內聖外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寫出這樣的字了。拿去吧!”
衛淵提醒道:“師父,還沒簽名。”
張生哦了一聲,在旁邊寫下“張生”兩字。這兩個字中就隱隱透出無匹劍意,終免不了暴露一點本性。
得了張生題字,衛淵自去找人裝裱。然後就是確定城內各個重要職位,首任城主,衛淵選的是曉漁。
曉漁對此十分震驚,怎麼都想不明白衛淵放着宮裡那麼多人不選,非要選自己幹嘛。但衛淵顯然不想聽他推辭,說完此事人就不見了。
曉漁半天才回過神來。他自是知道永安的重要性,可說日後這座城市就是整個界域的都城。但讓他來管個幾萬凡人的大城,衛淵是不是找錯人了?
曉漁在心底把一堆很難聽的話砸在衛淵頭上,一邊詛咒一邊打消了收拾行李的念頭,準備在這裡再多留一段時間。
現在巫族連受打擊,已經開始退出破碎之域,青冥算是初步站穩了腳跟。曉漁覺得自己前來救援的使命也算完成了。家族裡也還有大把的事要做,並且青冥內的修行環境肯定不如家族或是太初宮。別的不說,單是一條封禁仙劍就讓他一天都不想多呆。
曉漁本打算過幾天就向衛淵告辭,沒想到這傢伙不知哪跟筋搭錯了,突然給自己安了個城主。
只是想着青冥內百廢待興,曉漁思前想後,最終還是心中一軟,決定把自己的事先放放,再留十天半個月,等把新城弄出點模樣再走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