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聲響起,萬里河山爲之震動,大地噴涌出無盡靈氣,所有凡人同時轉頭,望向蒼穹之外。在那裡,衛淵正注視着這方世界。
在這一時刻,所有仙植、凡人、乃至所有有靈性之物,都產生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此時此刻,萬里河山的靈性大海也開始沸騰,衛淵識海開啓,一點點靈性散溢出來,開始與天地溝通。
忽有烏雲自四面八方而來,轉眼間將白晝變成了黑夜,濃厚的鉛雲越來越低,幾乎要觸到地面的山峰。
冰冷無情的天地意志逐漸顯現,盯住了衛淵。
衛淵心中一動,知道天劫已至,已到法相時機。仰頭看看空中劫雲,聲勢比上次一言引下法相天劫時還要大,讓衛淵也隱隱生起不妙感覺。
他當機立斷,通知太初宮諸修作好防護,自己向北方飛去。
此時衛淵意識中忽然浮現一隻巨大龍首,兩側各有十幾隻眼睛,同時盯住了衛淵。它的氣息也熟悉也不熟悉,熟悉是因爲衛淵此前已經接觸過兩次,不熟悉是此次它更加真實,更加高遠更加恐怖。光是這一顆龍首如果具現出來,就有數百丈!
“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龍首道。
“我有什麼好處?”衛淵問。
“沒有我的幫助,這次天劫你過不去。這天劫連法相都抗不住,遑論你這小小道基。”
衛淵冷笑:“修成你的法相,豈不是成了你的傀儡?大寶華淨土中比你厲害的也有不少吧?”
“哼,那些不倫不類的傢伙怎能與我比?至於前一點,你也無需擔心,我早已隕落。就算借你之力復活,你這點力量只不過夠我恢復一點點靈性而已。但從無至有,你會有額外獎賞。”
“比如說?”衛淵從不聽空頭許諾。
“再幫你抓三頭真龍血裔。”
衛淵倒是有些心動,可惜他此刻已經明白了自己要走的道路,自無更改的道理。
龍首感知到了衛淵的心意,極爲憤怒,咆哮道:“我且看你如何渡此天劫!”
此時衛淵已經飛到了地方,他在這裡早早就作了佈置,當下大笑着落地。
此地地面都覆蓋一片或黑或青的晶石,土地全是焦土,裡面有衆多微小晶粒。衛淵周圍有一大兩小三株雷晶木,呈三角型將衛淵圍在中央。外圍則立着四根高達數十丈的粗大金屬桿,連着纏繞得足有碗口粗的線纜,線纜則是更通向一座小湖,湖底堆放着大量金屬礦石。
長笑之後,衛淵對龍首道:“避雷針沒聽說過吧?有此神器,我又何懼雷劫?”
龍首也是一呆,仔細看着周圍佈置,就有些明白了,忽然一聲冷笑,就此消失。
衛淵覺得它的態度有些古怪,此時天劫當頭,也顧不上細想,於是啓動了早就佈下的法陣,將各種恢復丹藥放置於法陣節點內,如此可令丹藥不被毀,否則在天劫之下一應儲物法寶都經受不住。
這還不算,衛淵大嘴一張,倒入幾瓶丹藥然後含在嘴裡,視需要再決定服用哪顆。
準備完畢,衛淵正了正衣冠,靜等劫雷降臨。
一般道基晉法相,品階高的會有一至三道雷劫,並不難應對,也稱小天劫。
法相修到圓滿,則要渡紫雷天劫,也即是上一次衛淵狠狠體會過的。這一次衛淵預計天劫仍會沒完沒了,因此早早做好準備,待淬體差不多的時候再以逆伐滅掉天劫。
現在青冥人道氣運遠非當初可比,是以衛淵此次信心十足。
此時一點紅光映在了衛淵臉上,同時周圍溫度開始上升。衛淵一怔,擡頭向天望去,發現劫雲已開,顯露出裡面一顆熊熊燃燒着的巨大火球。這可不是普通的火球而是近距離的燃燒星辰大日!
衛淵目瞪口呆!
這次來的竟然不是雷劫,而是大日神炎真火劫。這是專門針對心相世界的天劫,威力如何且先不說,現在衛淵一應針對雷劫的佈置全成了擺設。
誰再說天地不是有意針對,衛淵打死也不信。
空中大日邊緣,滴下了一滴如水滴般的流火,天劫已經開始。
衛淵別無他法只得取出裝填完畢的藥柱槍,連出三槍,轟散了那滴太陽真火。但是緊接着第二滴、第三滴落下。
青冥北方,槍聲不斷轟鳴,空中火滴紛落如雨,衛淵則是以道基中的槍彈飛劍還擊,和天劫對耗。
隨着天火越來越多,周圍溫度也是越來越高,衛淵身上法袍首先承受不住,開始燃燒,緊接着鬚髮眉毛也開始燃燒。
轉眼間空中大日真火已經是一片一片地往下倒,而萬里河山中許多地方已經開始憑空出現燃燒火焰。
凡人們全都聚集到各自信仰周圍,衛淵趕緊下了命令,讓自己和玉蟾雕像周圍的凡人緊急到冰璃神木周圍躲避。值此真火天劫中,冰璃神木和月桂仙樹都克太陽真火,但明顯冰璃神木剋制更厲害一些。而衛淵自己的雕像此刻屬實沒什麼用。
萬里河山邊緣處已經開始燃燒,不斷有大地燒成白灰,就此消散。太陽真火與因果大咒的蒼火又有不同,它是純粹的熾熱極溫,將大地先化爲熾熱岩漿,然後再行燒盡。
太陽真火越落越急,幾乎是將火流傾倒下去。
穹天之外,衆多宏偉高遠意志已經將目光投注過來,見如此天劫,便有人動容。
“當年老夫還是小小御景時,可擋不住這等兇厲天火。”
“這方天地,越來越不能容了。”
“也許不是不能容我等,而是不能容他……”
……
不知過了多久,衛淵此時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皮肉都開始融化。萬里河山處處天火,已經連成一片。所有仙值、生靈全都躲到了玉山附近,從諸界之門中吹出縷縷無形無質的魂風,每一縷都能熄滅大片天火。
依靠魂風,萬里河山中的靈性才得以保持,但是靈性大海已經滾熱,漸有要沸騰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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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淵視線已經有些模糊,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天了,他忽然隱約看到頭上一片皮肉掉落,還沒落地就已燃燒殆盡。
此時他神志也開始模糊,心底閃過幾個揮之不去的身影。他從來沒想過真火劫會如此厲害,這種極致的熾熱幾乎無物可擋。
衛淵耳中忽然響起陣陣人語,似乎有無數人正在虔誠祈禱着什麼。
此刻青冥各處,人們已經放下手中工作,在太初宮諸修引導下虔心祈禱,以人道願力氣運助衛淵抵禦天劫。經歷過一次因果大咒後,活下來的人們非但沒有退縮,而是空前堅定,合力對抗天劫,就算有可能以身代劫,也是不懼!
有青冥中舊人領頭新近加入青冥衆人本來還有些猶豫,此刻也盡數虔心祈禱。無數青光願力從四面八方飛起,匯入到衛淵識海中。
又是一次天人對抗。
天火中,大片大片的青色氣運也在燃燒,化爲虛無。月中陰影似是被真火剋制,此刻蟄伏在圓月中不動,默默忍受真火熬煉。
此時一道小小身影穿過火海,將一顆小石頭拋在衛淵身上。那石子一落即化爲虛無,衛淵身周溫度驟降,真火大片熄滅。
但如此一來,那小小身影身上也燃起了真火。它痛得尖叫一聲,就此消失,片刻後又叼來一顆石子拋在衛淵身上。
衛淵此際時時刻刻都在承受真火焚身之苦,但他死守着心底那幾個身影,不肯失去靈臺最後一點清明。只要他靈性不昧,萬里河山就會繼續抵禦天火。
……
如是又不知過了多久,衛淵忽然覺得周圍似乎變得清涼,天火褪去,天地之間生機忽然勃發,焦土中無數新芽萌生,爭先恐後地來到了這個新世界!
青冥中,無數人忽然發現身邊有人在來回走動,他們或出入商鋪,或流連於攤販之間,爲幾枚銅板之物爭論不休,或是行色匆匆。
原本人們熟悉的街區,也重迭了另一片街區場景。只不過這街區中的人彷彿對青冥世界視而不見,他們甚至會從青冥居民身體中直接穿過。
這一刻,彷彿是兩個人間重迭在一起,彼此交錯,但其實並無交集。
如此異象在青冥處處出現,那個世界點點燈火、裊裊炊煙,比如今青冥都要繁盛。
湯都,金鑾殿。
年幼宣帝正坐在龍椅,傾聽百官奏報。忽然大殿震動,高臺倒塌,龍椅傾翻!
大湯天啓二年,衛淵承受九日天劫,歷太陽真火焚身而不墜、遂成法相【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