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章 兇悍的妹妹=西王母?

從惡夢中醒來,頭痛欲裂。

幸好窗外映進粉紅色的花朵,小鳥的啼叫一聲聲清脆婉轉,讓離離將夢境淡忘了一些。去洗臉的時候,她看到鏡子裡的自己——臉色蒼白、目光渙散、巨大的黑眼圈、還有隱隱冒出來的兩顆小痘痘……

“怎麼見人啊……”她自言自語着,穿着睡衣、坐在窗臺上給那條鬥魚餵食。

“早上好,小鬥鬥……昨天晚上睡得怎麼樣?”她一邊丟着魚食,一邊隨口問裡面那條魚,那條魚當然不會理會她了,只是冒出水大口大口地吞吃着魚食。

旁邊卻有個輕快的聲音問:“這條魚叫小鬥鬥嗎?這名字挺可愛的。”

離離擡頭看去。光華無限的少年站在窗外,比朝陽還要燦爛,奪人心魄。他懷中抱着大捧剛剪下來的金合歡花,流光溢彩。離離覺得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蔚清寧的笑容溫柔和煦:“我剛剛從花園裡剪下來的花,很漂亮對不對?”伸手將花遞給她。

離離這纔回過神,搖頭拒絕:“我不喜歡小花,我喜歡……牡丹花啊玫瑰花啊這樣的大花……”

“騙人。”他一下子就戳穿了她的口是心非,“明明你就喜歡顏色鮮豔的可愛小花!跑到公園裡玩的時候,看見地上開滿蒲公英,你都要撲上去打個滾的。”

離離瞠目結舌:“你怎麼知道的?”

“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了,送給你。”看着他璀璨奪目的笑容,離離不由自主地就伸出了手,“我的房間好像沒有花瓶。”

蔚清寧指指她的魚缸:“可以先放進那裡。”

“不過那裡面還有條魚呢。”

蔚清寧笑道:“放心吧,絕對沒問題的,如果魚死了,我負責把它救活回來。”

離離把花小心翼翼地一枝一枝插進花瓶:“蔚清寧,你怎麼這麼早就在這裡?”

“哦,是這樣的,你的校服要下午才能趕製好,所以先給你送了幾件其他衣服。”

一看見那些衣服,離離的嘴角就抽搐了。

泡泡紗、荷葉袖、蕾絲花邊……

多啦A夢能養成Hello kitty嗎?

顯然不能。

當她拖着裙襬穿過木香叢中的迴廊時,坐在餐廳吃早餐的蔚清寧,頓時差點把口中的牛奶給噴了出來。

她一臉無奈地站在他面前:“覺得怎麼樣?”蔚清寧喃喃:“很像多啦A夢扮成Hello kitty……”

“這還是我挑了好久的,蕾絲花邊最少的一件了……你覺得這樣的衣服適合我嗎?”

“是明月瞳昨晚知道有個女孩子住在我家之後,就連夜挑了幾件自己妹妹沒穿過的衣服,打包讓人送了過來的。我也沒看過,沒想到……”蔚清寧一臉痛苦。

“明月瞳是誰?”

“是魔族的一個女孩子,今天你過去就會看到她了,到時候記得要謝謝她。”

淹沒在一片粉紅之中、只有一張臉被襯托得巨大無比的離離,只能悲哀地坐下來,趕緊吃飯。

陽光熹微的清晨,初夏季節,窗外的花開得正好,坐在她面前的蔚清寧,在花朵面前,就像是浮現在紅色白色的雪花中,賞心悅目。

這樣的清晨,能看着蔚清寧,其實挺好的。要是一大早看見的是冷冰冰的柯以律,說不定……說不定一整天都會身上發冷吧……

離離不由自主地笑起來,然後又趕緊敲敲自己的頭——幹嗎一大早就想到那個人啊!

蔚清寧擡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問:“你幹嗎看我看呆了?”

“自戀狂。”她低下頭,幾口乾掉了早餐,站起來把餐巾一丟,“快走快走。”

出了門,迎面就是爬滿了紫藤的假山。繞過假山是盛開的海棠和櫻花,沿着長廊走過荷塘,荷花已經開得很好,高高低低地出水,碰着離離的裙角,彷彿讓她的衣服也染上了暗香。

所有的花,都在他家中不分季節地開放着,燦若雲霞。

離離在九曲橋上伸手撫摸着碰到她肩膀的荷花花瓣,驚奇地問:“爲什麼你家的花,好像都在亂開?”

“我不喜歡衰敗,只喜歡錦繡繁華。”他拂開荷花,漫不經心地說,“而且,氣溫適宜的話,心情也好一點,不是嗎?”

“嗯。”她點點頭。

雖然是個很奇怪的地方,但至少,這麼美的春日,在清晨醒來的時候,真的能讓她淡忘一些噩夢。

離離和蔚清寧一起坐車直奔A學園。

穿得像Hello kitty似的離離,一下車就忽然覺得痛不欲生——早知道,她寧願穿着那件會讓蔚清寧眼睛瞎掉的破校服過來了!

因爲,她看見了從行政樓出來的柯以律。

他站在行政樓高高的臺階上,因爲她華麗而夢幻的新造型,不由自主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離離羞愧得恨不得馬上從他面前消失。柯以律露出一副“看到你我的眼睛會痛”的表情,馬上就轉開了眼睛,走下臺階,和她擦肩而過。

討、討厭的人啊……

就在昨天,他還死死地抱着她不肯放手,還露出那麼溫柔可愛的笑容,可今天又是這一張冷冰冰的臉了!

離離氣呼呼地回頭看他。

蔚清寧安慰說:“放心吧,在學校裡一般是不能滋事的。”

“這麼說,要是不在學校裡,柯以律隨時都會撲上來殺我們?”

“有可能。”蔚清寧看着她,微笑,“所以爲了你的性命着想,你要時刻跟緊我哦,最好跟我寸步不離。”

身後有個女孩子的聲音笑了出來,清脆如銀鈴:“跟着他就沒錯了,蔚清寧可是魔族的第一高手哦!”

離離回頭,看到了一個身材高挑纖細、長髮如同黑絹般,極其耀眼美麗的女孩子。女孩子跳上前,驚呼:“天啊,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把這樣的衣服給你的!”

離離只好問:“請問你是……”少女眉眼彎彎地笑起來:“我叫明月瞳,明是明亮的明,月是月亮的月~猜猜我的真身是什麼?”

“嫦娥!”離離立即說。

明月瞳咯咯大笑:“我就知道你會猜這個的,不是哦,其實我跟月亮一點關係也沒有。”

蔚清寧說:“其實明月瞳的靈力來自九天玄女。”

離離依然一頭霧水,蔚清寧拍拍她的頭,對明月瞳說:“她根本就是個神盲。”

在教務處辦好了轉學手續之後,蔚清寧和離離一起出來,明月瞳正站在外面等他們。

走下高高的樓梯時,離離八卦地問蔚清寧:“明月瞳有男朋友了嗎?”

“現在應該沒有吧。”蔚清寧也八卦地貼在她的耳邊說,“我聽說,其實神族有人暗戀她。”

離離眼睛一亮:“是誰是誰?”

話音未落,後面忽然有個老師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攔住他們:“蔚清寧,吳離離,校董要見你們。”

校董,A學園的創辦者。他是個傳奇。

傳說,他是個年紀很大的老人,一手創辦了A學園,德高望重,令人敬仰。

傳說,他的家族熱心於公益事業,在全球開辦了無數學校,可是,唯一他會常常過來看看的,只有A學園。

傳說……反正傳說全都是不可靠的。

因爲,坐在大落地窗前面的那個人,雖然逆光中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是他絕對不是老人。

他低聲說:“先請坐吧。”

站在門口的離離眯起眼睛,只覺得逆光中人影的輪廓線條是連世間最好的工匠也無法雕塑的優美。

她有點呆呆地問:“不會吧……他就是校董?”

蔚清寧碰了她一下,說:“軒轅,魔族的族長。”

軒轅微微笑出來,擡手將長髮掠到耳後:“因爲大家都不願意做這個苦差事,所以我也沒辦法。””

“軒轅,黃帝。”離離迷迷瞪瞪地問,“爲什麼黃帝軒轅會是魔族的一分子,而蚩尤卻會是神族的人?”

軒轅微笑着,端起茶壺給他們斟茶:“我們和原來的主人,其實並無瓜葛,只是繼承了他們的力量而已,選擇神族或者是魔族,都是自己的自由。”

“爲什麼你們會選擇魔族呢?”她恍惚地問。

“幾千年前的神魔大戰早就結束了,當時魔神們的力量,也已經被伏羲封印在乾坤之震中。然而如今伏羲出了點事……乾坤之震被破壞,各種力量紛紛找到自己的宿主。”

離離還是有點莫名其妙。

蔚清寧說:“你就當是一種別人借給你的超能力好了。但其實你跟那個借給你力量的人,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對不對?”

離離這才恍然大悟:“那這麼說,其實不僅僅只是我一個人被上身了,其實你們也都是鬼上身……啊不,成魔的人?”

“但我們未出生就被這種力量選擇,所以接受起來很自然,也都能自如地使用這種力量,而你一下子被上身,所以纔不習慣。”

離離又問:“可是神族似乎比魔族厲害多了?柯以律每天都大搖大擺地追殺我們。”

“柯以律的力量來自蚩尤,除了上古三大神,根本沒人能是他的敵手,他當然肆無忌憚了。”

“上古三大神是誰?”離離又問。

一直淡定的軒轅,終於在此時露出了無奈的表情,轉頭向蔚清寧:“以後你多給她進行一點常識教育。”

蔚清寧嘆了一口氣,對離離說:“就是盤古、女媧、伏羲。女媧已經死了,伏羲是神族的君上,盤古是神族的族長。”

看來,魔族根本沒人能對抗柯以律,而且神族的力量比魔族大多了,加入魔族果然是一條不歸路!

看着離離無言以對的樣子,蔚清寧趕緊拉起她:“那麼軒轅,我們就先回去了。”

軒轅微微頷首,示意他們出去。離離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麼,趕緊回頭說:“對了,我身上好像有一道莫名其妙的白光……”

話音未落,她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室內空空如也,陽光從高大的落地窗外照進來,茶杯裡的茶水,依然在嫋嫋地冒着熱氣,唯有軒轅,已經不見了。

在走出軒轅居住的小花園時,離離覺得自己有點害怕,低聲嘟囔:“我們以後到底怎麼辦?到底有沒有躲開神族追殺的辦法?”

“恐怕沒有。”蔚清寧說。

“不如我背叛魔族加入神族算了。”

“是嗎?那倒是不錯,你從此再也不會被追殺了。”蔚清寧涼涼地說,“不過,我不看好神族會接收你這樣一個小妖怪。”

離離沮喪地蹲在地上,扯着草葉。蔚清寧靠在旁邊的欄杆上,微笑:“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

“你行不行啊。”離離苦悶地說,“而且你生下來就是魔族的一員,你當然能順利接受了,可是我不行啊,我突然變成一個妖怪,我感到壓力很大。”

“我不是生下來就是魔族的。”他突然打斷她的話。

離離詫異地擡頭看他。

蔚清寧雙手撐在坐着的欄杆上,仰頭看着天空的雲朵:“我原本也是神族的一員,後來我背叛了神族,從碧落天的風眼中跳下,用黃泉之水洗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神性。我全身所有的血肉和皮膚,都在我投身黃泉的時候溶化殆盡,直到在鮮血化成的曼珠沙華的焚燒中,重新長出所有的血肉,才轉變成魔。所以你應該慶幸,自己一開始就是被魔族附身,不用受那種痛苦。”

離離打了個冷戰,輕聲問:“那……你爲什麼要背叛神族呢?”

他凝視着她,神情蒙上暗淡的悲慟:“因爲有一些東西,不想失去,捨不得放開,所以,就算萬劫不復,也想在絕望中垂死掙扎一下……結果就再也回不去了。”

離離一時怔怔地說不出話。

“不過,無論如何,我現在覺得,我的選擇還算不錯。”

他們都不再說話,順着小路慢慢走到校園的廣場前,明月瞳忽然從後面撲上來,一把抱住離離的肩:“離離,有個好消息,有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離離下意識地說:“好消息。”

“你和蔚清寧不是同班。”

蔚清寧一臉鬱悶:“這算什麼好消息?”

明月瞳笑嘻嘻地說:“是呀,軒轅沒有爲了讓你照顧離離而強迫你留級或者強迫離離跳級,這不是好消息嗎?”

“那麼壞消息呢?”

“離離和柯以律同班。”

離離頓時震驚了:“和……柯以律同班?”

明月瞳聳聳肩:“不過,我想他應該不會在上課的時候對你下殺手吧?”

“但願如此。”

提心吊膽地走進教室,離離瞄着端坐在那裡,如同雕像一樣優美又冰涼的少年,戰戰兢兢,找了最後一排的角落坐下。

幸好柯以律看都沒看她一眼,就好像她是空氣一樣。

離離擦擦額頭的冷汗,鬆了一口氣。柯以律忽然微微側頭看向她,離離頓時嚇得豎起書,擋住了自己的臉。

柯以律的脣角悄悄地揚起,那冰雪一樣的容顏,在那一瞬間如寒冬退散,春風讓一切堅硬與寒冷都消融殆盡,只剩下和煦溫柔。

不過,也僅僅只是一剎那而已,在她還沒來得及看見的時候,他便轉過頭去了,似乎從來沒有看過她一眼。

語文課上,離離犯了個要命的錯誤。她忘了把手機關機,在老師提問“杜甫的《登高》寫景的一句名句是什麼?”時,手機忽然轟轟烈烈地響了起來,她最喜歡的鈴聲在教室中久久迴盪:“春天在哪裡呀,春天在哪裡……”

在全班鬨堂大笑中,離離狼狽地按掉了手機,也不幸被老師的手指點中了:“這位同學,你來回答。”

離離痛苦地站起來,回答:“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這句詩化用自哪裡,典出何處?”

離離有點遲疑:“是不是洞庭波兮木葉下?”

“那洞庭這一句又出自哪裡呢?”

“是屈原的《九歌》裡的《湘夫人》吧。”

“《九歌》的首章是什麼?”

這下離離真的無奈了,她站在那裡,可憐兮兮。周圍都是不熟悉的同學,當然沒人幫她,而唯一認識的人……

唯一認識的人——柯以律,彷彿聽到了她的心聲,轉過頭看她,無聲的口型提示分明是“蔚清寧”三個字。

於是離離擡頭看老師,正色說:“《九歌》的首章是……蔚清寧。”

在爆發出來的鬨堂大笑中,老師一臉悲痛:“同學,我知道你是蔚清寧粉絲團成員,但也不需要這樣時時刻刻牽掛着他對不對?”

離離默默地盯着柯以律,柯以律卻頭都不回。被耍了。離離在心裡無聲流淚。

老師點中柯以律:“這位同學你來說說,《九歌》的首章是什麼?”

他清清楚楚地說:“《東皇太一》。”

“東皇太一是誰?”

“最高天神,統領所有神祇的天帝。”

“嘩啦”,離離連人帶椅摔在了地上。老師又無奈:“同學,知道了正確答案你也不需要這麼震驚吧?”

“不……不是,我還以爲,最高的天神是玉皇大帝……”離離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這下,不僅同學們,連老師都滿臉黑線了。

而離離,摸着自己摔疼的屁股,悲憤地想到了蔚清寧昨天的話。

“身爲無名小神,我很抱歉。”

騙人……

離離的運氣真的不太好。

語文課之後,就是體育課,正好是長跑測驗。

“老師,我今天剛剛轉學過來,請求免試。”離離怯怯地舉手請假。

老師理都不理,一吹哨子瞪眼,離離立即站在了起跑線上。

畢竟,現在自己身上有魔族的力量了,怎麼說,也應該能跑得快一點纔對吧?

事實證明,魔族對長跑測驗無能。

所有人都跑完了,大家一起站在跑道邊看着她,老師拿着表無奈地問氣喘吁吁的她:“同學,已經五分四十秒了,請問你跑八百米需要多久?”

她一臉快要暈倒的樣子:“十……十……十分鐘……”

老師直接在她的成績上畫了一個圈,伸手一指外面:“你去操場上走完吧,我們要練習擊劍了。”

被剝奪了練習權利的離離,苦着一張臉走出體育館,站在外面的操場上。

空無一人的操場上,風吹過來也熱熱的。只有操場的旁邊幾棵女貞子樹細碎的白花淹沒了綠葉,如同一片片白雪堆積在樹上。

離離趕緊走到樹蔭下,躲避一下炙熱的陽光。

頭頂的樹枝忽然沙沙作響,落下大片細雪一樣的花來。

她擡頭一看,柯以律正坐在女貞子樹橫斜的枝條上,低頭看着她,離離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柯以律,你不去上課,坐在這裡幹嗎?”

柯以律漫不經心地說:“我七歲就開始學擊劍了,不需要上這種基礎課。你呢?笨手笨腳地,刺傷別人了?”

“纔沒有!我只是跑步太慢了,老師嫌我佔場地。”

柯以律忍不住笑了出來:“吳離離,我真是佩服你!身爲魔族,卻連跑八百米都不行。”他在樹上,轉頭看看體育館,“這裡可以看見一羣和你一樣好笑的人,你要不要上來看看?”

離離猶豫了一下,扯起自己的裙子,小心翼翼地爬上去,手一擡失去平衡,柯以律眼疾手快地側身,右手託在她的膝下,將差點掉落的她抱了起來。

離離嚇得死死抓着柯以律的手臂,直到後背靠上樹幹,她才覺得有點放下心來,訥訥地縮回自己的手:“謝謝哦。”

“沒什麼,你也救過我。”他淡淡說,“昨天,你爲什麼要放過我?”

離離擡頭看着體育館內:“我不想殺人。”

他微微皺眉,忽然覺得心裡有點遺憾,她並沒有將他視作不一樣的存在,讓他覺得有些微微的失落。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也放過你一次吧,就當是扯平了。”柯以律緩慢吐字,“下一次,我們相見的時候,說不定你就死定了。”

離離笑出來:“那我以後看見你就跑好了。再看見你受傷的話,我就再救你一遍,這樣的話,說不定又能換一次你不殺我的機會哦。”

他看了看她還是忍不住說:“我猜你的神經是不是有這棵樹這麼粗?”

“這幾天發生太多的事情了,我都不在乎再發生什麼了。”她託着下巴喃喃地說,“三天前,我的人生,還簡單明朗得一眼可以望到盡頭。”然而,三天之後,她成爲了魔族的一員,她正在被人追殺,她和來殺她的神族居然坐在花樹上聊天。

至於,她的人生到底爲什麼會偏差到這樣的程度,全都是因爲……

“全都是因爲,遇見了你。”

她真的能徹底融入這個奇怪的世界,成爲像蔚清寧那樣的人,或者,像柯以律這樣的人嗎?雖然,他們都是令人羨慕的、很多人仰望崇拜的人,可是,他們卻不是她的理想。

她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離離有點緊張,試着轉換話題:“喂……你很喜歡養魚?”

“沒有。”

“那你那天爲什麼會買了那一條魚呢?”

他說:“反正魚缸空着。”

離離撲哧一聲笑出來:“可是,我覺得它好像你啊。”

柯以律詫異地看着她:“哪裡像?眼睛?嘴巴?還是鼻子……它有鼻子嗎?”

她想了想,慢慢地說:“我只是覺得,你們都是孤零零的,沒有同類。”

柯以律凝視着她,許久許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離離託着下巴看着遠處的高天流雲:“對了,趁你今天不會追殺我我先問問哦,爲什麼神族一定要殺魔族呢?”

他冷淡地說:“這不是天經地義嗎?魔族的存在讓整個世界不平衡,陰陽混亂,災禍頻仍,即使你們不做壞事,本身的存在,就是錯誤。”

離離小心地再問:“那,就是說只要我是魔族,你們就一定會殺了我,是嗎?”

“是。”他低聲,卻毫不猶豫地說,“不然,你們會妨礙到這個世界的正常軌跡。”

“別胡說八道了!”身後忽然有人大吼出來。

話音未落,一股氣流向着他們飛速襲來,空氣變成了有形的物質,就像絲綢被抖動一般,她的身後,有明亮的一個身影,向着柯以律如流星般掠去。

柯以律擡手將那人擋在自己身前三米的地方,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哪吒?”

離離擡頭一看,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這不就是,昨天的那個孩子嗎?

他,他,他,他是傳說中超級無敵可愛的哪吒?

那個小孩懸浮在空中,指着柯以律,一臉正氣浩然:“柯以律,你這個大壞蛋!你可以殺我們,但是不要侮辱我們魔族!我們入魔又不是自己願意的,是天軌變幻,導致我們魔性侵滅了神性,我們自己都沒辦法啊!”

說着,他低頭一看離離,目瞪口呆:“咦,是你啊?你昨天是不是沒有及時制住他,才讓他又出來爲禍人間了?”

柯以律根本不理他,從樹上落下,轉身離開。

“喂喂喂,你別跑啊……”哪吒衝着他的背影大叫。

柯以律頭也不回,聲音冷淡:“在學校殺人會被開除的,即使小學生也一樣,再見。”

哪吒頓時跳腳:“混蛋!”

一看見哪吒抱着書包,無精打采地跟在離離身後走過來,明月瞳就不由得笑了出來:“這孩子,真是從古至今都這麼不幸啊!”

哪吒擡起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蔚清寧,“哇”的一聲,撲進他懷中:“我離家出走了!你收留我吧!”

蔚清寧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把他拎起來,做到旁邊的椅子上:“嘉南你這次又是爲什麼離家出走?”

嘉南崩潰地大吼:“還不是因爲你!蔚清寧我最恨你了!都是你害得我現在這麼慘!都是因爲你,所以我爸爸媽媽現在逼我天天補習!”

“可是,”蔚清寧一臉疑惑,“我和你的父母,好像只在很久以前……哦,是三年前在威尼斯,兩條船擦肩而過的時候,我上前打了個招呼而已……”

“沒錯,可是這一面,改變了我的一生!”嘉南擡手一指蔚清寧開始血淚控訴,“那一次我父母看見你之後,我就開始倒黴了。聽說你會七國語言,他們讓我學會八門外語!聽說你會十幾種樂器,他們讓我學二十幾種!我每天都在上補習!週一英語週二法語週三德語週四日語週五俄語,週六早中晚是阿拉伯語西班牙語和意大利語,週日是音樂繪畫國際象棋!我現在都快精神分裂了,我碰到一個人的時候根本不知道開口是先說‘哈嘍’、‘邦球’、‘古特恩’、‘偶嗨喲’、‘姿的拉’還是‘賽倆目’、‘摸一下’、‘吃奧’!”

“呃……”看着面前這個慘兮兮的可憐小孩,離離真的難以想象,他就是那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著名問題兒童哪吒。

明月瞳充滿了對他的同情:“這麼多,你準備學多少年?”

“我爸爸媽媽覺得我可以活到老,學到老。”

“那麼你現在學會幾種了?”

“目前我能用八種樂器演奏《兩隻老虎》的前兩句,不過也只會前兩句。”

明月瞳摸摸他的頭,動情地說:“嘉南,你太苦了!”

“我現在每天都處在暗無天日的補習生活中,越補我越差,越差我越補,我除了體育外門門功課都不及格全都是被你害的!”他指着蔚清寧,“你說,你要不要收留我?”

離離滿臉黑線地看看蔚清寧,這孩子實在太不幸了,不收留真的說不過去啊!

這時明月瞳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來,聽了一下:“哦,找你家少爺嘉南啊……”

嘉南頓時轉身,做出要逃跑的姿勢。

明月瞳很冷靜地說,“我沒看見嘉南……要不你們去他的學校找找,嘉南這麼愛學習的孩子,應該在那裡吧。”

蔚清寧看看嘉南,嘆了一口氣,沉默了。

放學後,嘉南在蔚清寧的車內歡欣鼓舞:“快走吧快走吧,我想吃劉媽的飯都想死了!”

車子發動後,他抓着離離的手,指手畫腳滔滔不絕,中途車子拐上一片小別墅區的時候,他忽然指着窗外,說:“咦,那裡不是山鬼姐姐住的地方嗎?”

離離詫異地問:“山鬼?”

“對啊,山鬼姐姐超級漂亮的,你見過她沒有?”

離離艱難地說:“我……見過她的背影。”

“哎呀,那我們先下車,去看看她吧?”嘉南拉着她問。

“那個。”離離猶豫着,不知道怎麼說。蔚清寧在旁邊淡淡地說:“山鬼已經死了,她的力量在臨死前轉移到了離離的身上。現在的山鬼,是離離。”

“我不相信!”嘉南嘉南愕然睜大眼看着他,眼中有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離離有點無措,蔚清寧嘆了一口氣:“嘉南,這不是離離的錯,她自己也不願意遇上這樣的事情,她也是受害者。”

“可是山鬼姐姐就這樣,再也沒有了?”嘉南聲音顫抖,蔚清寧示意司機調轉車頭:“去剛剛那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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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山鬼住的地方,是一座被常青藤覆蓋的小樓。

屋子裡的一切都十分柔和,主基調是米色和珍珠色,有種要把人淹沒的溫馨。

嘉南帶着他們,順着旋轉的樓梯上到二樓,找到書房,這裡一整面牆都是玻璃,窗外垂着常青藤,遮得房間裡有點陰暗。

嘉南抽噎着說:“山鬼姐姐又漂亮又溫柔,而且還經常幫我寫作業的……她對我最好了……”

離離環顧着四周,看到書櫃中的一個鏡框,鏡框裡是一個美麗異常的女孩子,她脣如花瓣,一雙大眼睛的眼角微微上揚,彷彿含着盈盈水波,能夠讓天底下所有人心動。

“這就是山鬼。”蔚清寧在她身後說。

嘉南指着蔚清寧大吼:“山鬼姐姐這麼美,可是蔚清寧你這個壞蛋還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天底下只有她喜歡的蔚清寧不知道她的心意!她忽然去世了,可你卻一點也沒有在意的樣子!”

離離恍然大悟,原來這個漂亮至極的女孩子,暗戀蔚清寧。

蔚清寧無奈地拍拍他的頭:“好了,是我對不起她,可是這件事……我真不知道,我很抱歉。”

“你抱歉什麼啊?你根本一點都不在乎。”嘉南大吼。

離離回頭看看照片中那個極其美麗的女孩子,又看看眼前溫柔和煦的蔚清寧,心想,如果他們在一起,一定是畫一樣的場景吧。

“山鬼姐姐畫畫很好,以前她曾經說要送我一張畫的,不知道畫好了沒有。”

嘉南打開旁邊那幾個大大的書櫃,在大堆的書中尋找起來。最後,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小櫃子中,找到了一疊草圖。

離離湊過去一看,畫上寥寥地畫着幾條線條,似乎是街道,沒什麼標誌,只有一棵大樹橫斜地長在路中間,線條雜亂無力。

她舉起來看了看,詫異地說:“咦?這棵大樹橫在街上的樣子,好像是,我以前學校外面那條街嘛。這張,這是紫花公園!”

嘉南把那疊畫再翻了翻,然後詫異地舉起一張畫:“蔚清寧,你看。”

蔚清寧也微微一怔,把目光移到離離的臉上,把那張畫遞給她看。

畫面上的女孩子正站在街角的梧桐樹下,抱着書包望着公交車站牌,她穿着普通的校服,頭髮鬆鬆地扎着,臉在畫中清晰無比,甚至,連耳畔的一顆痣,也畫得清清楚楚,毫釐不差。

是離離。

離離愕然。前任山鬼,她和離離還沒見過面時,就死在柯以律的手下了,爲什麼,卻會畫出一張離離的畫?

離離仔細端詳着這張畫,一點涼涼的恐慌涌上來。好像,這個世界危機四伏,她不是偶然被拖入這個地方的,這是一個有預謀的陷阱。

蔚清寧放下畫,眉頭微皺。他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種眼神,她永遠忘不了——

疑惑,遲疑,冰冷而讓她覺得有點可怕。

離離拿着那張畫,在捲起來帶走,她看到畫的背後,寫着小小的一句話,字跡娟秀柔美——至少,你的所愛,有我一部分。

她怔了一下,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離開的時候,離離下意識地又轉頭看了那棟小樓一眼。

被綠樹和藤蔓包圍的小樓,隱藏在樹林中,像一個靜靜潛伏的秘密。

以前的山鬼是怎麼樣一個人?和魔族扯上關係,真的只是因爲那個雨夜,她湊巧遇見了柯以律在撲殺山鬼嗎?

如果沒有那場雨,她的命運,到底是能繼續像以前一樣,還是命中註定,無論如何都會改變?

第二天放學,離離剛踏進自己的房門就看見了令人震驚的一幕——嘉南正坐在窗臺上,伸手捏着那條鬥魚的尾巴,倒拎起來。

離離頓時大叫一聲,撲過去捧住那條正在死命掙扎的魚:“會死的。尾巴斷了就糟了。”

“怎麼會斷掉?你看,它不是很活潑嗎?”

“這個叫活潑嗎?”離離趕緊把魚放回魚缸裡去。可憐的魚已經開始翻白肚皮了,尾巴也有點不聽使喚。

嘉南伸手戳戳魚的肚皮:“它好像跟你一樣,一肚子氣啊。你這麼寶貝它,不會是你喜歡的人送給你的吧?”他忽然擡頭看向門前,“蔚清寧,難道這是你送給她的?”

“誰會給別人送這種東西?”蔚清寧看看那條魚,“傷得不輕,連脊椎骨都斷了,以後下手別這麼沒輕沒重的。”

他伸手在鬥魚的頭上點了一下,一點金光瞬間透入它全身,藍色的魚頓時翻過身來,甩了甩尾巴,興高采烈地拖着薄紗一樣的尾巴在魚缸中游來游去。

離離開心地露出笑容:“它活過來了!”

“嗯。”蔚清寧淡淡地應着,看着她歡喜的樣子,忽然問,“是真的嗎?這是你喜歡的人送的?”

離離怔住,想起那日在大雨中,捧着那條豔藍色鬥魚的那一雙手滴落粉紅色的水珠……

蔚清寧微微皺眉:“忘掉他。你和那些普通人,已經永遠沒有關係了,你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以前的一切都忘掉。”

離離的眼淚忽然涌了上來。她擡起手肘,擋住自己的臉:“沒有,我沒有喜歡的人。”丟下衣服,轉身跑了出去。穿過荷花開遍的小橋,衝出了櫻花和海棠的樹林,離開蔚清寧家奢華的大門。

離離沿着人來人往的街道,茫然地走着。

一直到夕陽徹底沒入地平線,她發現,自己正站在自己家的樓下。她看着自家陽臺上的燈光,風鈴掛在緊閉的窗外,隨着風輕輕搖動。

可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離離在草坪上蹲下身,心裡很疼,有人在她面前俯身,輕輕地握住她的手:“離離,回去吧。”

是蔚清寧。逆光中,他的臉看來模糊不清。

“蔚清寧,我真不想離開我的家。”

蔚清輕聲說:“可是你會給他們帶來災難,如果你真的想要保護他們,那就離開他們。”

她的眼淚,一滴滴落下。她被他牽着手,一步一步地離開自己的家。

離那風鈴聲,離那溫暖的燈光,越來越遠。

第二天一早,在花樹掩映的餐廳裡,嘉南無精打采:“我昨晚做了個噩夢。你和柯以律戀愛了,然後被全校女生分屍。”

離離嘴裡的牛奶頓時噴了出來:“不……不會吧?”

“喜歡神族那個柯以律的女生很多,你當心有生命危險。”

蔚清寧遞了一張餐巾給離離:“那我呢?爲什麼嘉南你會夢見柯以律和離離?”

“因爲昨天我看見他們一起坐在樹上。”

離離立即說:“我只是因爲跑步太慢所以被老師趕到操場上去,剛好就遇見他了!”蔚清寧不置可否。

“還有啊,我還夢見了山鬼姐姐……”嘉南說着,聲音低下來了,“我還問她那張畫是怎麼回事呢?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對我笑笑,轉身就走了……我想追上去拉住她,結果……手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蔚清寧摸摸他的頭:“別難過了……對了,昨天嘉希給我傳了幾張照片,你要看嗎?在那邊書房的電腦裡。”

“要!”嘉南咬着麪包就跑去看了。

蔚清寧幫離離把麪包塗上果醬:“小孩子真麻煩。”

話音未落,走廊裡傳來嘉南的吼聲:“我要去燒烤!”

離離手中的麪包頓時掉落在桌上。

“我要去瀑布!”嘉南衝過來,繼續大叫,“嘉希居然在尼加拉瓜瀑布旁邊燒烤!我也要去瀑布下燒烤!”

離離問:“嘉希是誰?”

“是我表哥。”嘉南鬱悶地說,“也是我最大的敵人!”

蔚清寧慢悠悠地說:“嘉希是楊戩,他比嘉南可愛比嘉南乖巧比嘉南成績好,所以……”

離離頓時恍然大悟——楊戩和哪吒,這一對簡直不是冤家都不行嘛!

“纔沒有!”嘉南一口咬定,“我只是看不慣他那種趾高氣揚的炫耀勁兒!我明天就要去瀑布下燒烤!”

“好吧好吧。”蔚清寧無奈地說:“你先好好吃完早飯,週末我帶你去七溪燒烤,好不好?”

嘉南這才興高采烈起來。

上學的時候,離離託着下巴看着車窗外流逝的風景,一直沉默。

蔚清寧問:“在想什麼?”

“我在想那張畫。”她茫然地轉頭看他,“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他點點頭:“但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你先別擔心,我幫你查一下。”

她應了一聲,問:“蔚清寧……我可以相信你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似乎很不喜歡我。”

蔚清寧怔了一下,慢慢地笑起來。揉了揉她的頭髮:“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正在遭受攻擊,一瞬間分不清你是神族還是魔族。”

“是嗎?”她低聲應着。

不相信。那個時候,他臉上那種複雜的神情,絕對不是那樣的原因。

他看見柯以律都那麼輕鬆自在,怎麼可能是因爲她這樣微不足道的對手而緊張。

但,她知道自己接下去也問不出什麼了,所以也就不再追問。

在上課之前,離離把手機拿出來,正要關掉,手機一震,熒熒剛好來電了。

“熒熒,我們……快要上課了……”她壓低聲音悄悄地說。

熒熒的怒吼聲從那邊傳來:“你先說清楚,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你會突然轉學去了A學園?”

“這個……我知道我錯了,我以後再跟你解釋……”她握着手機,弱弱地對熒熒賠罪。

“別跟我解釋了,”熒熒氣急敗壞:“今天四點之前,你趕緊跑掉!柯以律粉絲團和蔚清寧粉絲團,下課後要在校門口埋伏你!”

“啊?爲什麼啊?”

“還問爲什麼……早上你和蔚清寧親密地走進校門的時候,已經被人用手機拍到,他們還拍到蔚清寧在車上撫摸你臉頰的照片。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反正你儘早跑掉,不然你死定了……花癡協會的人都等着你呢。”

離離寒毛直豎:“是!多謝你了熒熒!”

午休的時候,明月瞳和蔚清寧一起過來找他們,四個人聚在後面的櫻花園中閒聊。

“喂,蔚清寧,聽說柯以律的妹妹要回國了,她可是最強悍的女神西王母哦,據說長得也很漂亮,你要不要爲了魔族的未來,犧牲一下自己?”明月瞳追問蔚清寧。

蔚清寧搖頭,神情堅定:“我一身邪氣,正氣不侵,神族的人跟我無緣!”

“那麼瑤姬呢?她總是我們魔族的吧?”

嘉南頓時撲上來:“什麼?瑤姬是誰?蔚清寧你又對不起山鬼姐姐了!”

明月瞳把手中的一本時尚雜誌翻開:“她就是瑤姬!”

離離伸長脖子一看,是個著名品牌的廣告,代言模特是個極其漂亮高挑的女孩子,她擡頭看着斜上方的虛空,神情心不在焉又恍惚迷離,就像開在煙霧中的花朵,特別吸引人。

“她暗戀蔚清寧四年了,因爲被拒絕,傷心絕望地跑到法國做模特去了!”

離離有點懷疑:“四年……四年前蔚清寧多大啊?”

嘉南說:“蔚清寧和我們不一樣,他是真正的神祇,所以一直都這麼大的。”

離離詫異地看着蔚清寧:“你活了多久了?”

“記不清了。”蔚清寧似乎不願意多談這件事,轉而指向雜誌上的瑤姬,用開玩笑的口吻說,“是我配不上瑤姬啊,她身高一米八二,我比她高不了多少,要是跟我在一起,她就不能穿高跟鞋了。”

明月瞳笑着看離離:“對了,還有山鬼,你的前任,也喜歡蔚清寧。所以你千萬別喜歡上蔚清寧啊,他是萬花叢中過,對所有美女視若無睹的那種!”

“別胡說了!”蔚清寧無可奈何,“嘉南,明月,世上還有比你們更八卦的嗎?”

“有啊,楚沁承。”嘉南立即說。

明月瞳大笑:“說得對!身爲一個男人,楚沁承居然能八卦到那種程度,真的很讓人驚歎!”

“喂,這樣背後說人壞話不好吧?”魔族和神族的人向來神出鬼沒,他們的身後立即竄出一個人,正午陽光下,全身閃閃發光,耀眼奪目。

離離被閃得眯了一下眼睛,來人是一個頭發染成藍色的少年,戴着數條粗細不一的項鍊,手腳上掛滿了叮叮噹噹的飾物。他笑眯眯地開口:“喲,明月,幾天不見,你更漂亮了!”

蔚清寧在離離的耳邊低聲說:“他就是暗戀明月瞳的神族飛廉,楚沁承。”

明月瞳根本不理他套近乎的口氣,劈頭就問:“不怕我等一下砍了你?”

“明月,在學校裡你還是別動手比較好哦,要知道這裡是公共場合……咦,後面這位是誰?這妹妹的長相雖然獨特,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我有一點熟悉的感覺?”楚沁承指着離離,“對了對了,吳離離!你是吳離離,本校最大的緋聞少女!”他拿出手機,詭異地笑道,“今天早上全校女生都在傳看一個彩信,你有興趣看看嗎?”

一看見手機屏幕上的那張圖,離離頓時目瞪口呆。

居然是今天早上蔚清寧揉她頭髮的那一幕!因爲是偷拍,所以從那個角度看來,就好像是蔚清寧在摸她的臉頰一樣。

難怪熒熒給她打電話時說摸臉頰!

離離嘴角微微抽搐:“不是吧……”

“還有一張。”楚沁承按了幾下手機,又轉過來給她看。離離的頭皮都要炸開了——

是她在A學園的門口被柯以律威脅時的情景。那個時候,爲了證明她是魔族,柯以律親吻了她掌心的傷口。

照片上,柯以律低垂着長長的濃密睫毛,執着她的手,表情淡漠裡帶着一種虛幻的溫柔。

離離氣急敗壞:“有沒搞錯啊!誰拍這種無聊的東西?柯以律天天想着追殺我呢!”

“這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完蛋了,以後追殺你的人,可不僅僅只是柯以律一個。”楚沁承笑嘻嘻地把手機又按了幾下,遞到她面前,這次是她的一張正面照,上面畫了一個紅叉叉,寫着“追緝令”三個字。

離離如遭雷擊。

蔚清寧的表情複雜:“爲什麼你跟柯以律這麼親密,而我們的緋聞照卻是借位?我以後會吃醋的哦!”

離離都快哭了,正要跳腳辯解,腳下被草根一絆,蔚清寧眼疾手快,伸手將她抱住。而離離的手,也及時地撐在了他的胸口。

兩個人,就這樣緊緊擁抱在一起,鼻尖相距不過一釐米。離離一剎那恍惚,蔚清寧在面前放大的容顏,似乎會蠱惑人心一樣,讓她大腦一片空白。

明月瞳立即上前扶住她:“沒事吧?”

離離搖搖頭,一轉眼卻看見楚沁承拿着他的手機,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她驚叫一聲,衝過去奪過楚沁承的手機一看,果然,屏幕上赫然是剛剛她和蔚清寧擁抱在一起的畫面。

青草碧綠,櫻花漫天,兩個人的側面清清楚楚,鼻尖相對,似乎下一刻就要親吻一樣。

“有沒搞錯啊,那些照片不會就是你拍的吧!”離離趕緊按鍵,“快點刪除,被人發現了我就死定了……啊!”

隨着一聲慘叫,她站在那裡,目瞪口呆。

楚沁承搶過手機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發出去了?你發給誰了?”

“我明明按的是刪除,”離離眼淚都快下來了,“爲什麼……”

楚沁承一臉好笑地說:“你把發送鍵當刪除鍵了。”

“那麼,我發給誰了?”

他翻看了一下,很認真地擡起頭:“是剛剛給我發前幾張圖片的,本校花癡協會的會長。恭喜你,全民公敵吳離離同學!”

離離頓時石化了。

身爲公敵,離離感覺自己壓力很大。

在校園,她承受着衆人異樣的目光,而且,熒熒警告過她,今天下午,有一場轟轟烈烈的運動……所以,在即將上最後一節課的時候,她假裝肚子疼,請假溜走。

路過廣場邊的走廊時,她發現蔚清寧正坐在紫藤架下,似乎在等什麼人,陽光透過紫藤的花葉照在他的臉上,暈光生輝,不可直視。

她問:“你在等人?”

“等你啊。”蔚清寧笑着站起來,將手中一個盒子捧給她看,“我買了個花瓶給你。”

“謝謝。”離離興奮地接過花瓶,抱在懷裡,“對了,你怎麼知道我要先跑路的?”

“我看見你從教室裡抱着肚子出來的,就守在這裡等你了。”他表情玩味,“什麼事讓你裝病逃課?”

離離低頭:“我被你的粉絲盯上了,她們今天要來對付我,所以我只好先逃回去。”

“難道我和你的緋聞壓倒柯以律了?”蔚清寧頓時笑出來,“終於和你成爲大家公認的一對,我感到十分榮幸,感謝大家對我們這份感情的肯定。”

“明明我很無辜啊!”離離怒吼,“你要負責向你的粉絲澄清!”

“好吧,到處招蜂引蝶的你最無辜了。”他一邊誹謗,一邊問,“我和你傳緋聞還有點根據,柯以律是神族的人,他的粉絲怎麼會盯上你呢?”

離離氣惱地說:“還不是柯以律那個壞蛋天天追殺我。”

“可是他親了你這個是事實吧?”

“對啊,他非說我是魔族,我不肯承認,結果他就親了我的傷口,讓我的血開出了一朵曼珠沙華!”

蔚清寧卻忽然皺起眉:“開出了一朵曼珠沙華?”

“對啊,他說神族和魔族的血液或者體液相溶的時候,就會開出一朵曼珠沙華的,難道不是真的嗎?”

“是真的。”他說着,轉過目光打量着她,剛剛還溫柔如春日輝光的眼神,忽然變得冰冷,“這麼說,你真的是魔族了。”

離離被他的目光煞到,手一鬆,花瓶差點掉在地上。

蔚清寧眼疾手快,幫她把盒子一把捧住。等他再擡頭的時候,望着離離的目光,卻又是溫柔的,彷彿剛剛是她的幻覺一般。

“沒關係的,別在意那些流言,從現在開始,大家會知道,只有我纔是你喜歡的人。”

離離頭皮發麻:“算……算了,明明是你的粉絲更難惹。”

被困在金合歡花枝條之間的那條鬥魚,一整天都很辛苦地在花枝之間鑽來鑽去。所以在花被取走之後,它開心得幾乎瘋了,鑽來鑽去,激起大片水花。

蔚清寧坐在窗臺上逗那條魚:“這條魚到底是你什麼時候買的,我怎麼沒見過……”他自言自語着,又立即改口,“我怎麼沒見過這樣的魚?”

“它是暹羅鬥魚,我也是前幾天剛剛買的。”她說着,伸手碰了碰鬥魚的尾巴,它尾巴一甩,立即就遊走了。

離離生氣地指着這條囂張的魚:“喂,明明我纔是你的主人,你卻只討好蔚清寧!”

蔚清寧在旁邊笑了出來:“你看你看,連魚都喜歡我,你也趕緊喜歡上我吧。”

離離滿臉黑線,蔚清寧又換了個話題:“你是在山鬼被柯以律殺掉時,剛好經過那裡?”

“對啊,我運氣真差。”離離低聲說着,怔怔發呆,“我現在還能回去嗎?”

“不能。”蔚清寧淡淡地說,“雖然很多人都希望自己安定平穩,可是,太平順的日子,也沒什麼好玩的,對不對?”

離離託着下巴:“可是,我現在好累。”

“別擔心。”他伸手,輕輕地撫着她的頭髮,“要是,你真的有一天撐不住了,就告訴我。把你的煩惱全都交給我了,你想逃離的那一切,都絕對不會再來侵襲你。”

她擡眼,看到他令人心安的微笑,不自覺地,也微微笑起來。

有細碎的花蕊掉在魚缸中,藍色的鬥魚用自己的脣輕輕吻。時光安靜,流年美好,人生無限。

“對了,你還是要學一點防身術的,不能只靠着闢異劍保護你。”蔚清寧牽起她的手,將她拉起來,“我教你簡單的防身術。”

她點點頭,又問:“什麼是闢異劍?”

蔚清寧怔了一下,笑了出來:“沒什麼,我說錯了,你先學學最簡單的光焰術吧。”

離離按照他的指點,用右手大拇指按住自己的左肩鎖骨,其餘四指朝下,按在心口上。

就在她的指尖感覺到第一下心跳的時候,陡然之間,心臟猛地收緊,覆蓋在胸口的掌心上一震,一種奇異的衝擊從心臟猛地衝向右手,指尖傳來即將被撕裂的疼痛,讓她猛然將手從胸口收回,卻只見掌心陡然刺出鋒利的光刃,耀眼奪目。

“咦,離離姐你好厲害啊,我都召喚不出光劍!”嘉南在門口探進頭。

離離將光芒從掌心逼出來,再收回去,覺得真好玩。

“下次遇見別人的時候,不需要逃命逃得那麼快了。”蔚清寧笑道。

離離好玩地跳到嘉南面前:“來比試一下吧!”

“我纔不要,被光劍碰到會要命的,我還只會光焰術而已。”

離離詫異地回頭看蔚清寧:“我這個也是光焰術吧?”

嘉南嘁了一聲:“雖然手勢是很像光焰術沒錯啦,但光焰術是無法成形的,離離姐這個鋒芒這麼明顯,真的是嗎?”

“是我爲離離特別改造的光焰術,你懷疑嗎?”蔚清寧在旁邊問。

“你偏心,對離離特別好!”嘉南做了個鬼臉,跳下椅子,“我先去洗澡,早點睡覺,明天去燒烤啦~”

蔚清寧擡手揉揉離離的頭髮,低聲說:“你也去吧,現在你是我們的一員,不能躲在一邊哦。”

他的手溫柔而輕緩,在一瞬間,離離忽然覺得,心裡有點地方,軟軟的。

不知爲什麼,只是站在蔚清寧的身邊,她覺得心裡對未來的恐懼,也能減少一點。

有什麼東西可以依靠的感覺,真好。

她擡頭對着蔚清寧,微微笑了出來。

週末,離離、蔚清寧和嘉南三人一起去七溪燒烤。

七溪是個好地方,四周都被高大的山巒圍繞着,七條小瀑布自山頂流下之後,在山腰變成彎彎曲曲的七條溪水流出平地,匯聚成寬廣的深河,洶涌地流出山谷。

這裡因爲地貌複雜,很少有遊客。蔚清寧打開一個異空間,直通目的地,從空間洞口俯瞰下去,水花四濺,煙雲瀰漫,景色漂亮到讓人窒息。

三人沉默地在洞口站了好久。最後,離離終於開口問:“蔚清寧……你這個空間是不是開錯了?”

“難怪我打開通道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蔚清寧一臉沉痛,“我把通道的開口開在瀑布上面了。”。

離離和嘉南看着下面,都滿臉黑線。

嘉南說:“跳下去吧!”

離離頓時嚇得張口結舌:“不要啊我還不會御風飛行……”

很明顯,她反對無效,蔚清寧立即決定:“嘉南你把燒烤架和食物帶下去,離離我帶你跳下去。”

嘉南伸手抱起燒烤架和食物,跳了下去。蔚清寧轉身,抓住離離,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在離離的尖叫聲中,從半空中直接跳了下去。

離離慘烈的叫聲散在空中,呼呼的風聲從她的耳邊極速吹過,她只覺得身體急速下墜,一顆心在失重的狀態下,幾乎要從她的胸口蹦出去。

她毫不猶豫就抱緊了蔚清寧的脖子,緊緊閉上眼睛。

幸好下墜平穩,片刻後,兩人的身體輕微一頓,蔚清寧在她的耳邊輕輕說:“沒事啦,睜開眼。”

離離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睜開一絲縫隙,側身而過的小鳥輕輕的啼鳴讓她的心忽然柔軟起來。

三人在山間瀑布下的潭水邊架好燒烤架,開始燒烤,烤肉嗞嗞冒着油,嘉南興奮地上躥下跳拍照。

離離在樹下守着烤架,嘉南拍完照片,跳進水潭游泳去了。蔚清寧坐在離離身側,幫她遞燒烤材料,身旁的闊葉樹在陽光下發出澀澀的香氣。

離離浸在水中的腳忽然刺痛了一下,她低頭一看,原來是一隻小小的螃蟹,用螯夾住了她赤裸的腳。

“哇,好壞啊,居然敢夾我。”離離蹲下去想要抓住它,小螃蟹飛快鑽進了旁邊的石縫中,離離伸手想按住它,腳底一滑,撲通摔進水潭中,水花四濺。

蔚清寧趕緊跳下水,將她從水中抱了起來。

離離沮喪地擰着衣服上的水,蔚清寧用手帕擦着她頭髮上的水。正在此時,瀑布那邊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好像是嘉南的聲音。

離離轉過頭,只見瀑布的水流倒衝上天,在空中幻化出巨大的水龍,夭矯盤旋,直衝向半空中嘉南的身影。

在水龍中間,懸浮着一個穿着鮮紅色裙子的少女,黑髮飛揚,凌厲張揚。她雙手一展,七條鱗爪畢現的龍向着嘉南猛撲下去。

嘉南盡全力劈掉了當先一條最大的龍,虛幻的龍身水花飛濺,被其餘六條吸走,挾帶着驚天的波濤聲,鋪天蓋地,無處可逃。

蔚清寧輕輕揮了揮右手,那六條龍在碰觸到嘉南皮膚的一剎那,忽然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然後,所有的龍都在瞬間融化成水,圓轉的水流劃過長空,向着它們來的地方,旋轉回流,一滴不剩地迴歸河牀。

嘉南向那個半空中的女孩子撲去。

那女孩狠狠地瞪了蔚清寧一眼,雙手在空中劃了兩個弧形。她身後的氣流,頓時匯聚成強烈的氣旋,在半空中幻化成一隻兇猛的黑豹,利爪向着嘉南的面門狠狠抓去。

嘉南閃避開,右臂被豹子抓到,血肉模糊。

離離惶急地叫了一聲,下意識地伸手,白光從她的掌心中迸射出來,極速刺入了那女孩子的肩膀。

女孩從空中墜落,按住流血的肩膀,渾身發抖:“混蛋,居然敢暗算我?”嘉南衝過來,一腳向那個女孩子踢去,女孩子靈巧地閃避開,高高躍起,擡手在半空中畫了個圈,就在她周身氣流翻涌,要幻化出猛獸的時候,手腕卻被蔚清寧抓住了,她半空中的身子被拽下來,按倒在地上。

女孩氣急敗壞,雙腳亂踢:“快點放了我,不然的話,你一定會後悔的!”

蔚清寧沒有理會,她繼續大罵:“如果我哥哥知道了,他會把你們一個一個剁成肉醬!”

“哦,你哥哥這麼強悍,我們好怕怕啊……”剛被蔚清寧治療好的嘉南,對她做個鬼臉,“你說,你莫名其妙地忽然冒出來,看見我就攻擊是怎麼回事?”

“哼,獵殺魔族,是我們神族神聖的職責和義務!”

嘉南轉頭看蔚清寧:“怎麼辦?”蔚清寧漫不經心地說:“殺了吧。”

離離頓時嚇得跳起來:“什麼?”

“她以後不會放過我們當中任何一個人。離離,別給自己埋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的地雷。”說着,蔚清寧伸手按在那個女孩子的額頭上。

女孩一臉大無畏,閉上眼。離離抓住蔚清寧的手,哀求地看。蔚清寧嘆了一口氣,移開手:“好吧,我聽你的,放過她這一次。”

女孩子猛地睜開眼,叫道:“不用你們可憐我!”

蔚清寧拉着離離轉身:“我們走吧。”

嘉南不滿地叫出來:“喂,蔚清寧,她將來會很麻煩的!把她的手指折掉吧,以後她召喚靈獸的力量就會減弱,對我們就沒有大麻煩了。”

嘉南抓向女孩的手,要用力量震碎她的十指。誰知女孩忽然反手,向嘉南他臉上抓去。

嘉南閃身避開,女孩子躍起身,一頭撞向瀑布。她紅衣飄揚,就像一朵血紅的玫瑰,徑直扎進了瀑布的濛濛水汽中。

嘉南愣怔地問:“蔚清寧,要追殺她嗎?”

蔚清寧皺眉說:“算了。”

他們狼狽不堪地回到家,被明月瞳好好地嘲笑了一頓:“你們是去燒烤啊,還是被人燒烤?尤其是你啊嘉南,怎麼血肉模糊、渾身黑一塊白一塊的?”

“我們遇到一個超級強悍的神族女生!”嘉南苦悶地說,“以後完蛋了,一個柯以律已經這麼強了,又來一個這麼強的。”

“沒事,交給我和蔚清寧吧。”明月瞳說。

蔚清寧微微皺眉,說:“明月,你以後要是和她動手的話,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你不是她的對手。”

嘉南則說:“蔚清寧,你趕快訓練離離吧,不然以後她死定了。”

“已經開始教了,這兩天還是有點成效的。”蔚清寧說着,看向嘉南,“還有你,也小心一點。”

嘉南若有所思:“我覺得,離離的身體裡,似乎有一種奇怪的力量,無法控制,又非常強大。”

“每個人的體內,都有一個隱藏着的靈魂,這個被人稱之爲潛意識。”蔚清寧淡淡轉開話題,“吃飯吧,你不餓?”

嘉南立即直衝向餐廳。

離離不明所以地站在那裡想了好久,還是茫然。

潛意識嗎?那道突如其來,從自己的身體裡冒出來救了自己的白光,它的名字叫潛意識?

真是好運氣,竟然有這樣一件不定時會出現的防身寶物。

A學園中,蔚清寧的粉絲會實力強大;柯以律的粉絲會盛產強悍型專業花癡,這兩個龐大的團隊都很低調地在蓬勃發展,彼此之間和睦相處。

今天,兩個團隊的會長,聚在一起,開了一個會。

“會議的內容是——如何驅除全校公敵吳離離!要是被抓到,你就死定了!”熒熒語氣沉重,小心翼翼地叮囑離離,“他們真的聯合起來對付你了,我們外校學生也接到了通知,你要小心,最好不要離開蔚清寧半步……”

熒熒還沒說完,手中突然一空,身邊觀光團的團長抓着她的手機,滿臉怒氣:“在這麼重要的時刻,你居然給那個吳離離通風報信?”

“團長,”熒熒辯解,“離離是我最好的朋友,以我對她的瞭解,她絕對是無辜的。”

“難道她和柯以律的照片,都是假的?”會長身後的人衝出來質問。

“還有蔚清寧,你看看這照片,明明就是她餓虎撲食,強壓到蔚清寧的身上!”團長怒髮衝冠,一指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熒熒:“好吧,我給你個將功折過的機會,讓你和吳離離徹底劃清界限。A學園的會長想要給吳離離一個警告,需要我們幫忙,就由你把吳離離約到A學園圖書館的轉角小房間。”

熒熒堅定地抱起書包:“我絕不出賣朋友,我要退會。”

團長冷笑:“這就想走了?沒問題啊,不過,你的手機就暫時給我們用用吧。”

熒熒頓時跳了起來:“你們要幹嗎?”她撲上前想搶回手機,旁邊的兩個女生立即上前把她扯住。另一個極其高大肥胖的女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上來,往她身上壓下。

熒熒只覺得胸口一沉,頓時癱了下去。

團長微笑着按動手機鍵盤,開始發短信。

“馬上到你們學校圖書館一摟轉角的小房間找我,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哦。記得千萬不要和其他人在一起,免得太顯目被人發現。”

離離看看這條消息,自言自語:“熒熒果然神通廣大,居然能混進A學園了。”她立刻回了消息——“好的。”外加一個大大的笑臉。

離離飛奔到圖書館。

夕陽穿透過落地窗,鋪着木地板的走廊中,她的腳步隱隱迴盪,轉角小房間的門虛掩着。她毫不猶豫地走過去,低聲叫着“熒熒”,把門緩緩推開。

門剛剛被推到一半,門後伸過一隻手一把將她的手臂抓住,扯了進房間,然後卡的一聲,門被反鎖。

離離袖子被扯開一道口子,她的面前面前站着幾個女生,正惡狠狠盯着她,滿臉怒火。站在中間的女生揚起頭,狠狠地說:“吳離離,識相一點,你馬上給我轉學。”

離離莫名其妙,又有個女生直接衝出來,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將她推倒在地上。

離離這才明白自己遭遇校園暴力了。

剛纔說話的女生蹲在她面前,擡手戳着她的額頭,咬牙切齒:“吳離離,你好大的膽子,不但勾引柯以律,還勾引蔚清寧!”

一個壯壯的女生扯住離離的領口,給了她一巴掌,將她甩向牆角,離離的校服襯衫又撕裂開一道。

離離感覺到掌心開始炙熱起來,那裡面,有灼熱的光在流動。

不行啊……她面對的都是普通的女生,只需要她一擡手,她們全都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所以,她緊緊地握着拳,任由她們把她推來推去,被她們扇幾巴掌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雖然有點痛,但是很快也就過去了……

見她咬着牙不吭聲,女生們擡起腳,用力往她身上踢踹。

就在這時,哐噹一聲,小房間的門大開,一個女生的聲音響起:“喂,你們在幹什麼?”

屋內頓時都安靜了下來。

離離趴在地上艱難地轉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女孩,頓時張目結舌——是在七溪攻擊嘉南的那個神族女孩!

毆打離離的女生們惡狠狠道:“我們……我們有事,你快走開!”

“走開?”女孩冷笑着,靠在門上,抱起雙臂,居高臨下地看着離離,“她是吳離離對吧?把她留下,你們都滾吧。”她囂張地一掌拍在門上,那扇堅硬的實木門,頓時化爲一堆木屑,轟然跌落。

打離離的女生們頓時瑟瑟發抖,奪門而逃,轉眼間,只剩下那個神族少女冷冷站在門口。

這個女孩子,好像是救了自己哦……離離趕緊擡起頭,想朝她笑一笑,沒想到神族少女一腳踩在她的肩上,冷笑道:“原來,你就是柯以律喜歡的那個吳離離?”

離離的肩膀劇痛,只能艱難地說:“沒有啦,都是假的……”

“假的?我看照片可真得很哦。”少女咬牙切齒,“就憑你區區一個醜陋的小魔族,也敢搶走他?”

原來,不是得救,是落到更可怕的人手裡了!

神族少女的腳從離離的肩上鬆開,轉而向她的臉狠狠地踢來。

幸好離離的手中早就已經積聚了一團白色光華,此時立即向她擊去。女孩避開了那道光,浮上半空,四周氣流凝聚幻化,呈現出一隻兇猛的豹子,猛撲向離離。

離離的掌心迅即浮現出光芒,這次卻是淡綠色的光,一觸即潰,花斑豹的利爪在她的手腕至肩膀,劃出三道深深的傷口,血迅速滲出來,將她校服白色的地方染得殷紅心。

豹子反身落地,一聲低吼,再度向着離離撲去。離離尖叫一聲,掌心有尖利的白光驟然刺出,豹子被白光劈成兩半,摔落在地,像一團煙霧被狂風吹散一般,驟然之間消弭於無形。

神族少女哼了一聲:“你好像不太差嘛,不過,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她身邊的氣流,赫然在涌動翻卷間化爲一條巨龍,怒吼着向離離俯衝而下,如離弦之箭。

離離還來不及驚呼,那條巨龍已經衝到面前——

白色的光鋒驟然浮現在她身周,嘶吼的巨龍在剎那間七零八落,湮沒無形。

神族少女臉色劇變,按住胸口,張了張嘴,大口的血涌了出來。

離離趁機踉踉蹌蹌地扶着牆,奪路而逃。

她跑出了圖書館,到了噴泉邊。再也支撐不住,暈倒在水邊。

A學園早已放學,周圍一個人影也沒有,伏在地上的離離,呼吸微弱。

在血色的夕陽之中,有個人從噴泉的那一邊走過來,慢慢地走到她的身邊:“吳離離?”

她昏迷着,一動不動。

他半跪下來,將她的身子抱在懷中,輕輕把她臉上的頭髮撩開。

離離的臉色雪白如紙,頭上的血緩緩地流下來,滲進他的衣服之中。他微微皺眉,不過,抱着她站了起來。

周圍一片安靜,鮮紅色的天竺葵在暈黃的夕陽中,正開得燦爛。

忙音,聽筒中傳來的,依然是忙音。

蔚清寧站在A學園的後門口,握住手機,嘉南仰頭問:“蔚清寧,離離姐怎麼還沒來?”

蔚清寧微微皺眉:“離離不見了,打電話也沒人接。”

“奇怪,照理說,在學校是不會受到神族攻擊的呀。難道離離姐姐瞞着我們,關了手機,和別人約會去了?”嘉南若有所思。

蔚清寧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就在此時,一個弱弱的聲音傳來:“蔚清寧,請問離離在不在?”一個鼻青臉腫抱着書包的少女鬼鬼祟祟從樹叢裡露出頭。

蔚清寧認出她是離離經常掛在嘴邊的好友熒熒,立即問:“離離不見了,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熒熒手忙腳亂拿出手機;“有人搶了我的手機,給離離發了條短信,讓她到圖書館的小房間等我……”

蔚清寧奔進圖書館,尋到一樓拐角的小房間,門打開着,屋內全都是被氣流絞得粉碎的木頭,桌子、椅子、地板全都破破爛爛的,狼藉中躺着一個女孩子,氣息奄奄。

“離離!”蔚清寧的心猛地一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行走。他奔到她身邊,伸手抱起她。

女孩子在他的懷裡掙扎,手腕急揮,氣流回旋間,一個猙獰蛇頭在她的指尖出現,蔚清寧將她抓起來抵在牆上:“是你?離離呢?”

神族少女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擡腳就踢。

她的攻擊根本毫無力氣,蔚清寧不加理會,聲音低冰冷至極:“說。”

神族少女氣恨地瞪着蔚清寧,咬牙切齒:“死了!”

蔚清寧頓時臉色大變,想要再逼問一點什麼,可是腦中轟然作響,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神族少女看着他這副樣子,幸災樂禍:“死了,而且死得很慘!”

蔚清寧按在她脖子上的手緊了一緊:“如果死了,屍體在哪裡?”

“被我的召喚獸吞了,屍骨無存。”她面帶着冷酷的笑容。

蔚清寧狂亂地拉起她,指着離離逃離時那行散亂帶血的腳印:“那麼這個又是什麼?”

她一下子編不出什麼謊話,咬着下脣。

“走吧。”他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神族少女跌跌撞撞地被她拖着走,大罵:“混蛋,你要帶我去哪裡?”

“要是離離出事了,你也活不了。”

“你敢!”神族少女怒氣沖天,“被我哥哥知道了,看他會不會把你們一個一個剁成肉醬!”

走到噴泉旁邊,蔚清寧看到了地上一攤血的旁邊,有一個東西。

是離離的手機,上面顯示着十幾條未接來電,全都是他的。

在手機的旁邊,還有一些半凝固的紅色液體。

一種巨大的恐懼在心臟尖上震盪開來,讓他全身的血管都抽搐了一下,連握着那手機的指尖都開始疼痛。

神族少女冷笑:“我就說她死了!”

蔚清寧沒有理她,握着離離的手機,將她推到校門口,丟給奉命守在那裡的明月瞳:“好好審問這個女生吧,我用蒼穹之痕捕捉一下離離的靈力,看看她在哪裡。”

凌晨兩點多,離離驟然從夢中驚醒。

她全身都在隱隱作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水晶吊燈散發着柔和的光,牆壁的顏色有點眼熟。有一個聲音說:“你醒了?”同時,一張熟悉的冷淡容顏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離離恍惚了許久,不敢置信地問:“柯以律?”

柯以律“嗯”了一聲:“你受傷昏倒了。”

離離這纔想起自己失去意識之前的事情:“你也有責任的哦,打傷我的人,好像是你的粉絲。”

“我現在不是正在對你負責任嗎?”他說。

離離艱難地笑起來:“啊,那我不是又賺到了?本來你上次說,再見到我就要殺了我的……那現在你又不能殺我了。”

看着她孩子一樣開心的笑容,柯以律也不由得笑出來:“我給你盛一碗粥吧。醫生建議你醒來之後,吃得清淡一點,所以我叫了外賣保溫着。”他說着,扶着她坐起來,然後端過一碗粥,舀了一勺,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在柔和的燈光下,他一直冷漠的臉,顯得平靜而又溫柔。他將勺子遞到她的嘴邊,她乖乖地喝下,溫熱的粥在舌尖化開,香香甜甜的。離離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我自己吃吧。”

“有點燙,慢慢喝。”他把碗遞給她。

離離接過碗,一勺一勺慢慢地喝着:“好好吃,和我媽媽做的一樣。”

“你喜歡就好。”他說着,露出淡淡的笑容。

粥很快喝完了,離離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好想再來一碗。”

柯以律接過碗,放到一邊:“少吃點,再吃下去,不只腦筋,連外形都會很像豬了。”

離離羞憤地抓起一旁的枕頭向柯以律砸過去。柯以律笑出聲,按住她的手。離離被他按在牀頭,兩人的臉,相距不過十公分,她甚至可以感覺到,柯以律的呼吸,輕輕地散在她的臉頰邊,她的心口忽然有一種微微悸動,讓她全身的力氣都消失了。

柯以律鬆開手,不太自然地後退些許,轉頭看向別處。

離離忽然覺得身上有點異樣,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頓時吸了口冷氣,她居然還穿着那件被女生們撕得破破爛爛的衣服,手臂和胸口露出一大片,她立刻拉起被子,鑽進被窩,動作快得讓人錯覺她沒受過傷。

柯以律從旁邊更衣室的櫃子里拉出一條睡裙,丟到牀上。“我妹妹的。”遂即離開了房間。

待房門合攏後,離離才從被窩裡伸出手,拿起這件裙子,輕輕軟軟的乳白色料子,給她穿長了點,但是腰身又稍瘦。

她換上裙子,身上的傷口居然都不疼了。她下了牀,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出去。

柯以律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她出來,擡頭看了一眼。

她穿着雲朵一樣柔軟的衣服,頭髮散亂,赤腳站在幽暗的燈光中,就像是背陰處開出的一朵蒼白花朵,虛弱而動人。

她走到他旁邊坐下,問:“什麼電視?”

“講深海動物的。”他說。

整個大屏幕上只有一片黑暗,偶爾有些奇形怪狀的生物游來游去。她詫異地問:“爲什麼海底不是藍色的呢?”

“因爲這裡的海太深了,陽光照不到,所以永遠黑暗。”

“這些魚爲什麼都沒有眼睛?”

“在一片黑暗中,它們長了眼睛又有什麼用呢?”柯以律隨口說,“所以就在漫長的歲月中退化掉了。”

離離聽着他漫不經心的話,有點難以抑制的悲傷涌上心頭來。

她低聲說:“你有沒覺得,我們真的好像這些海底生物。看不見對方,也不知道對方是誰,我們當中有人被殺,也有人去殺別人,被本能驅使着,永遠也遊不出來。”

柯以律低聲說:“真的是白癡。”神族與魔族,確實好像是這樣,只是依照着天性和本能互爲仇敵,可事實上,他們根本,就不瞭解彼此敵對的,是什麼人吧。

他只能接着說:“那也沒辦法啊,即使它們真的從深海中游出來了,可身體的構造也不再適合別的地方,可能還會死得更快。”

離離沮喪地沉默。

門鈴忽然急促地響了起來。柯以律站起來走到玄關,透過貓眼看了看外面的人,轉身對離離說:“躲到你房間的更衣室去。”

離離惶惑地問:“怎麼了?”

“神族七星之一,韓溟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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