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後,我再次被召入宮,皇帝趙奕命人將一副舊畫交予我手中,我站在御案前緩緩展開,畫中乃是一副容貌清秀的婦人,趙奕凝視這畫中人,良久,方輕聲嘆氣“這是我的母親。”
柔端欽慧太后生前身份低微,死後多年方得追封,坊間多知此事,將她奉爲母憑子貴的例子,耳邊只聽趙奕說“這幅小像,乃是欽敏皇后生前爲我母親所畫。”只見右小角端然寫着‘崔瑤’兩字。
“初遇崔瑤那年,她跳得也是襄妃所舞之曲。”
我突然似明白皇帝帶我來看畫的原因,原來趙奕再寵郭瑾瑄,也不過把她當崔瑤的影子而已,這是一個多麼幸又多麼不幸的女人。
“雪籬,我要你將鳳求凰改編成曲供宮人傳唱,若編的不好,你知道的懲罰,若真正用心,我便開這先例,讓你做本朝第一位舞樂司。”在我大驚失色中,他笑着說“或許還能讓趙景鈺活的更自在一些。”
我連忙跪下身去“民女惶恐。”我至此方知,君王之術竟可如此寬柔而不失威嚴,心底,隱隱爲趙景鈺擔憂,這執掌權柄的人,是如此喜怒無常。
走過那日暮悠長的宮道時,我不經意的留步,站在餘光裡,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總算有了幾分暖意。
“籬姑娘真是好興致。”
一身着淺紫色宮裝的女官向我走來,我認得她,她是郭瑾瑄的女侍玉枝,我額角隱隱在痛,奈何只能笑臉相迎“婉侍大人。”
“籬姑娘太客氣了,如今誰不知道姑娘是咱們陛下身邊的大紅人啊,哪天姑娘凌於下官之上,這不是折煞了下官嘛。”玉枝長的狐媚樣,嘴卻太過於刻薄,再好聽掐媚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聽着就讓人覺得不舒服。
“大人在這裡等了許久吧?”
玉枝只一笑,並不回答我的問題“籬姑娘,我家娘娘有請。”
果然擔心的事還是來了,如果我不去她也會想着辦法押着我去吧,只能硬着頭皮說“煩請大人帶路。”
上次來到扶搖宮時,好像是很久以前了,這金碧繁華的宮殿裡透着一股冷清,一股落寞,被那一地繁花鋪飾地很好,看不出破綻,轉過花苑,亭至處,郭瑾瑄正慵懶地坐在美人塌上,手中搖着美人扇,玉枝說“娘娘,籬姑娘來了。”
“你下去吧。”
“是。”
我屈身行禮“娘娘長樂無極。”
她滿臉疲憊地說“雪籬,你來了,坐吧。”
“民女不敢。”
我一直跪在地上,她也不勉強,笑看向我,看得我毛骨悚然,她說“雪籬,你可曾後悔嗎?”
“民女愚笨,不知何事。”
她移開眼中的失落,看向那被風吹起的紗帳,說“如果你當初極力勸我不要進宮,可能我會心軟,可最後,你卻放手了。”
她後悔了嗎?
後悔進宮了。
她說“我兒景鸞年幼,即使陛下再如何寵我,我兒也不會被立爲正統,他待我,是極好,卻終無法放在心上的,他待我如此,我也待他如此,雪籬,你懂麼?”
我說“娘娘思慮過多,傷神也傷心,娘娘且看開些吧。”
“看開?雪籬,你說得可真輕巧!”她笑起來,眼神裡滿是怨毒,她說“那我的仇又該如何?雪籬,老天實在是待我不公,你明明與我有一樣的仇恨,爲什麼你可以這麼輕然的放下?你怎麼可以放下!”
得,我之幸,失,我之命。
不想再聽她說下去,我起身就走“娘娘,民女告退。”
我正要走,身後的郭瑾瑄突然‘撲哧’一聲大笑起來“雪籬,你真的以爲雪鱘是病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