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歡喜

林碧落在秦鈺的別院裡休養了近一個月,越大夫見她頭暈噁心的症狀逐漸減退,這才發了話,可以換地方休養了。

義成郡主被丈夫閨女攔着不讓出門,她吃保胎藥的事情最終還是被虞傳雄知道了,便勒令府中僕人看緊了郡主。本來內院之事自來是義成郡主做主,但是此次事關重大,她手底下那班忠心的僕從一邊倒的聽令於虞傳雄,倒將義成郡主攔在了府裡。

林碧落被虞世蘭與虞傳雄接回家中休養,她又多在房裡靜養,白日裡倒與義成郡主作伴,姨甥兩個相處的時間越久,便越覺姨母有意思。

譬如對待虞傳雄的態度,以及他後院那些妾室的態度。

虞尚書自義成郡主懷孕之後,也不知是怎麼想的,每日下朝回來之後,先回主院去瞧一瞧郡主當日飲食心情,有時候會坐下來陪義成郡主聊聊天,有時候說幾句便回書房去處理公事了,多取決於義成郡主的心情。

但每晚大部分時間裡都宿在義成郡主的院子裡,餘下的時間便在書房歇息。

這讓郡主府一干妾室們伸長了脖子瞧風向,請安的時間越來越早,最後被義成郡主一句話給打發了。

“我如今身子乏,你們便在自己院子裡,也不必來向我請安了。”

原本這是件好事,妾室不用立規矩,可自由行事,可是糟糕就糟糕在……自從不用立規矩,她們連見虞傳雄的機會也一併失去了。

本來大家都以爲,義成郡主是不可能再生了。年紀已大,虞傳雄去郡主的院子留宿的次數屈指可數,二人之間除了因爲虞世蘭而發生爭吵,大多數時候便是相敬如賓。

後院的每個有子的妾室都盼着自己的兒子能夠繼承郡主府的一切,忽然之間……這風向變了。

哪怕義成郡主如今腹中孩子性別未定,那也足以在這些妾室心裡掀起一場驚天波浪——有了嫡子繼承家業,還有庶子什麼事兒?

展望了好些年的母憑子貴凌駕於其他妾室之上的夢想頓時突然之間便要破碎。

只除了衛姨娘這種沒有兒子傍身,手中的籌碼只有閨女,影響不大之外,有子的妾室皆失望不已,盼着義成郡主腹中這胎乃是閨女。

不管後院私底下成了什麼樣兒,似乎對義成郡主全無影響,她除了將生活圈子縮小到了一府以內,不用再與妾室打照面,與虞傳雄打照面的情況逐漸增多之外,其餘的生活倒完全沒有影響。

她似乎對於腹中孩子是男是女毫不在意。

反是妾室們對她腹中胎兒的性別關注程度要多過她。

連虞世蘭也想不明白義成郡主這態度,更何況林碧落。

林碧落的思維更要發散一些,她敏銳的覺得虞傳雄與義成郡主的相處模式也許更像一對公司的合夥人,而非夫妻。共同盈利是必須的,但利益分成卻有待商榷。至於夫妻感情……據義成郡主教導她們倆姐妹,那玩意兒除了讓心志軟弱的人屈從於對方的決定,並且長久的依附聽令於對方,向對方俯首稱臣之外,毫無用處!

這是某日書院放假,虞世蘭回來之後,三個人閒談之時她提起的。並且對林碧落並沒有屈從於楚君鉞的意願而大加讚賞。末了還提起關於鄔家的婚事。

“鄔家的小子我雖然沒瞧見過,但小門小戶養出來的兒子,心胸見識自不必說,若是連你心中所想平日所爲都不能理解,天長日久,焉有寧日?”這難道是切身經驗之談?

林碧落無從得知,垂頭思慮,終只能低嘆一聲,心底裡雖然承認義成郡主所言不差,卻只能替鄔柏辯解一句:“他是個好人。”她是有別的想法,只是目下還不到時機公佈。

義成郡主輕蔑一笑:“這世上好人太多了,戀你容貌戀你財富的多了去了,哪怕就中意你的性情,你嫁得過來麼?”

林碧落:“……”姨母你要不要這麼真相啊?!

虞世蘭的婚姻觀時常被林碧落刷新,現在發現她被義成郡主說的啞口無言,頓時大爲得意:“我瞧着三姐兒平日極能說,今日怎的成了啞巴了?”她對自家阿孃的信服能力比之林碧落還要高。

可惜義成郡主對林碧落是待她像大人一般,凡事提點教導,待虞世蘭卻如小孩兒一般,疼她護她,大約總是捨不得她長大,又或者單純覺得她還沒長大,諸多不放心之處。

因林碧落受了傷,年底書院考試便不能參加。

虞世蘭是升了一級,包括王益梅鄧九梅虞世蓮等人皆升到了甲班,也不知是楚君鉞在其中使了力,還是閻山長動了慈悲之心,林碧落沒有升級倒也沒降,還在原來班中,只是等過完年恐怕同窗是要換一批了。

吃完了臘八粥,府裡便忙了起來,郡主府過年的事情極多,林碧落還在靜臥休養,義成郡主也不能太過操勞,她索性將家中世僕召來,要緊些的事情便吩咐虞世蘭去做,有人跟着提點倒也沒出多大岔子。次一等的事情派到妾侍手裡去,只盡早言明,若是出了岔子,便要重罰。

那些妾室在坐了兩個月的冷板凳之後終於得着了這麼個表現的機會,各個拿出本領來,用心辦差,一時之間郡主府倒是熱熱鬧鬧的準備了起來。

按着慣例,年三十的宮宴虞傳雄,義成郡主與虞世蘭都要參加的,虞世蓮身上沒有品級,又是庶女,便不得參加。

林碧落一早跟義成郡主講明,年三十她要回林家去過年,住些日子,過完了十五書院裡開學了,她再回來。

義成郡主想了想,將她一個人孤零零丟在府裡,倒不如讓她回林家去過年。到底年節時候,身邊有人陪着她比較放心。

她又叮囑了香草,讓她帶着一干丫環婆子跟着林碧落去林府,直惹的林碧落苦笑:“義母,我只是回去過年,帶着香草一個人便好了,再多……我家裡也住不下啊。”

萬一到時候林碧雲與林碧月皆回家過年,還有家下僕從丫環,倒真是不夠住。

義成郡主見她堅辭不受,便只能由她。又將府裡準備過年的吃食讓廚下包了好些,給她準備着回林家帶上。

她倒是一直很反對林碧落回林家,只巴不得她與林家一刀兩斷,當郡主府是家便好。但是上次林碧落出了事,見何氏那牽掛憂心的模樣,對何氏便有所改觀,這才容得林碧落再次回林家。

林碧落在秦鈺別院養傷的時候,何氏隔三岔五便跑去看一趟,時不時帶些小吃給她,有時候鄔柏也會抽空過去,後來她被接回郡主府之後便再沒見過這兩人。

到了年三十這日傍晚,虞傳雄與義成郡主,虞世蘭三人收拾停當,坐着馬車離開之後,林碧落便被香草攙扶着爬上馬車,往林家而去了。

林碧落許久未曾回家,沿路見得行人匆匆,大包小包,便知這是置辦了年貨回家團圓。她心中有幾分急切,只等馬車到得林家門首,見得半閒堂已經停業,門口打掃的乾乾淨淨,還掛了桃符。香草將她扶下馬車,便小心跟在她身後,陪着她進了林家門。

“阿孃——”

“阿孃——我回來了——”

林碧落進了院子便大喊,語聲清亮喜悅,連香草聽了也忍不住微笑。

何氏的房門砰的打開,從裡面竄出個少年,朝她衝了過來,到得近前又猛然停住了腳,面上帶了滿滿的笑意,張口便喚“阿姐——”待瞧見林碧落吊着的膀子,伸手在她胳膊上小心戳了一下,“這個……什麼時候拆?”

“快了快了。阿孃呢?”林碧落用右手將林楠的腦袋使勁揉搓了一頓,對方對她這傷殘人士頗爲照顧,只能站在那裡任她欺負。

她正欺負着林楠,何氏便從房裡出來了,腳步急切,到得近前便拉着她細瞧,又問她身上傷勢,生怕她坐會兒便走,忙忙吩咐丫環們去準備吃食給她。

林碧落暫時放棄了林楠,改挽着何氏的胳膊輕笑:“阿孃,敢是你當我在外面餓着了?郡主都允了我在家裡住到過完正月十五呢。”

“那就好那就好!”何氏極爲高興,拉着她回房。

這個閨女自從被義成郡主接走之後,她還當母女緣份要盡。倒不是她貪着郡主府的富貴賞銀。她連義成郡主送來的謝銀都沒收,原樣奉回,只提出一個請求,允許她有機會見林碧落。

此事她瞞着家中幾個孩子,後來見得林碧落從書院回來偶爾還會來半閒堂,何氏便心安許多。

林碧落回了林家過年,大年三十家中主僕擺了兩桌,又將周大娘請了過來,她獨自一人也着實孤單,倒熱熱鬧鬧過了個年。

大年初二,林碧月回孃家,這時候何氏纔想起來告訴林碧落,十一月中的時候,林碧雲產下一子,臘月的時候還擺了滿月酒。因此今年過年,林碧雲倒不敢回孃家來了。孩子太小,天氣又冷,谷氏是不肯讓她們娘倆出門的。

倒是林碧月與林碧落許久沒見,姐妹倆原本心性想法便不同,如今林碧月又已成了親,在婆家過的磕磕碰碰,時不時便要大費腦筋與莊家母子鬥法,與還在求學期間的林碧落毫無共同語言。

況且自從知道了林碧落的真實身份,林碧月尋常總覺得人的命是天註定的,林碧落從小便與她們大異,如今跟着義成郡主去郡主府過好日子,相識來往的皆是貴族子女,與她的距離實在太遠,反不及當初二人相爭來的親密。

姐妹兩個許久不見,距離已然產生,竟然也沒什麼話可說,只除了問聲好,又約略問一問對方的生活,其餘時間便靜默了。

好在當日吃完了飯,莊秀才便帶着林碧月回去了。

林碧落很想八卦的問一句:阿姐,姐夫還吟詩嗎?不過考慮到兩人目前似乎已經疏遠到連這樣的玩笑都開不得了,便覺微微的惆悵。

她還一直以爲,自己會在這個家裡,與父母姐弟相親相愛的生活下去呢。

反是林楠提起莊秀才,頗有幾分不喜。

他們二人原本在同一個書院,莊秀才的爲人林碧落也略有幾分不喜,再聽得林楠提起他在書院最喜出風頭,不踏實向學,卻與一班富家子好聽風弄月,也唯有嘆息一聲。

大節下的,原本應是玩樂的時機,但是林碧落靜養了這許久,店裡的帳目未清,趁着這機會便開始算帳。

年三十晚上,林楠是去過祖宅祭拜的。江氏聽得林碧落來了,巴巴跑來請她回祖宅去吃飯,連對着香草也客氣非常,伸手要去拉香草的手兒:“嘖嘖!郡主府裡出來的都跟天仙兒似的!瞧瞧這手——”還未摸到香草的手,便被她避過去了。

香草能一心一意侍候林碧落,說穿了是瞧在義成郡主的面子上。起先還是猜測過林碧落的來歷性情的,後來侍候的久了,才覺得林碧落的好來。

林碧落向來待人寬厚平和,輕易不責罵下人,與虞世蘭相處的久了,連帶着小郡主現在也不輕易拿丫環撒氣了。不止是香草喜歡她,便是郡主身邊的綠竹也對林碧落頗有好感,只除了個自命清高的春桃對林碧落的身份有幾分不喜。

江氏尷尬的伸着手站在那裡,訕訕的目光向林碧落瞧去,總覺得既然林碧落是主子,她是主子的嬸孃,竟然被個丫環給下了面子,林碧落這個當主子的難道不覺難堪?

哪曾想林碧落卻道:“香草姐姐,我二嬸是有幾分愚笨,什麼都不懂,你也別太見怪。反正過幾日咱們就回去了,你就當沒見過這人!”

江氏:“……”

她今日跑來是想求林碧落的,好歹她如今與義成郡主搭上了線,順手撥拉一下他們家便有無盡的好處。可是見林碧落毫不在意她的尷尬,心中憤恚,卻又不敢說出來。

林碧落還真就仗着義成郡主的勢,對江氏理也不理。

她是早就厭煩江氏,只是一直迫於小輩的身份而不得不周旋。如今她連自己未來的路會怎麼樣都不知道,身世會不會曝光都不敢保證,哪還有心情應酬江氏?

江氏氣哼哼去了,回去少不得要將林碧落一通狠罵,又殃及何氏,認爲她生了個白眼狼閨女,自己攀上了高枝,連本家也不知搭把手。

可惜這些事情,何氏與三姐兒皆不放在心上。她們母女這許久不見,親相還親相不夠呢,哪費神去與旁人閒磕牙。

林家如今家道富裕,林楠又出息,何氏的將來有了指靠,半閒堂許多時候如今竟然要她來出面張羅,這幾個月到底也將她磨練出來了,每日關了鋪子數銀子,越數這腰桿子便越硬,早非從前了!

過年的時候,鄔鬆與鄔柏前來林家拜年,待鄔柏見了林碧落,知道她回來過年,不知有多高興,此後便是一日一趟,總要尋摸個藉口往林家跑,不是給她買了花兒便是買了釵兒,雖然都不值什麼錢,到底是他的一片心。

林楠也漸漸習慣了他這呆傻的樣子,只是每每瞧着他便覺拳頭癢癢。不過林楠素來走文人路線,哪怕鄔柏打不還手,他也只決定在言語上擠兌他,而不曾再用暴力解決過事端。

過完了年,林碧落便與何氏談起,要與同窗聯手開幾個鋪子,考慮到鋪子裡的小食以及蜜餞果子,索性由林家來做,然後分送到各店鋪,這其中又有一筆賺頭。

何氏聽得這事,先喜後憂。

喜的是家中產業有望更上一層樓,憂的是要做這許多小食及蜜餞果子,哪怕招僱了人手,可是地方狹小,週轉不開。

恰與她們相連的巷內鄰居要出手房屋,林碧落與何氏一商量,索性拿出銀子將隔壁院子也買下,再整改一番當作坊來用。

半閒堂這大半年也賺了不少,再加上原來從虞傳雄手裡摳來的銀子還有節餘,林家經濟如今是真的十分寬裕,何氏與她算了算,又與林楠商議一番,最終定了下來。

買房子一事,因爲有鄔捕頭在衙門,辦起來效率極高,當日上午交了銀子,下午便在衙門裡更改了房主。

因義成郡主已經派人來接她回府拆夾板,胳膊上的骨頭長了三個月,也差不多好了。既然房子已經買了,其餘的事情便索性全部交給了何氏來做。只道她若有拿不定主意之處,便派人給她傳個信兒,亦或與楠哥兒商議。

林碧落自摔傷之後,心中思慮許久,她還有另外一重想法,只是如今還不到時候。

家中寡母幼弟,她若是一直護着,恐怕永無放手之日。唯有讓寡母幼弟能夠自立,能夠有與姜家對峙的資本,她才能夠在離開的時候,不必牽腸掛肚。

二月裡,林碧落重新回到了東林書院,王益梅盼她盼的望眼欲穿,好不容易見她來了,先問了她的傷勢,緊跟着便提起開店事宜。

林碧落向虞世蘭,鄧九娘,王益梅三人各送了一份計劃書,內裡有開半閒堂的詳細計劃。

其餘的同窗,皆因與虞世蘭的交情並不及鄧王二人,林碧落只想穩打穩紮,便索性將其餘人排除在外。只道是初次試水,總要試試賺銀,若貿然開太多店,萬一賠了她的罪過便大了。

三人拿着計劃書坐在那裡看,看完了互相交換,只覺林碧落這計劃書非常有意思。

林碧落的主意是開三家加盟連鎖店,吃食佈置乃至雕件都可從半閒堂進貨,但其中兩家店卻大是不同。

王益梅擅畫,家中收藏的名畫不少,她這半閒堂便可以在裡面擺些畫,以及畫筆顏料,以吸引喜歡塗抹幾筆的少年男女。而且她家鋪面的那條街專營筆墨紙硯書畫之類,除了突出食物的特色,便是突出店鋪的特色,以畫會友。

況且王益梅師從當世名家,她家中長輩裡,有位叔父也是書畫大手,林碧落便鼓動她能夠磨動長輩以及她師傅,每月或者每兩三個月便有畫作掛在店中寄賣,藉此吸引一批書畫愛好者。

況且書畫之類,歷來是男子花錢要比女子大方,她開的這家半閒堂便不禁男女。

至於鄧九娘,她的琴藝極好,東林書院也有女子結社,鄧九娘便是其中一員,林碧落鼓動她說動同窗將活動地點轉到她開的半閒堂去,或以琴會友,或以詩會友,果茶點心小食之類,乃至店內擺設務必雅緻,大家多跑幾趟便會喜歡上的。

最後林碧落摸了把虞世蘭的臉,萬分惆悵:“阿姐你真是除了吃的,再沒什麼擅長的東西了,我只能將自己家的半閒堂照搬過來。”她現在只能想到這些,其餘的等想起來再說了。

虞世蘭原本也不是爲着賺錢,只是覺得林碧落開店賺銀子頗爲有趣,她只想嘗試一下,倒也沒特別反對。

三個人各自得了計劃書,王益梅與鄧九娘當晚回去便將這計劃書送到了家中長輩手中。

王夫人原本將鋪面都給閨女空出來了,卻白空了幾個月,後來聽說閨女的同窗冬狩受傷了,便當此事已經作罷,還與王益梅兄長私下裡調笑,只道小丫頭出師不利,等還銀子的日子到了,恐怕便要哭鼻子了。

哪知道才調笑完沒幾天,便收到了林碧落的計劃書。

林碧落寫的很詳盡,內容包括經營方向客戶羣體以及供貨來源,如何引導客人消費之類,皆書寫其中。連今後店鋪經營的方向都寫了出來。

譬如若是這半閒堂開的日久,能聚集一部分書畫愛好者,其中包括初學者,已經得到大家認可的書畫大家,還可以每月定期開個書畫研討會,讓大家共同切磋(當然僅限一般書畫愛好者,而非大手)。

若是能請來大手每月定時開研討會之時對這些書畫點評,奪得首魁的便要掛在店中寄賣……到時候她只需要坐在那裡數錢就好了。

……

林林總總,全是對與王益梅合開的店鋪的種種構想,且非常貼合實際。

王夫人看完了,讚賞非常,便將這計劃書又給了王家大郎去瞧。

王大郎花了半夜時間去看這份計劃書,又想了很久,第二天一大早便敲響了王益梅住的院子。

當日中午上完了課,虞世蘭與林碧落,王益梅以及鄧九娘四人坐在飯堂裡吃飯,王益梅笑的十分得意,大嘆林碧落給她漲臉了,她阿兄不但不曾再嘲笑於她,還提出要追加五千兩投資,外加他收藏的部分書畫。

林碧落:“……”

鄧家的反響相比來說便小了很多,鄧夫人看完了計劃書,倒好似對林碧落極爲感興趣,拉着鄧九娘問了許久,最後給了鄧九娘一個保證:只要缺錢便來向她要。又再三叮囑:賺錢可以,只不過爲人不能只知逐利。

林碧落:“……”

她敢保證,王家大郎恐怕由王益梅開的店想到了別的地方去,這才慷慨解囊。至於鄧夫人,大約是沒覺得鄧九娘這小打小鬧能賺來什麼銀子,又怕她交友不慎,沉迷於賺錢之道,失了大家風度,這纔多叮囑幾句。

別人如何作想,她通通管不着。唯有這三家連鎖家開了,她家新開的小型食品加工廠才能更爲賺錢。——前提是何氏與林楠能將這一切處理好了。

林碧落決定做壁上觀,不再插手家中事務,由得何氏與林楠來處理,看看結果如何。

其實林楠大部分時間還在書院,說起來這重擔是直接丟給了何氏。

就在林碧落惴惴不安之時,她迎來了回到東林書院的第一堂御藝課。

射藝課昨日便有,只是她的胳膊如今據說還不能用大力,拉弓便只能暫緩,旁人上射藝課的時候,她便在書院裡四處閒逛,還不小心被閻文撞上,拉着把了一回脈,又說要開方子,待聽得她最近一直吃着越大夫的藥,便只能作罷。

——閻文還是知道自己斤兩的,某些時候。

在書院裡沒有好大夫的情況下,閻文一直試圖從律學課上脫身,開個藥學課,教教學子們認識草藥把個脈開個方子,多懂得些養生知識什麼的,專職自己喜歡的職業,可惜閻山長壓根沒想在書院裡開藥學課,還勒令他不許胡亂教學子們,只道若是想學大夫,該去醫館。

閻文很委屈,只能通過在書院裡逮着男女學子便要把脈來無聲向山長抗議。

林碧落被閻文拉着在藥圃旁邊聽了半日的養生知識,忽然靈機一動想到,其實除了書畫課,還可以在王益梅的鋪子裡開個養生知識講座什麼的吧?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任何時候,愛命的人總是佔了大多數吧。

只是也不知道閻文的養生知識靠譜不靠譜,依她那點淺薄的常識與一竅不通的藥學水平,恐怕難辨真僞。

她這般胡思亂想,又想起了楚三郎挽弓搭箭的英姿來,頓覺有幾分心虛,略走一走神,閻文也不曾察覺,只引她去瞧自己在藥圃裡種的藥,還爲自己今日慧眼識珠,竟然抓了個極爲聽話的學子來聽他佈道講經而得意。往常碰上的學子可沒這麼老實。

等到上御藝課之時,林碧落已經與今年新結識的同窗相熟了。作爲留級生,她本應羞恥的,只是她摔傷休養的事情早早便傳開了,也不是她考試之時數門功課得了差評,大家對這位留級生倒也很是寬容。

況且算起年齡來,新升上來的這班同窗倒與她算是同齡人,大家也能相處融洽。

數月未見,楚君鉞縱馬飛馳而來之時,林碧落不由自主便被他吸引。

她的目光注視着她,直到他已經到了近前,她這才低下了頭,假做未見。

她不曾瞧見,楚君鉞到了近前之後,目光在人羣之中搜索了一番,見她垂着頭立在人羣后面,他高居馬上,將她的侷促不安盡收眼底,不覺間脣角便彎了起來。

與她相別兩月有餘,又逢過年,身爲大齡剩男,楚君鉞這段時間真是過的頗爲煎熬。

哪怕楚夫人不再逼婚,可是架不住年節之時,大家要保持禮貌往來,走親戚拜長輩,無論碰上了哪位,總要被關懷一下終身大事,這時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楚君鉞原本便不耐煩這些應酬,不過是在慢慢適應,最慘的是若碰上誰家的老封君,他進去見禮,老太太們年紀漸大,所關心的無非是年輕人的終身與子嗣,目標人物楚君鉞出現之後,總算找到了重點關懷對象。

這些老太太裡,還包括楚君鉞的外祖母,以及本家姑奶奶……秦鈺的祖母,秦家阿嬤等等。

一個年過的楚君鉞心浮氣躁,有好幾次恨不得到郡主府去拜年,但考慮到義成郡主的冷臉,兩家素無深交,他貿然去拜年着實說不過去,唯有耐心等待着書院開學。

今日御藝課是去南郊跑馬,只等大部分學子都上了馬,在楊助教的帶領之下陸續出發,楚君鉞眼見得他一直緊盯着的身影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混跡在人羣之中往外跑,大庭廣衆之下,他索性喊了一嗓子:“林碧落先留下!”

林碧落:“……”

其餘同窗皆知道林碧落受傷之時,是楚先生所救,也只隨意瞟了她一眼,便縱馬而去了。

楚君鉞驅馬到了近前,見她低着腦袋緊靠着馬腹,與她第一日上御藝課的情景何其相似?頓時忍不住一樂:“你就算鑽到馬肚子下面去,我也能瞧見你!還是別鑽了出來吧!”

林碧落只覺面上作燒。

再見到楚君鉞,她似乎還沒想好要如何面對他。

說實話,如今再要她自欺欺人,她也做不到。可是想到未來,卻也知道不可能與這個人在一起,那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

有時候她都疑惑,她到底有哪點好的,值得楚君鉞這般窮追不捨?

可是這話她問不出口。

就跟她也覺得楚君鉞未必是最好的,至少討女孩子歡心,他與秦鈺的距離不是一條小河,而是一道天塹。

——有些事情真是好沒道理!

“……我只是站的累了,在馬腹上靠一靠!”

林碧落仰頭反駁他,高大俊朗的男子低下頭來,目光專注凝在她臉上,難得脣角彎彎,她幾乎可以確定他眸子裡那難得一見的喜悅。

“怎的不上馬?難道是摔了一跤摔怕了?”

男子跳下馬來,目光深沉熱烈,兩步便到得近前。少女的身高只及他的肩膀,原本身體已經離開了馬腹,被他逼近,不由自主便往後靠去,整個後背都貼到了馬腹上。

“身子可好些了?”他問着話,手卻摸到了林碧落左臂上,隔着春衫輕輕摸她斷骨之處。

當初斷骨是楚君鉞所接,他便準確無誤的摸到了那裡,感覺到骨頭平滑,始放下心來。

“我很好,勞先生記掛了。”林碧落被他握着胳膊,心裡便如揣了只兔子一般,左思右想,總覺這般耗着也不是辦法,索性鼓起勇氣,亮出了底牌。

“少將軍,我準備與鄔家退親。”在楚君鉞驚愕的眼神裡,她又忙補了一句:“並不是爲着將軍待我的情誼!我已決定待此間事了,便去邊陲生活!”

楚君鉞只當自己聽岔了,“你說什麼?”重新審視她雪白的面孔,黑亮清澈的眸子裡蘊含的堅定,只覺有點懵了。

“你在上京城裡過的好好的,去邊陲做什麼?!”這句話幾乎是直問到她臉上去的。

林碧落忽爾一笑,像個調皮的孩子在故意賣關子,“你蹲下來,蹲低一點我就告訴你。”

楚君鉞與她相識不算短了,從來不曾見過她對着自己這般毫無負擔的笑容,不由自主便矮□來,與她平視,卻不防她伸出兩手來捧住了他的腦袋,精緻秀美的面孔忽爾貼近,軟軟的嘴脣在他額頭輕輕印下一吻,十分的理所當然:“我很喜歡將軍!雖然送禮送的像強盜,救了人也不見得會說好話……可是哪怕你再笨再傻,處理感情比打仗處理的糟糕多了,我還是覺得你很霸道很可愛,很喜歡很喜歡!”

她這樣軟軟低低的訴說,面孔微微泛紅,帶着少見的緊張之意,卻要故做坦然從容之姿,十足羞澀的小娘子,楚君鉞心都要化了!他輾轉反側求而不得,卻不知柳暗花明,她忽不再掩掩藏藏。

他矮着身子一動也不敢動,似乎怕動上一動,便嚇着了她,連呼吸聲都屏起來,眼裡只有眼前這張花兒一般精緻雪白的小臉,她鬆開了手,雙手扶着他的肩,與之平視:“可是阿鉞,我不能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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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個成年人一樣!

哪裡是十三歲的小姑娘在面對自己的心上人?

楚君鉞忽然有一種錯覺,縱然他與她在身高上年齡上差距甚大,可是眼前與他平視的小小少女似乎在心理上並不比他小,甚至……也許她能想到的比他遠遠還要多。

這使得他心頭髮慌,比聽到她與鄔二郎訂親之後還要慌,讓他產生一種他永遠也抓不住她的錯覺。

“爲什麼?你也說過了,你喜歡我的!”他像個孩子一樣,忍不住求證。

林碧落伸出手來,像曾經想象過無數次的那樣,紅着面孔摸了摸年青男子的腦袋——他一直那麼驕傲,從不曾預設過他能這麼乖乖任她撫摸。

她悵然一笑:“你忘了我的身世了嗎?當初與鄔家訂親,是我沒想明白,只想着在市井人家裡好好生活。可是現在你瞧,情勢完全不由我了,姨母將我接了來,讓我暴露在衆人的目光之下。誰也不是傻子,時間久了總會傳出去……我不敢想象將來因爲此事要連累多少人,姨母一家子、我養母一家、乃至鄔家、甚至也許還會牽累你……你瞧,這並非我所願也!”

楚君鉞猛然直起身來,伸出雙臂將她摟進了懷裡,感覺得到少女那纖秀的身子整個的在他懷裡了,彷彿失而復得一般,他將下巴擱在她腦門上,斬釘截鐵的告訴她:“我不怕你連累!我一點也不怕!大不了我去求聖上!”

許久以來,林碧落都是獨自支撐着一個家,又獨自行走於世,彷彿是獨行了許久許久,初時的那腔孤勇漸被磨礪怠盡,能夠依靠在這溫暖的胸膛,她並沒有推開他,放縱自己緩緩閉上了眼睛,心中想着,只得一刻,我只在這寬厚安全的似港灣一般的懷抱偎依片刻,片刻就好!

良久,似重新積蓄了勇氣,她推開了楚君鉞,笑的眸子裡全是淚花:“你願意爲了我去求聖上,可是我不願意!楚將軍與楚夫人也不願意!我不願意揹着罪名嫁給你,也不願意永遠因爲身世而躲躲藏藏,擔心會連累了誰!我想要堂堂正正立於這世間,堂堂正正的活着!”

她往後退了兩步,又靠到了馬腹之上,眸中淚水緩緩而下:“阿鉞,求你成全!”

楚君鉞心中剎時痛的厲害。

他從不曾體會過這種感情,求而不得相愛卻不能廝守在一起……

可是他不能無視她的請求,無視她這樣淚眼朦朧的求他成全!

楚君鉞大大的後退了兩步,面上全是痛楚,卻一個句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本來便是不擅言辭的人,在感情這條路上都是摸索着向前,偶爾有護衛出主意,卻全是豬隊友,沒一條靠譜的。

林碧落翻身上馬,整個身子都有些微微的哆嗦,也不知是心裡難過還是上次摔了之後的後遺症,她最後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雙腿一夾馬腹,馬兒竄了出去,只餘楚君鉞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小校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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