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射着大地上的白雪,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夾皮溝的小火車站上,擠滿了歡笑的人羣。他們迎着陽光,向正南張望,盼着姊妹車歸來。
今天是第五天了,姊妹車按原定計劃,應該正午進站。所以人們從早晨到晌午,就在站上等着,盼着,狂喜着。有些小青年和半大的孩子,勁頭更大,一直是蹦着跳着,打着雪球仗,在人羣裡鑽來鑽去地互相捕捉。有時把大人撞一個踉蹌。大人嚇唬一聲,他們便一窩蜂地跑出車站,跑到西南的小山包上去迎“姑娘”
——他們給姊妹車這樣親愛的稱呼。孩子們在山頭上,望一陣,打鬧一陣,跑跳一陣,他們已成了車站上等車的人羣的山頭訊號。
工人們一回又一回地伏在鐵軌上,把耳朵貼近鐵軌,聽聽“姑娘”的腳步聲,是不是快到了。人們忍着飢餓,不時地緊勒褲腰帶。他們的心很想把小鐵道一下抽短,或者抽着道軌像抽繩子一樣把整個鐵道抽過來,一下子把姊妹車抽到自己的跟前。
半下午了,太陽貼近了西南高山的林梢,它的光亮也開始暗淡,人們的歡笑顯然減少了,代之而來的是陰鬱和失望的神色。
一陣冷風,掀捲起一層雪皮,雪塵撲在人們的身上臉上,這山地規律的落日風,給人們殘餘的熱情撲着冷水,加重了失望的情緒,摧殘着人們的忍耐力。有很多的老頭和婦女,耐不住落日風,蹣蹣跚跚地走回家去,滿臉愁容地回到他們的茅屋裡。車站上的人逐漸稀少了,氣氛是那樣沉寂和冷清。
只有一些年輕人和孩子們,他們卻一點也不感到失望,還是說着笑着,吃着像白饅頭一樣的雪團。
少劍波看了看錶,又看了看貼近林梢的太陽,精神上也有點焦慮。可是他並不擔心姊妹車會在軍事上出什麼意外,因爲他相信自己所掌握的情況。也許,是因爲森林鐵路換濱綏鐵路正線時,由於物資需全部裝卸而耽誤了時間。他笑嘻嘻地走近幾個坐在一堆大木頭上的小青年道:
“怎麼樣?小夥子們,泄勁啦,咱們的‘姑娘’是會來的。”
“沒泄勁!勁頭有的是,二○三首長。”司機張大山的兒子,名叫小雙喜,瞪着機靈靈的一對大眼睛望着劍波,抖動了一下他那結實的膀子,然後一蹦跳下木頭堆,提了提他那滿是補釘的褲子,愣頭愣腦地像個小鐵人一樣。他揚了一下胳臂喊道:
“夥計們,別泄勁,走!再去迎咱們的雙‘姑娘’。”
“對!再迎去,走!”
幾個小夥子一起蹦下木頭堆,歡蹦亂跳地又向西南山包奔去。後面跟着又跑去十幾個十二三歲的孩子。
小夥子們跑去後,車站上更加冷清,除了小分隊的戰士,幾乎沒有幾個人了。
少劍波和小分隊的戰士們,望着這羣富有生氣的小青年和孩子們奔上山頂。只見有一個小青年,看遠影也像小雙喜,爬上一棵大樹,剛爬到樹樁,只見他一下從樹上跌下來,接着山包上那羣人一齊蹦跳起來,兩手一揚一揚,像是在呼喊。
“怎麼!是不是從樹上滑落下來,是不是跌壞了!”少劍波十分耽心,“劉勳蒼,白茹!快上去看看。”
“是!”劉勳蒼和白茹答應了一聲剛要朝山包上跑,那羣小青年連蹦帶跳呼喊着從山上奔下來,少劍波用望遠鏡一看,跑到最前頭的一個就是小雙喜,滾得滿身是雪。少劍波微微一笑,“不用去了,你們看,小雙喜比誰都蹦得歡哩!”
“大概是火車來了吧?”
戰士們望着狂奔下山的小青年們紛紛嚷道,“一定是他們發現了目標!”
“嗚……嗚……”歡樂的汽笛聲,從遠方傳來。
“來了!——”劉勳蒼張開他最大的嗓門,高喊了一聲,飛動着他那兩條快腿,朝着小山包的山腳轉彎處跑去。
車站上戰士們頓時沸騰起來,在月臺上歡蹦亂跳,高聲喊道:
“老鄉們,火車來了……”
“信號員!快給信號。”
“我從早晨就已經給了!”年老體胖的信號員,樂得渾身直抖,“看看你的道岔子吧!”
“昨天晚上我已經檢查了三遍啦!”老道岔工伸出三個指頭,“保險不含糊。”
少劍波朝着這兩位堅守職務的老森鐵員工,伸了一下大拇指頭,“真英雄,老當益壯。”
劉勳蒼和山上跑下來的小夥子們在山腳下的轉彎處碰了頭,小夥子們嚷道:“劉隊長!來了!來了……”他們一陣風剛想轉過山腳,迎上去!突然火車又是一聲歡樂的長嘯!汽笛聲未落,它已從山前面鑽出來,和小夥子們走了個碰頭。
小夥子們急忙一閃,倒回頭來,和小火車並肩向車站奔跑。
全屯沸騰了,呼呀!喊呀!涌向車站。
小火車在羣衆的歡呼聲中,馳着輕鬆的步子,啌啌咣咣!
呼吸着愉快的空氣,噴着夾着白汽的青煙,白汽夾着青煙,翻卷在晚霞燦爛的天空裡。它歡樂的長嘯,震的整個山谷共鳴,好像它在報告:“親愛的主人們,我回來了!給你們載來了幸福。”
高波和新來的一個班押車的戰士,雄偉地站在煤水車上架着一挺輕機槍。他們滿面歡笑,手一招一招的,向站上歡迎的人羣致謝,並在喊着什麼。
姊車和妹車,相繼進站了,它們遠途辛苦,長喘一口氣,舒舒服服地臥在車站上,一動也不動,看着它的主人們歡笑,均勻着它們遠途奔馳後的呼吸。
高波和戰士們跳下車來,跑到劍波跟前,排成一列橫隊,行了軍禮。
“報告二○三首長,遵照您的命令,完成任務回來,二○一、二○二首長來了一封信,並派一個班押車。”
高波一口氣報告完,並遞給劍波一封信。
班長郭奎武,一步跨出隊列,行了舉手禮:
“報告二○三首長,警衛連班長郭奎武,奉命押運來到,現在我聽您的命令。”
“讓戰士們到羣衆中去。”少劍波一面還禮,一面微笑着,“把你們帶給羣衆的東西,快些告訴他們。”
“是!把帶給羣衆的東西,報告羣衆。”
郭奎武和他的戰士,被羣衆一團一團地圍在當中,隨着戰士們的宣傳,人羣中不斷地涌出掌聲、歡笑聲和呼喊聲。
少劍波向司機張大山等握手致謝後,便拆開他的老戰友給他的來信,他邊看邊笑道:
“太好了!太好了!真解決問題。”
他十分興奮地向劉勳蒼道:
“坦克!吹哨,集合。”
劉勳蒼一聲哨響,歡笑的嘈雜聲頓時消逝。
少劍波爬上滿載糧米包的一節平車。人羣馬上向他的周圍靠攏過來。上千隻眼睛盯着他,上千隻眼睛射出同樣的情緒,同樣的光芒。
“工友及家屬同志們!”
少劍波滿面笑容,揮動了一下他那拿着信紙的右手,“黨和政府給我們送來了吃的穿的,政府給咱們夾皮溝撥來了兩萬斤救濟糧。人民解放軍戰士,又把自己節約的糧食給撥來一萬斤,總共是三萬斤。上級決定這三萬斤糧,一個錢不要,全部分給大家!”
全場頓時發出一陣暴風雨般的跳躍和呼喊:
“**萬歲!人民政府萬歲!中國人民解放軍萬歲!
……”
這個巨大的聲浪,喚起了周圍大山的共鳴,所有的山谷、森林以及夾皮溝的每一間茅屋,都在歡呼。這呼聲經久不息,雖然劍波揮了幾次手,但終不能停止羣衆波濤般的歡呼。
有些老年人和婦女瞅着年輕的劍波,看着滿車的糧米,流下了眼淚,呼聲漸漸低沉,它被羣衆感激的熱淚所代替。
張大山、李勇奇在劍波的背後高聲喊道:
“鄉親們,還有呢!還有呢!”
少劍波接着這剛剛靜下來的聲音道:“政府和戰士們還給我們募集了一百件棉襖,二百條棉褲!”
又是一陣暴風雨般的呼喊,人們把小分隊戰士和剛來的郭奎武班的戰士擡了起來,向空中連拋帶舉。
“現在!”少劍波儘量提高他清脆的嗓音,“工友們!現在,我們決定糧食按大人每人一百二十斤,小孩每人五十斤分配,足夠兩個月用的。”
“滿夠,滿夠,這麼多呀!……”
“衣服是不足的,我們只得這樣決定,每個能上山勞動的大人每人一整套,連棉褲加棉襖,剩下的按人口平分,先給最困難的。”
“完全贊成!”
少劍波又講道:“黨和政府爲了讓我們過個好年,還給咱們捎來點年禮,全屯不分男女老少,每人還能分五斤白麪,七斤大米,這些是三萬斤以外的。”
羣衆中又是一陣狂跳,有的小夥子們喊道:“比俺親孃照顧的還周到……”
“工友們!”少劍波把信裝進衣袋裡,“我們的生活是靠勞動,不能單靠政府救濟,現在黨和政府,和全國人民正在肩負着消滅蔣介石反動集團的戰爭重擔,所有的人力物力,應大力支援戰爭,所以不能永遠的救濟下去。我們需要拿出力氣自己生產。工友們,現在城裡正缺柈子,缺皮子,因此我們應馬上行動起來,劈柈子,打野物,運到城裡,換回糧食,上級來信說,柈子和皮子,有多少,要多少,政府完全包下。”
“我們有得是力氣,我們可以把山上的財寶,全部搬到城裡。”羣衆挺着胸脯,抖動着自己肩膀。
“別***先說大話!”
李勇奇顯然有些生氣,額角上跳起兩條青筋,脖子也脹得通紅。“這兩年咱夾皮溝差一點都餓死,這是我們沒有力氣嗎?不是的,全是王八操的國民黨座山雕給搶的。我們爲什麼苦?我們爲什麼窮?窮根在哪裡?”
他愈說愈憤怒,他那拳頭揮動的把空氣都打出響來。“你們說,你們說!……”
“這還用說!”羣衆一陣怒吼,“全是國民黨反動派、座山雕給搶的。王八操的再來,拿棒子也把狗孃養的砸爛它!”
“對啦!”少劍波興奮地喊道,“國民黨,座山雕,搶走了我們的東西,奇壞了我們的勞動,下了我們的槍,要想餓死我們。現在政府發來了糧,救活了我們,又給我們開闢了勞動生產的大道,因此我們要好好的保護糧米,保護家園,保護我們的勞動……”
“我們要求先除禍根!”
羣衆的激奮情緒,沖斷了劍波的講話,“能不能發槍?
二○三首長。有了槍,我們進山像打野豬一樣打死那些狗雜種。”
李勇奇的眉頭皺了兩皺,好像勾氣了他滿腹的憤怒和埋怨,拉開他轟雷似的喉嚨,“別學麻雀瞎喳喳,一聽槍響就散夥,從前咱們屯被座山雕下了槍,還不都是咱們的心不齊,抱不住團,有的人是屬老鼠的,看到一點東西就想去吃香的,結果被王八操的夾上了耗子夾;有的人是屬兔子的,一聽見嚇唬,什麼都不管,撒腿就跑,***沒點硬骨頭。許多事叫人傷心,經不起嚇唬,也經不欺騙。上級再發了槍,誰要裝***兔子,誰就不是人!”
“放心吧!李大叔!”
一些小青年高舉着拳頭,“誰再裝尿泡的立時先斃了他!”
少劍波看着這羣從苦難中爬出來的剛強的人,和聽到他們粗魯的誓言,內心不勝喜悅。他拍了一下李勇奇繃得緊緊的肩膀,向羣衆道:
“工友們!我相信你們會保住家園,保住木場,保住你們神聖的勞動。現在決定發給你們槍,這槍一可以打野獸,二可以打國民黨。”
“不!應該倒過來!”
李勇奇一伸拳頭,“先打國民黨,後打野獸。消滅不了國民黨,打獵也打不安寧。”
“一點不錯,就這樣辦,一言爲定。”
羣衆在吵嚷聲中,涌向載着槍支的一節車廂。現在看來,對他們來說,好像槍比糧米更重要。
張大山、馬天武當夜組成了生產委員會;李勇奇主持組成了五十八人的民兵大隊。
夾皮溝,鍋蓋揭開了!
煙囪冒煙了!炊煙縹緲,肉飯噴香,滿屯一起歡笑,夾皮溝活了!打獵手,使槍的使槍,下套的下套,活躍在山林裡。劈木手,拉鋸的拉鋸,掄斧的掄斧,勞動在鐵路旁。家家勞動,人人幹活,窒息的夾皮溝甦醒了!
小分隊在這基礎上,進入了一項新的鬥爭中。
少劍波帶着他的小分隊,每天天不明就去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這個地方是在夾皮溝的西北方一條漫長的大谷裡。這條山谷的當中,有一個形似豆莢的孤峰,人稱豆莢峰。這峰的四周,有高大的羣山包圍,漫長的山谷有百餘里,豆莢峰正堵在這條溝門口,山澗的大風,順谷疾下,直撲在豆莢峰上,形成一個渦風流。所以這裡的冬天老是颳着旋風,豆莢峰的積雪,一點也存不下,全被旋風給旋走,搬到遠方。
小分隊就沿這豆莢峰走進去,一點蹤跡也留不下。他們進到一個起伏地帶,開始了進一步和大雪交朋友。
李勇奇向獵手籌借了四十餘副滑雪具,他本人就是夾皮溝最出名的滑雪獵手。往年他在冬季裡,曾經多少次地滑雪飛山追趕鹿羣和野馬。
現在他已擔負了小分隊的第二名滑雪教練官。
另一名教官自然是運動健將劉勳蒼,在這門技術上他曾下過三年的苦功。
現在小分隊除了三個人以外,沒有一個不在苦練。這三個人一是對付座山雕的楊子榮。另一個是對付神河廟裡那個妖道的欒超家,不過他原來就會滑雪技術。還有一個是孫達得,他因爲要執行新的聯絡任務,沒來得及參加。新來押車的郭奎武班也參加一起苦練。
少劍波對這門技術的要求,看成是林海雪原蕩匪成敗的關鍵。他對戰士們苦練的要求向來沒有這樣嚴格過,對他自己更加嚴格。
開始的那天,是臘月十六的晚上,天上的明月皎潔,地下的白雪晶瑩,他站在這起伏的練兵場上,向小分隊發佈了十天苦練的命令:
“現在我們要進一步和雪地交朋友,讓它來幫助我們在林海雪原飛行。從今天起苦練十天,每天十小時,自動練習的時間不在內。十天後我們小分隊每一個同志,不要再當兩腿拔雪坑的大力士,而要成爲雪上飛行的‘武俠’。我們要使雪原,變成我們的汽車公路,變成我們火車的鐵軌;變成我們驅逐艦的海洋,變成我們飛機飛翔的天空。”
戰士們一起歡笑。
少劍波在戰士們的歡笑中,第一個撐動了滑雪杖,碰巧正趕上一個斜坡,所以就摔了一跤。
“別忙!”李勇奇和劉勳蒼笑道,“看我們倆先做一下。”說着他倆雪杖一撐,順着一個約四十五度的斜坡,唰的一聲,飛滑下去,曲曲彎彎鑽着樹空,是那麼自由自在。小分隊的戰士看着他倆一前一後輕鬆地飛滑,好像都覺得自己的身體也輕了不知多少倍。
他倆順着斜坡斜刺了一頭,馬上向回一繞,藉着慣力翻上了北山頭。
小分隊戰士在興奮的歡笑聲中,也學着他們的樣子向坡下滑,可是當滑雪板一滑動,他們就像有人拉他們的膀子一樣,一個屁股墩面朝天被摔倒在雪地上,打下一個深深的屁股坑,滾得滿身是雪。再爬起來滑,還是一樣,又是一跤,雪粉鑽到袖口裡,衣領裡,和汗水攪成一起。有的戰士罵道:
“媽的,這麼長的滑雪板,還外加兩個柺棍,可是一滑就摔跤,還不如個小腳的婦女。”
頭三天,每個戰士在各個教練中,自動的練習中,也不知摔了有多少跤,原先他們還數着:“一跤……五跤……三十跤……”後來數也數不過來了。
三天來經過了,腳滑動時,身體沒向前連續移動重心,上體的速度跟不上,摔的臉朝天仰身跤;繼而又因爲在教練官的指點要領中,總是強調:“重心向前,重心向前。”所以未等起滑,身子就向前一衝,結果重心又過於偏前,又摔起了僕身跤,弄得嘴啃地。
苦練之餘,戰士們盡情地說笑:“咱這雪朋友真難交,性子真有點怪,軟了不成,硬了還不成;慢了不成,快了還不成;重心偏後了不成,重心偏前了也不成。”
“那咱就給它個不軟、不硬,不快、不慢,不前、不後,正相應。”
第四天,戰士們基本上已抓住了要領,摔跤減少了,速度加快了,小的障礙物可以閃過或繞過了。他們被初步的成就興奮得更加起勁,每天不是十小時,而是更多,黑夜累得上不去炕,可是一穿上滑雪板,什麼都忘了,剩下的只有全身的力氣。
少劍波進一步鼓動大家的信心:
“同志們,我們要想踏透這林海雪原,如果不會滑雪飛山,就等於一個人掉在大海里,不會游泳,也沒有救生船,一定要被淹死。又好像一個人陷進稀泥塘,這條腿剛拔出來,那條又陷進去,到後來越拔越沒力氣,就會累死在稀泥塘裡。現在我根據戰鬥的需要,教練官的建議,和我們每個同志的實際可能,提出猛、快、巧的口號。”
接着他詳細講解了猛、快、巧的要求:要猛,必須大膽勇敢,不怕摔跌。要快,必須猛中加力。有了大膽,再加上力氣,自己就能快!要巧,就必須有堅韌不拔的毅力,苦練生熟,熟了自然就能巧。我們巧得像一隻小鳥,什麼路都能滑,什麼障礙也擋不住,什麼樣的密林灌木叢,要像穿梭一樣地穿過去,什麼樣的山溝,我們也要像燕子一樣地飛過去。
少劍波在滑雪的苦練中,是一名模範的戰士,尤其在猛、快、巧的苦練中,更是一馬當先,以身作則。
劉勳蒼這個教官,真嚴格得夠勁。他在對他的首長少劍波的教練中,也是一絲不苟,毫不放寬他的要求尺度。他嚴肅地站在教官的位置,發着口令:
“二○三!”
“有。”
“出列!”
少劍波遵照他的口令,像戰士一樣,向前滑進三步,接着按滑雪的基本的迴轉動作,翹起滑雪板一個向右轉,面臨着四十五度的山坡,靜等着教官的命令。
“目標——”劉勳蒼指着對面的小山包,“正前方,七十米小山頭,自選路程,速滑開始——”
少劍波身體向前一躬,兩手把雪杖用力一撐,唰地順坡按鋸齒式規則滑去,已經很靈巧地閃穿着樹叢,順利地通過了順坡滑行的許多障礙物,滑下了山溝。接着向左一斜,想借慣力翻上對面七十米的小山包。可是剛一翻,因速度起了變化,一個前絆,仆倒在雪地上,身體被投出老遠。
劉勳蒼高喊一聲:“回來!重做。”
少劍波連身上滾的雪也不拍打,立即返上山來。劉勳蒼詳細地指教他,爲什麼上翻時容易摔倒,主要是地形變化速度也變化。下坡滑行每秒鐘都在增加着速度,可是往上坡一翻,滑雪板就再沒有力的來源,雪杖還來不及供給力,因此只有巧妙的運用慣力翻上坡。沒有力的補給,慣力本身是越用越減少的,所以在翻山坡時不能直線上升,必須選擇最有利的斜坡,斜着上升,否則這點慣力一剎那就用完,滑雪板就會突然停止,人的身體一定要向前僕摔倒。然後他又說下滑時,必須避免直衝,一定要鋸齒形迂迴滑進。
少劍波點了點頭,端量了一下對面的小山包後,便以更大的勇猛斜滑下去,他在將接近溝底,繞滑了一半圓形,斜翻上對面的小山包。
小分隊戰士,爲他的成功而大鼓掌。他們學着劍波的榜樣,在一凹兩凸駝背形的山包間,穿梭一樣地來來往往,苦練着,每隔一小時,座談五分鐘的要領體會,他們得到了一條秘訣:“只有勇敢,才能找到竅門,有了竅門,就能更加勇敢,藝高人膽大。”
白茹本來就好笑,摔了跤更笑得厲害。劉勳蒼便毫不留情地訓斥她,有時給她下小操,罰她多做幾次,因爲他深知自己對白茹負有嚴重的責任,如果教不好她,她就有落後的危險。
休息時,大家開玩笑說:“劉勳蒼訓白茹,就像列國時代孫武子操練皇妃女兵一樣。”
小董更說得可笑,“坦克這是硬逼着騾馬上陣哪!”
大家鬨笑起來,白茹紅了臉,拿着一塊雪團,塞進小董的衣領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