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辦公室裡,徐毛子一臉冷峻地坐在徐四毛的辦公室裡頭。
徐四毛和他客套了一番,便直接問他:“毛叔,你這次來事麼?”
徐毛子遲疑了會,便側着臉眨巴着眼鏡說道:“四毛,這之前是叔對不住你,我這回上門是誠心給你來賠不是的!”
徐四毛作出一副受寵若驚地樣子連忙說道:“毛叔,瞧你說的,這事兒不都過去了麼?還提那個幹啥?”
徐毛子似乎並沒有聽見他說的話,繼續說道:“四毛,我曉得你心裡有氣,那時候我確實也是犯糊塗了,這麼些年來,我想着這些事兒,我心裡也是一陣揪心的難受,你要是大人有大量,就……”
“哎,叔,瞧你說的,那個事兒都已經過去了,咱們就莫再提了,啊,一切朝前看,一切朝前看,啊!”徐四毛說着話,還帶着個“啊”的尾音,官味兒十足的樣子。
“哎!”徐毛子瞅了他一眼,便很無奈似地點了點頭。
“叔,抽菸麼?”徐四毛從煙盒子裡抖了一支過濾嘴煙遞了過去。
“不抽了。”徐毛子擺了擺手說道。
徐四毛把煙收了回來,順便塞進了自己的嘴裡,他邊點着煙,邊問道:“叔,今年你們水塘子還繼續養麼?”
徐毛子的眼睛有些定住了,他看了一眼徐四毛便點了點頭說道:“養,這要是不養,福生也不曉得能幹點啥,這些年他一直在外頭當兵,對屋裡頭的農活也是一竅不通的,這些日子他都是一門心思撲在水塘子裡,好不容易把水塘子經營得有些起色,哪曉得遇到個這樣的事兒。”
徐四毛看了看煙,彈了彈菸灰說道:“可不是啊,水塘子可是福生的心血啊,這可是嶺裡頭的人都曉得,他那水塘子裡的魚養得個個都膘肥的,大夥兒都說,嶺裡頭養了這麼些年的魚,還就數福生養得最好!”
徐毛子嘆了一口說道:“唉,養得再好,也經不起這麼折騰的!”
“可不是,誰也受不了這樣欺負人的。”徐四毛手重重地扣了扣桌面,頗有一番義憤填膺的感覺。
“唉!”徐毛子看了他一眼,又是一聲長嘆。
“叔,這個事兒,你也用不着太焦心,隊裡頭已經在着手查這個事兒了,而且是由我負責的。你放心,我會盡快給你一個交代的!”徐四毛說道。
“嗯,這事兒就難爲你了!”徐毛子瞅了他一眼,面色複雜地說道。
“叔,莫這麼說的,這是我的工作!爲咱嶺裡頭的鄉親們排憂解難,那是我的義不容辭的責任!”徐四毛說道。
“嗯!”徐毛子點了點頭。
“毛叔,我有些事兒要去辦了,你……要不還在辦公室裡坐坐?”徐四毛起了身試探着問道。
徐毛子連忙起了身說道:“不了,我回屋了,你忙!”
徐四毛咧嘴笑笑說道:“叔,實在是對不住了,最近上頭有人要來隊裡檢查,我得趕緊準備份報告,這才急着……嘿嘿……對不住了,改日你要是有時間,你過來,咱叔侄倆一起下下棋,咋樣?”
徐毛子說道:“成,成,改天再來,改天再來!”
徐四毛滿臉堆笑地一直目送着徐毛子出了大隊辦公處的院子纔回了辦公室。
從他屋裡出來的時候,徐毛子心裡便是一肚子的不痛快,他覺得徐四毛這個毛小子倒是神氣起來了,壓根就是一個“笑面虎”。
徐毛子心裡便是一陣悲涼,覺得自己這個時候,不再是嶺裡頭的書記了,自然就會“虎落平陽被犬欺”了!
徐四毛這小子真是把自個嘴堵得滴水不漏,讓徐毛子心都硬不起來,他原本這次去就是想“興師問罪”的,可是徐四毛圓滑得幾乎都讓徐毛子沒辦法問了,幾乎上連插針的縫都找不到。
徐毛子怎麼也沒有想到,像徐四毛這樣笨嘴笨舌的人,如今也練成了一副巧如彈簧的舌頭,連曾經被封爲“金舌頭”的徐毛子看來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金舌頭”前大隊村組給他的雅號,表彰徐毛子爲民辦事,會辦事會講話,還給他頒了個獎。
看來我真是老了,徐毛子悲愴地想道。
徐毛子想了,大不了就豁出去自己這張老臉了,也要把福生的事情給辦好來。我反正也是棺材蓋子上的人了,他徐四毛能頂着一張臉皮過一輩子麼?再說當初的事兒,徐四毛那也是同意的,就算是給兜出來了,他的臉照樣沒地方擱的!
醞釀了滿肚子的話,徐毛子始終是沒有說出口,他心裡煩躁得很,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兒,又讓他慶幸着自己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