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燭睡時,夏蕭也在睡。夏蕭醒時,阿燭還在睡。她睡覺的樣子像頭小豬,令夏蕭剛想出門,又走過來看。
龍崗這地方一年四季都有些微涼,現在還是傍晚,更有着幾絲冷氣。夏蕭將阿燭的被子掖好,他動作很輕,後者始終沒醒,憨憨的樣子像沉浸在萬千美食中,嘴角還留有一點口水。這是點睛之筆,令夏蕭即便沒看到她睜開惺忪睡眼的可愛樣子也微微一笑。
掀開簾子,夜色將近,門口的侍衛欲攙扶夏蕭,卻被其拒絕。
“三少爺,您餓嗎?今日有肉,小的爲你端來。”
“等阿燭起來再吃,去休息吧,不用站了。”
樸實的侍衛覺得夏蕭並非有多冰冷,反而覺得他能進能退,還有着一股別樣的溫柔。這樣的人,纔是真正的大丈夫。
侍衛走後,只夏蕭一人坐在營帳旁,看着天邊的夕陽。夏蕭現在的腦海裡還有當時的場景,那是偌大雲層蒼穹中的風龍被定格,時間暫停下,萬物似被控制。而後一瞬,風雲變化,時間加速運轉。
這是夏蕭第一次見到那種招數,他還記得自己在其下的感受。那片蒼穹似與四周不同,又像沒什麼兩樣,但他的皮膚像被浸在水中,被不算激烈的水流沖刷,令其從一開始的奇妙感變得乏困,最後一頭栽在姒天華的背上,迷迷糊糊的回了營地。
夏蕭還記得阿燭坐在自己牀邊,看着自己被包紮好傷勢後才躺下,也記得她用哭腔問自己會不會出事。那些事像夢一般浮現在夏蕭腦海,可又無比真實,令其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總之覺得奇幻,如本不存在的夢境。
晚霞逐漸暗了,阿燭拉開門簾,看到夏蕭坐在一邊,也湊了過來。她像還沒睡醒,可見夏蕭不在,所以找了出來。不過找到他,便不再亂跑。夏蕭坐在一個小板凳上,這是那侍衛的,阿燭則隨意的席地而坐,靠在他身邊。
阿燭渾身無力,也沒想夏蕭推開自己怎麼辦,就是習慣性的向他傾倒,後者任她依偎,聽其問:
“不是骨頭都斷了嘛,還能走路呢?”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阿燭不再問,即便她心裡還有很多問題,可現在很累很乏,像柔弱的藤蔓只能依着樹軀才能往上攀爬。隨着夏蕭的目光,阿燭也看向天邊。她不像夏蕭一樣在追尋問題的答案,而是下神。
時間過了許久,天色成了深藍,四周都看不太清,似一種抑鬱的沉澱。夏蕭突然想起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丫頭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所有人都看不透她,還能看到很多不可思議的東西。就像她和自己說過,她能站在小白樓的五樓看到整個小鎮,但別人不行。其實夏蕭也不行,站在五樓的他只能看到樓底,但遠處和小鎮皆在一股薄霧中。
或是心血來潮,或是好奇心驅使,夏蕭問阿燭:
“你看到過什麼特殊存在嗎?”
“先前的時候?”
夏蕭點頭,見阿燭轉起那對清澈的眼睛,想了半天,才組織好語言。
“看到了一個人。”
“長什麼樣?”
“看不太清,反正四周有很多顏色,她就站在裡面,應該是個女孩,我看到她穿裙子了。”
該會是誰呢?
夏蕭的第一反應是大荒意識,那般神奇的存在,總是難尋蹤影。不過他曾經見到過她,她隨寂靜出現,赤着玉足,冰清玉潔的像位聖女,可很多種顏色是什麼?元氣化作的氤氳還是單純給人的幻象?
夏蕭難知,可不得不想,莫名其妙被救,總感覺不可思議。
來到大荒已七年有餘,夏蕭雖說遇到過很多困難,也都神奇的化解過,可一開始是有師父和舒霜,還有體內的五行,之後靠朴刀靠學院,哪有憑空冒出的力量會幫自己?
越想謎團越大,越難找到解決的辦法,夏蕭所幸不再想。他心裡裝的事又多一件,他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往前走,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推動,令其不得不向前。
如果沒有荒獸大森林中的那位王的封印,夏蕭的路堪稱筆直。他從一端徑直走到另一端,起點是來到大荒,終點不知去向。
夏蕭的四周全是迷霧,其中存在着無數對手掌。有的只能推他走一端路,之後便消失不見。有的始終在他背後,但只在關鍵時刻出現,並狠狠推他一把,其餘時間都只是隔着很遠的距離觀察。
前方……似是一張深淵大口!
夏蕭眼中突然出現一張可吞萬物的大嘴,令其頓時毛骨悚然。阿燭被其渾身的顫抖驚到,連問怎麼了,夏蕭搖頭,遲遲不說。
“快說,你急死我了!”
阿燭拍了拍他,夏蕭卻只憋出兩個字。
“餓了。”
“你這麼一說我也餓了。”
阿燭肚子叫了,當即起身,想和夏蕭一起去找飯吃。阿燭好騙,被其手掌拉起後,夏蕭不再想那等謎團。他怕自己沒找到答案,便先瘋了。謎團很多,要想解開只有登上山頂,無論過多久,夏蕭這個念頭都沒有改變。
“正好及時。”
侍衛提着一籮筐,朝這邊走來時笑嘻嘻的。阿燭聞到香味,魂都被勾走了。她跑到侍衛身邊,問他裡面裝的什麼,她迫不及待了。
“今晚燉的肉和排骨,還有米飯。”
“難怪這麼香。”
阿燭興奮的直蹦躂,給侍衛掀開門簾,後者將兩大碗兩小碗一小碟擺好,將籮筐放在一邊,準備出門。
“三少爺和小姐慢用,我就在門外候着,有需要可以找我。”
“吃過了嗎?”
就着燭光,可以看到一大碗滿滿的都是肉和排骨,土豆和四季豆都成了裝飾。這等待遇,夏蕭雖說有資格享受,可不忘問這侍衛一句。後者拍了拍肚子,說吃飽纔過來的,照顧夏蕭這等人上人雖說辛苦了些,可能沾點光。他吃得肉,可不比別人少。
見他滿臉笑意的離開,夏蕭才坐下。阿燭已盛好飯,眼巴巴的看着夏蕭,似等他發號施令。
“怎麼這麼乖?”
“人家一直都很乖,可以吃了嗎?”
“吃吧吃吧,口水都流到碗裡了。”
“得嘞。”
有了好吃的,阿燭都不想跟夏蕭拌嘴,但第一塊肉,她夾給夏蕭,纔開始以肉下飯,開始這頓奢侈的晚餐。
肉燉的很爛,香味滲透進去,一口下去滿是噴香和滾燙的湯汁,令喜愛美食的阿燭飄飄乎如要飛天。比起昨日的饅頭和蛋花湯,排骨簡直山珍海味都難及。嚥下好幾口,阿燭才問起夏蕭:
“今天怎麼這麼豐盛?”
“燒了人家的糧食,自己肯定要吃好些,順便氣氣他們。”
“那我們下次再去燒吧!”
阿燭表現的十分興奮,可夏蕭燈燭後的目光滿是嫌棄。
“南商人又不傻,燒是燒不成了,不過能玩玩他們。”
“怎麼玩?”
夏蕭一邊啃那骨中肉,一邊給阿燭大致講自己的計劃。這次他沒有不耐煩,上次他都沒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變化,不過他得承認,當時他有一種將阿燭當成舒霜的感覺,所以纔有那股落差。不過在吃飯的時候,他怎麼也不會搞錯,因爲舒霜沒有阿燭這種飯量。
聽完計劃的阿燭和夏蕭相識一笑,前者還不忘說一句你可真壞。夏蕭夾起小碟裡的泡菜,就着米飯就是兩大口。不過他就是壞,壞到心眼裡那種,能讓南商吃癟,甚至抓狂。
“你怎麼不吃肉啊?快多吃點。”
夏蕭不接阿燭筷子上的肉,阿燭就偏要給他喂。阿燭一把按住夏蕭的下巴,直往裡面塞。
“多吃點肉,傷勢好得快。”
阿燭一邊唸叨,一邊又給夏蕭夾肉,還不忘給他加飯。這個樣子的阿燭令夏蕭直皺眉,但見她確定自己不要米飯和肉後一股腦的將它們倒在一起,他才知道她的意思。夏蕭險些噴出一口米,沒好氣的說:
“想多吃就直說,非要整這出。”
“那也得讓你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