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他!”
見到鐵柱彎着腰走進會客室,遮擋了大半燈光,那充滿壓迫力的身形,頓時令楚歌深吸一口氣。
沒錯,東蠻?鐵柱,就是小半年之前穿越到幸福小區的綠袍怪人——第一個帶給楚歌死亡恐懼的修仙者。
雖然經過小半年的修煉,楚歌的實力堪比煉氣期修仙者,再遇到類似的對手,一定不像過去那樣,毫無還手之力。
但對於這個第一次讓他感受到修仙者強大的敵人,他還是有着刻骨銘心的印象。
若非如此,對方剃光了頭髮,換了一身橘紅色囚服,又規規矩矩縮着脖子,弓着腰,垂着手,老實巴交朝他和曹大爺鞠躬,朝看守說“報告管教”,叫人險些認不出來了。
“楚歌先生,曹小華先生,你們好,我是東蠻?鐵柱的辯護律師,金必達。”金律師從鐵柱身後閃了出來,和楚歌還有曹大爺握手。
或他早就接到了非常協會的通知,對於許諾和小宮主的出現,並不感到意外。
許諾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小宮主則好奇地打量着鐵柱。
“東蠻?鐵柱?”楚歌感覺怪怪的。
實在很難想象,凶神惡煞的綠袍怪人竟然有這麼……樸實剛健的一個名字。
他還以爲對方一出生就該叫“綠袍老祖”之類的名字,那才威風呢!
“百荒蠻族沒有姓氏的概念,以部落爲號,其中又有‘東南西北’四大頭蠻,鐵柱就來自其中的東蠻部落。”
金律師解釋道,“他的名字,在百荒方言中是‘堅不可摧的擎天巨柱’之意,翻譯過來,就是‘鐵柱’。”
好吧,楚歌承認,“鐵柱”這個翻譯還蠻恰當的,至少比“鋼鐵擎天柱”什麼的要恰當。
“金律師,我認識您。”
許諾卻眼前一亮,插了一句,“您是不是經常幫人打離婚官司,前段時間還幫那個明星,和誰誰誰出軌的那個,幫他老婆打官司,外號叫……”
許諾沒有說下去。
金律師卻微微一笑,不無得意道:“外號叫‘金扒皮’,誰找我打離婚官司,我一定幫他把對方扒下一層皮,對,就是我。”
“太好了,您可是我的偶像啊!”
許諾欣喜道,“沒想到您的業務範圍,已經拓展到修仙者身上了?”
“修仙者、魔法師或者別的異界生物,還有地球本土的各種非人生命體,在靈氣刺激下開啓了靈智之後,一定會和地球人產生非常多的矛盾衝突,在法律上,誕生許多需要仲裁和調解的案例,是很有意思的。”
金律師道,“而且,這樣的當事人,往往身價不菲——就算沒錢,也有很多祖傳的古董、法器和天材地寶,哪怕身上的妖丹、獸核之類,都很值錢啊,幫他們打官司,豈不是比幫明星打離婚官司還要賺錢?”
“有道理,我也是這麼想的。”
許諾笑吟吟道,“有機會真想跟隨金律師學習。”
“當然有機會,過段時間,我應非常協會邀請,將開設幾門關於異界穿越者法律問題的課程,有興趣的話,歡迎你用貢獻點來兌換,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許諾同學。”
金律師果然認識許諾,卻也不準備浪費時間,話鋒一轉,迴歸主題,“今天專程邀請楚先生和曹先生來,是我的當事人想要向兩位表達真誠的懺悔,並商議如何對你們做出補償,感謝兩位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咱們開始吧,鐵柱?”
“是咧,是咧,俺知錯咧!”
鐵柱抹了一把臉,混濁的眼角真的流淌出了鱷魚的眼淚,用怪腔怪調的普通話道,“俺對不住曹老哥和楚小弟啊,你說你們深更半夜在小區裡巡邏的巡邏,散步的散步,也沒招誰惹誰,也沒磕着俺碰着俺,俺剛剛穿越過來,就無緣無故對你們下黑手,俺真不是個東西!”
“等等。”
曹大爺問,“就是說,你承認自己當時動了殺機?”
“這……”鐵柱看了金律師一眼。
金律師目不斜視,專心致志地吹着茶杯裡的沫子,微微點頭。
“是,是動了殺機,但兩位別急,聽俺慢慢和你們解釋,那會兒,俺真是一頭不開竅的畜生啊!”
鐵柱一拍大腿,道,“好叫兩位知道,那會兒俺剛剛穿越過來,兩眼一抹黑,整個人昏昏沉沉,哪裡知道自己是穿越到了地球,還以爲自己仍在老家呢!
“說起俺的老家‘百荒’,真是造孽,那就是一片烏煙瘴氣的窮山惡水,分成上百個部落互相廝殺,像俺們東南西北四大頭蠻還算好,有些小部落,真是茹毛飲血的野人,吃人不吐骨頭啊!
“俺在東蠻,也算小有名氣的頭領,手下百十號精壯族人,是很大一支狩獵隊伍,這次是專程出遠門去狩獵罕見的異獸‘九孔山魈’,結果遇上遮天蔽日的大霧,俺們迷失方向,不幸落入一支特別殘忍的‘山鬼’部落領地,俺和大部分兄弟失散,身邊所有兄弟都被山鬼部落捉去,活生生扒皮抽筋又拿火來烤啊!
“俺,俺在山林裡逃了十天十夜,還是逃不出山鬼部落的追殺,真是遍體鱗傷,飢渴交加,簡直要發瘋。
“就在這時,俺發現了一股特別濃郁的霧氣,濃霧深處影影綽綽隱藏着一條裂縫,山鬼部落在後面追得正緊,俺實在沒辦法,就鑽進濃霧裡,稀裡糊塗就跑到地球上來了。
“俺,俺那會兒真的不知道,見你們奇裝異服,四周景色又見所未見,還以爲你們也是‘山鬼’一樣的吃人部落哩,所以,俺就尋思着先下手爲強……”
“廢話!”
楚歌瞪眼,“找這麼說,你還是正當防衛,天經地義了?”
“不不不,俺的確是生性兇殘,罪無可赦,特別對不起楚小弟和曹老哥,俺該死,俺真該千刀萬剮!”
鐵柱像個小媳婦似的紅着臉,搓着手,可憐巴巴道,“可是,在俺們老家‘百荒’,向來都是這樣,你殺我,我殺你,弱肉強食,適者生存,誰也沒告訴過俺,‘以和爲貴,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大家都像是渾渾噩噩的野獸。
“這不是,上次被楚小哥電了一回,先是去醫院,又來到了咱們第三看守所,那麼多醫生、護士和管教,不嫌棄俺是個又髒又臭的蠻子,關心俺,愛護俺,不但治療俺身上的傷,還教俺學知識,學文化,學法律,懂了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治好了俺腦子裡的傷,令俺明白了是非,知道了羞恥,生出痛改前非的心思。
“在看守所裡,俺們王管教經常說的幾句話好有道理,他說,修仙界把人變成鬼,但地球聯盟就是要把鬼重新變成人,他還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懲前毖後,治病救人,不給出路的政策,不是聯盟的政策嘛!
“所以,俺尋思着,是不是能取得兩位的原諒,然後……”
說到這裡,金律師輕輕咳嗽一聲。
鐵柱撓了撓光禿禿的大腦袋,似乎想起了什麼,有些笨拙地擺手:“不不不,說錯了,不敢請兩位原諒,俺要殺你們,哪怕你們記恨俺一輩子,活活把俺剮了,也是應該的,俺就是想對你們表達由衷的歉意,真的,俺打從內心深處知道錯了,俺就想和你們說一聲‘對不起’,這樣,哪怕明天就槍斃了俺,俺也舒坦了!”
說着,他真的站起來,有模有樣衝楚歌和曹大爺深深鞠了一躬,聲若洪鐘,一字一頓,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俺錯了,對不起,楚小哥,曹老哥!”
鐵柱坐了回去,重新蜷縮成一團。
輪到金律師出場,他微笑看着楚歌和曹大爺:“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態度就是這麼個態度,怎麼樣,兩位還算滿意嗎?”
“滿意倒是滿意。”
楚歌輕輕撓着下巴,狐疑道,“就是,爲什麼我覺得他好像在背臺詞呢?”
鐵柱大聲咳嗽起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的當事人願意積極賠償兩位受害人。”
金律師拋出兩份協議,“只要你們願意簽署‘諒解書’,對我當事人的賠罪行爲表示滿意,什麼條件都可以談嘛——我的當事人穿越過來時,身上可是帶着不少好東西的,這些都是他的私人物品,除了那柄嗜血戰刀作爲兇器,別的,是不會沒收的。”
“是啊,俺真的痛改前非,特別想重新做人。”
鐵柱也哀求道,“兩位想要怎麼賠償,儘管提,俺一定辦到——要不然,俺出獄之後,給兩位當牛做馬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