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102
她立即回頭去看,那是一個大概七八歲的小女孩,臉蛋和衣服都有些髒,光着腳丫子,手腳好像都受了傷,不過因爲太髒,看不太真切,此刻站在院門下,眼睛從下往上,一動不動地瞅着院子裡面的他們。
“這小孩打哪兒來的?”有人困惑的問了句。
“你們別打了!”南昭吼了一聲。
歐陽宜與孫小鵬本來還在打,也被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女孩吸吸引了注意力,旁人一拉,便沒再繼續打下去。
“會否是這村的村民?”
南昭未回答,目光仔細的打量着這個小孩。
有個潮源名叫林過的兄弟討好的問了一句:“小妹妹,你是這村子裡的嗎?”
小女孩聽到了他的聲音,頭微微動了動,那被污跡遮蓋的臉上,兩隻眼睛也看得不太清楚,特別是在這夜裡。
林過瞧她不答,再看她身上這般髒,想必正餓着,就好心的摸出自己沒吃的那塊饅頭,朝小女孩走去。
“小妹妹,餓了嗎?這個給你吃!”林過走近了,蹲在小女孩身前,遞上饅頭。
小女孩低頭朝他手裡的饅頭看去,南昭注意到,這小女孩低頭的動作十分緩慢,就像有誰在後面固住她的頭似的。
“拿着呀!”見她久不拿,林過手擡了擡。
“林過。”南昭走過去,輕聲說道:“你退回來。”
林過不知爲何,詫異的回頭問:“少夫人,怎生了?”
“你先退回來!”她重複了一遍。
“哦——”林過這才聽話的站起身,正要按她說的話退回來時,那個小女孩突然性情大變的抱住他的大腿,用力咬了一口!
“啊!”林過痛得大叫,南昭忙衝過去,一腳就將那小女孩從他腿上踢開了!
她這一腳,踢對位置了,能把小女孩一腳給踢死,大家都爲之一驚,特別是那林過,他家中便有個這般大的女兒,所以立即不解的問:“少夫人,她咬我可能是受了何驚嚇,不必要對這麼小的孩子下這麼重的手!”
南昭卻不關心這個,她緊皺着眉頭問他:“她咬傷你了嗎,快看看!”
林過穿着衣服的,沒多久就流了血出來,他自己都有些吃驚,“呀,這小女孩兒這一口這樣重!”
歐陽宜此刻也看出來了一些名堂,她一臉凝重的走出來說:“普通小女孩一口當然沒這樣重,可這眼前的小女孩纔不普通!”
說話時,那小女孩已從地上爬了起來,毫髮無損的站在那,好像因爲南昭踢了她一腳,十分生氣,眼睛從下往上怒視着他們這邊。
孫小鵬和其他幾位兄弟圍上來說:“少夫人,那小女孩兒好像真的有點不對勁!”
“豈止不對勁,她有大問題!”南昭告誡大家。
“有啥大問題啊少夫人,您可別嚇我們!”林過捂着腳上的傷,開始後怕起來。
南昭立刻對孫小鵬說:“拿繩子把林過傷口以上的腿捆起來,越緊越好,趕快!”
“好!”兩人扶着林過到一邊去了!
歐陽宜也知道這小女孩有大問題,此刻也不想再找南昭的麻煩,打算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她湊過來問:“你也看出來了吧?”
南昭回答:“先抓住她再說,你去拿繩子!”
說完,她便將辟邪寶劍扔給旁邊的人,大步向前朝前面走去。
小女孩看她走過來,像是要報剛纔那一腳之仇似的,竟也朝她衝過來,她沒有躲,只是等到小女孩跑近時,突然側身一躲,也不知她何時拿了裝乾糧的布袋,敏捷地往小女孩頭上一套,小女孩掙扎起來,嘴裡發出“啊啊啊”的怪叫聲,聽得人渾身發毛。
雖給她套了布袋,但小女孩力氣實在太大,正拼了命的反抗,南昭一隻手抓住布袋,一隻手用力箍住她的身體,感覺隨時都會被她掙脫,她忙喊道:“歐陽宜!繩子呢?”
也不知那歐陽宜是不是純心的,就在後面放物資的馬車上隨手能拿的繩子,她過了好一會兒纔拿過來,看南昭已經制住了小女孩,她也不想自己看起來無用,乾淨利落的將小女孩捆了起來。
所有人見她們兩把咬傷林過的小女孩抓住了,都好奇的湊過來查看,還詢問道:“少夫人,這小女孩到底有什麼問題啊?”
南昭將小女孩頭上布袋摘下來,便見那小女孩張着嘴巴,露出一口尖牙,猙獰的朝他們怒嚎。
明明纔不過七八歲的身體,那喉嚨裡發出的身影,就像某種兇獸的聲音,大家看到這一幕,都嚇了一大跳。
“她的牙齒這般尖利,難怪隔着衣服也將林過的大腿咬成那樣!”
“這小孩的牙齒,爲何與常人不同?”
南昭正在檢查小女孩的身體,沒空回答他們的問題,是歐陽宜懶得聽他們無知的問題,出聲問道:“你們仔細看看,這小女孩除了能動,哪裡像個人?”
大家本就被這荒村搞得人心惶惶,再聽她這麼一句,臉色都不免露出懼怕之色來。
“你……你是說,這小女孩不是人?”
“她臉髒看不出來,但你們看看她的腳、她的手,那可不是淤青,那是屍斑!”
聽到‘屍斑’兩個字,其他幾個人的臉色瞬間大變,全都害怕的往後退去,驚恐的問:“這小女已經死了嗎?少夫人?”
南昭已仔細檢查過小女孩的身體了,確認歐陽宜所說的話,點了點頭,“她確實死了,沒有脈搏、也無呼吸,從這屍體上石斑程度看,死了起碼有數月了!”
“那她這是詐屍了嗎?”
她面色凝重的回答:“人死後,屍體會腐爛,而不腐之屍,還能如這般行動的,都屬於屍變。詐屍通常是指屍體意外的因爲放在養屍地吸收了陰氣詐起,而這小女的屍體卻不一樣……”
她視線再次移到小女孩的臉上,最開始看,她也以爲小女孩的臉是髒,現在終可以確認,那不是髒,是被一股透着邪氣的黑色佈滿了,這與當初青州城,楊家那老太婆詐的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這時候,孫小鵬幫林過處理好了傷口,走過來問道。
“少夫人,你說吧,我們有心理準備!”
“這小女孩不是意外詐的屍,她是有人養的屍!”歐陽宜見她久不答,便幫她回答了!
“什麼?”
“養的屍?你怎麼就一口咬定她是有人養的屍?”
面對別人的質疑,歐陽宜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來,也不妨給他們講道講道。
“養屍門有天養、地養等數種派別,屍匠也分養屍和煉屍兩種,像這種都長出尖牙的,沒有煉屍匠外力來煉,光靠吸收點養屍地的靈氣是長不出來的!”
這些人平時都是普通做工人,前一晚才撞了那可怕的骨吱,現在又遇上人養屍,無不驚慌萬分。
驚恐過後,孫小鵬還保持着理智,他問道:“誰會在這荒村裡養屍啊?”
歐陽宜因爲剛跟他打了一架,心頭還有氣,故意反問他:“誰告訴你,那養屍的人在這養屍前,這是荒村的?”
對方一聽這話,心頭跟着很吃了一驚,他看向南昭,想聽聽看她的想法。
歐陽宜雖多次危言聳聽,但她這回說的,卻也是南昭認同的,她附和道:“我們的馬這般害怕,必然在不遠的地方有什麼令它們害怕的東西存在,這小女孩身上穿的衣服布料與那屋檐下放的鞋子用料一樣,所以這小女孩生前很可能就是這村莊的。”
孫小鵬心頭直打鼓的問:“少夫人,你的意思莫非是……”
南昭點了點頭,回答:“這個村,又怎會只有一個小女孩?既有個小女孩被煉了屍,她的親人、還有其他的同村村民又去了哪裡?”
恐怕——與這小女孩一樣,都被煉成了活屍吧?
“村口擋路的東西,難道就是這東西?”
“八九不離十了!”歐陽宜說完之後,提醒的語氣對南昭:“這捉鬼辟邪你在行,活屍這東西可不好對付!”
南昭自然知道這點,且他們現在除了幾把劍以外,連防屍的物什也沒有,她忙回去馬車上,拿出剩下不多的空白符紙,準備就地畫鎖屍符。
“青雲觀的九鎖屍符……你畫的,會有用嗎?”歐陽宜站在旁邊,說着風涼話。
她將符紙擺在地上,面色還算沉穩的回答:“我會畫青雲觀三百八十四種符印,但從不知靈驗不靈驗,今晚就看太上老君給不給面兒了!”
說完,她一把將歐陽宜的手抓了過來,對方激動質問:“你做什麼?”
“太上老君請不來你我都沒譜,不過你的血一定有用!”說完,她就好不憐惜的將歐陽宜的手指在寶劍上一滑。
“這麼多張符要畫,我哪兒有那麼多血?你怎麼不用你的血?”
南昭倒是想用來着,可她還沒忘青州楊家的老屍是如何詐的,她怕自己的血畫出的符非但沒用,又像昨夜那樣,反而助長了活屍的屍力,那時候,可沒有沈如故能救他們了!
她才畫了一半,一直注意着外面動向的孫小鵬着急的跑進來說:“少夫人!!”
南昭沒有停止手裡的動作,低頭一邊快速畫着符,一邊問:“怎麼了?”
“馬匹又焦躁不安起來,我聽見聲音,好像真的有東西過來了!”
她沒有任何慌亂的吩咐道:“活屍都怕火的,你把馬車上剩下的燈油都拿出來,一會兒有大用處!”
“好!”孫小鵬跑去馬車上找燈油,沒多久又跑回來道:“少夫人,不好了!”
她面色一沉,擡頭看去,發現孫小鵬手裡沒任何東西,就知道他沒找到燈油。
孫小鵬急得跳腳回憶着:“我清楚記得,早上我還清點過物資的,咱們還有大半罐子燈油的,可不知怎地,罐子裡一點兒都不剩了……”
有東西正往這邊來,此刻可沒時間去琢磨那燈油去了何處,她把畫好的鎖屍符分給大家後,便舉着火把,站到院門口等着。
果然見有人影從村口的方向過來,也如她所料,不止一個。
沒多久,她就看到那些‘人’的臉,無不與裡面被他們抓住的小女孩一樣,滿臉黑氣,咧嘴發出屍語聲,口有尖牙。
從他們身上穿的衣物看,確實是居住在這裡的村民,只不過,此刻他們都被人煉成了活屍!
天色太黑,她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活屍,只能從此村的房屋粗略估計,起碼有上百具活屍!
除了受傷的阿幫和林過,他們此刻只有七個人,如何面對這麼多活屍??
“越來越近了!少夫人!怎麼辦?”孫小鵬着急的問。
南昭未有回答。
怎麼辦?
她絞盡腦汁,也想問一句怎麼辦?
可是,身邊沒有沈如故,又有誰能告訴她答案?
她唯有鼓起勇氣,面對這屍羣越來越近時,緊握着辟邪寶劍,將他們擋在身後。
月入烏雲,天空突然昏暗無光。
陰風吹來時,夾雜着屍體的腐臭味兒,十分刺鼻。
眼看着就要被這些活屍生吞活剮了,卻不想,屍羣行到前方數丈的距離時,全都停了下來,只是將這農家小院給圍了個密不透風,再沒有下一步動作。
雖然如此,但面對這樣一具具可怖的屍體,所有人都心驚膽戰。
過了好片刻,都不見屍羣有變化,歐陽宜有些沉不住氣了,她出聲問道:“活屍通常見人就咬的,這怎麼回事兒?”
南昭目光不動的盯着屍羣之中,因爲大家都在惶恐中不停的說話,她忙擡起食指放在嘴邊做出禁聲的動作,“噓——”
他們也就未再說話,便清楚的聽到陰風之中,有一道細微的鈴鐺聲隨着風聲傳來,令人毛孔悚然。
“哪兒來的鈴鐺聲?”孫小鵬的問話時,自己都沒發現,握着火把的手,在不停的抖。
他的聲音落下,便看到屍羣中間,緩慢走出來一個腳穿草鞋,頭戴斗笠的人;此人手裡拿着個銅鈴鐺,腰上還掛着數個大小不同的鈴鐺,背上還揹着一個大布囊,舉止十分怪異。
見此,歐陽宜忙提醒南昭道:“想必,這就是那個養屍匠了!”
“你是何人?”南昭眸色一厲,罵道:“竟將一整村的無辜村民養成活屍,簡直罪大惡極,實該千刀萬剮!”
“呵呵。”那個人冷笑,聽聲音,年紀應該不小了,他說:“我這罪孽再重,恐怕也不及你靈女萬分之一吧?”
南昭不想與此人廢話,她問:“你既馭活屍逼我等在此,此刻又現身出來,是有何話說?”
“是也是也!”那人也不跟她繞彎子,直截了當說:“只要你交出一個人,我就饒你和其他人不死!”
歐陽宜面色一慌,忙勸南昭道:“你絕不可將我交出去!”
那人也聽到了她的話,冷屑的強調:“我要的不是這個女人,而是你身後馬車裡那個!”
這回換南昭面色驚變,“誰?”
“沈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