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第一大修仙門派玄逸門的大殿中,十長老們又在長篇大論。
這種無聊的場合,怎麼會有人認真呢?好罷,還真有那無事生非的。就像此刻,竟有個凡間女孩子拍桌而起,打斷了長老們的論說。
在睡意朦朧中,我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出言嘲諷:"就憑你,也配有什麼宏圖大志?"
我睜開眼,視線所及之處,是一位身着紅衣的容貌絕美的女子。她身上透着股說不出的張揚,就像是櫻花,燃盡一切。
果然,這就是我那位尖牙利齒的朋友,聖仙雪辰,沒想到她又追隨那個小白臉下了凡。
聽見她的話,四周不過安靜一陣,那道挑起爭執的悅耳卻不輸氣勢的聲音再次迴盪在大殿裡:“說什麼大道講神人之分,其實不過是爲了分三六九。我如今有這份去差異之心,我如何不配?”
聽得她的話,四下一時沸騰起來。我的睏意也剎時跑到九霄雲外,差點魂也嚇飛了一半。
我那心直口快的朋友自然受不得這份氣,她揚起手,便向那姑娘臉上扇去。
就在我正兀自欣賞這場好戲的時候,卻見一位身着白色雲紋錦袍的仙人款款走來。他不過揮手之間,便成功化解了我那朋友的力道。
呵,又是他。既然想要英雄救美,本君就偏不讓你如願!
只是,那人天然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倒是讓我恨不起來。那如同盛了一池星空的俊目將人一覷,倒是最無情的人心裡也要生出漣漪。果然,被救的小姑娘也臣服在他的美貌之下,眼中甚至隱隱透着淚光。
再看那不染世俗塵埃的人,此刻卻攬着她的纖腰,將脣湊在她的耳畔。好一個與我青梅竹馬的仙友,這些年相伴,他與我總是淡淡的,如今,卻摟着這麼個不相識的女子,還不忘有意無意地撩撥。
也許是氣過了,我反而笑起來。玲悅,小白臉,既然你這樣不識好歹,那可別怪我讓你和美人兒出個醜!
我冷笑一聲,在心中催動陰陽之陣,命一陣柔風緩緩向他吹去。
爲了不至讓那二人葬身於大殿,我幾乎連力道都沒使。可即便如此,玲悅還是攬着那女子,被一陣風裹挾着飛上大殿,又重重的落在地上。
但玲悅不愧是神中的妖精,在落入塵埃之時,還不忘護着那女子。
見到這一幕,我的心中燃起熊熊烈火,恨不得衝上去把那二人扒皮抽骨!但我是誰?著名的笑面人是也。故而,最終不過仍是一抹笑容,緩緩綻開在我蒼白的臉頰上。
很好,玲悅君,本君饒不過你!還有那個瘋話連篇的女人,本君也記上了。本君看上的…呸,提那人只是晦氣。天下之大,不過一個男子,本君甩手就丟給你!
正當我在心裡爲自己的瀟灑而沉醉時,玲悅那晦氣的聲音又驟然響起:“各位仙友,莫要忘了,玲瓏聖君突破第二十五層境界的心法,便和這位姑娘方纔所說的如出一轍。若是姑娘勤加修煉,修神封聖指日可待!"
望着那姑娘,他向來冰冷的面孔上,卻出現一抹微笑。他的笑,就如這世上最美的夢境一般迷人,一點點的滲入心中,令人沉醉。那女孩子望着這驚如天人的面孔,唯有臉頰的一抹桃紅將她的心思展露無遺。
未待玲悅開始混說,我那可憐的、也思慕着玲悅的朋友竟又揚起手,向那姑娘揮去。
這回,玲悅來不及出手,只能任那巴掌甩在這姑娘臉上。許是雪辰心中偏見太深,這一掌竟用了神力。
不過傾刻之間,那姑娘嬌美可人的臉蛋上便顯出一片不淺不深的紅腫。
都說不能打人的臉,雪辰如此作爲,倒有些過了。但這姑娘那楚楚動人的神情、眼角兀自掛着的幾滴淚珠、還有那微微撇下的紅潤的脣角,讓我們這些女子看了,倒着實嫌她故作姿態。
不過媚悅與巧佞向來都是對付男人最好的手段,這女孩子的幾滴眼淚、一聲抽噎,便將那爲神不尊的玲悅迷的連眼波都帶着一絲柔光。他向那女孩子伸出白玉雕刻般柔軟細膩的手,柔聲道:“雪辰師妹,你作爲神,何必與這姑娘計較。”
雪辰見到他這般向着那女子,連眼淚都急得落下來。她可謂哭的梨花帶雨,淚光點點的美目含着幽怨、嫣紅的脣微微撅着,端得是令人生出愛憐之心。
雖是流着淚,雪辰大概還是難解心中那份幽怨。她是聖仙帝的獨女,平時若是有人敢逆着她的意思,便是鬧個三天三夜也是稀疏平常。如今見這凡間女子搶了白臉的寵愛,又怎能嚥下這口氣?
她抽噎的聲音愈來愈大,到最後,竟號陶着,將那姑娘摜在地上,芊芊素手將她一指,便葷的素的都往開罵:“你這小妖精,憑什麼勾引我玲悅哥哥!我一定去求聖君大人,讓她給我個說法,將你這妖孽逐下山去!”
那姑娘不怒反笑,啐她一口,仰起頭,朗聲道:“仙子姐姐,我勾引的又不是你,你氣什麼?莫非是姐姐一個人寂寞久了,竟這樣等人來寵愛自己?”
她這話一出,在場衆人均閉緊嘴,裝作自己置身事外的樣子。
但我卻忍不住笑了,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如此有意思的女子。她的勇氣倒是可嘉,和我小時候有些相似。我喜歡有勇氣的人,見這姑娘如此,心中對她的不滿倒也消了大半。
再擡首看我那可憐的朋友,她已氣的面龐發紫,就連雙目都吊起來。她一拂袖,便要攻擊那姑娘。這可是奪命的招式,我是萬萬不能容她這般沒有度量的害一凡人。
提了一口氣,我暗中催動內力,將整個大殿都籠罩在金色的光芒中。這招叫銀雪飛魂,是使氣息所到之處其他存在的力量全失的法術。
果然,她也頹然的放下手。我看見她向我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她應該明白,是我出的手。玲悅也淡然的望向我,淺淺的行了一禮。
感受到聖君的施壓,那二人也不再多言,只是對長老們行了一禮,朗聲道:"得罪了",便一前一後的向門外走去。
見着雪辰那幅丟了魂般淒涼的神情,我不由心中替她傷心。雖念着至交的青梅竹馬倒也着實不義,但幸而我將友情看的更重,既然她喜歡,那便祝福好了。
我淡淡一笑,用了招幻情之術,讓玲悅不由自主的挽起雪辰的手。雪辰見狀,面上的神色好看許多。她望向我,眨了眨眼,隨即扭過頭,趾高氣揚的斜那姑娘一眼,便扭着腰肢翩然而去。我也大仇得報的嘆出一口晦氣,繼續把玩手邊精巧的玉杯。
見到二人直接奪門而出,餘下的長老又囑咐幾句課業要求,便命我們自行散去。
在前往住處的路上,我和身邊一位着水藍衫兒的姑娘所談甚歡。她說她姓黎名裳,閨名巧雲,家住凡間的月朝都城,家父系當今工部尚書。
她說她本是不想來修仙的,畢竟這是艱難的逆旅。但爲着父親的官位,只好率先前來爲國祈福以作表彰。我安慰她幾句,聽她問我的姓名,便隨口胡謅了夜凌君一名。
不過幾次來往,我和裳兒便所談甚歡,開始以好友互稱。
到了居所,與室中餘下的人打過招呼,我便走到榻前,鋪牀疊被,又換上統一的素白色袍子,繫上掛着銀質鈴鐺的牡丹紋腰帶,掃灑去塵、擦拭窗櫺。
鬧了一上午,腹中早已飢餓無食。仙神不像凡人,無需靠食物充飢。但聽着那此起彼伏的腹中的哀鳴,一向嘴饞的我也感覺口中有些溼潤。挽上裳兒和另一位梳着花苞頭的姑娘,我們便出了門。
但不過走出幾步,眼前卻晃過一個熟悉的人影。那人膚白如雪,臉頰上一點嫣紅煞是動人。她就像兔子似的跳着跑向我們,衣裳被風吹的唱起歌。我擡眼望向那人古井無波的雙目,心下驀的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