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髡賊”在海邊宿營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附近各個村寨,顯然這二百多號全副武裝,還拖着大炮的人馬不是來旅遊的。天還沒黑,周邊十多裡內的各村寨不約而同的派出了使者,帶着酒、乾肉和雞鴨來拜訪了。
“還想去叫他們來呢,自己送上門來了。叫他們進來!”席亞洲本來就肩負着執委會要他沿路招撫各村寨,要他們歸附的任務。
司令部帳篷裡已經裝好了電臺,打開了筆記本電腦,上面是席亞洲心愛的兵棋遊戲,不過現在已經被改造爲作戰模擬指揮系統。帳篷外面兩個兵正騎在雙人腳踏式發電機上拼命的踩腳蹬。
席亞洲坐在司令部的帳篷前的一張摺疊帆布椅上,身後是兩杆旗杆矛,飄揚着他喜愛的紅黃兩色三角旗――這算是他的個人指揮旗,至於穿越軍的旗幟,到現在還在爭論不休。看着這羣穿着他們最好衣服的老頭彎腰曲背的從營寨門口亦步亦趨的走進來,這種權力感還是蠻享受得。
席亞洲通過三名翻譯向這些長老們說明――除了臨高話,這裡還有說軍話的,說瓊州話的,他們只是路過這裡,明天一早就要開拔,至於他們送來的東西,穿越軍一概不收,沒想到這番表態卻讓這些老頭子們痛哭流涕,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恨不得要來抱他的大腿了。
“這是怎麼了?”席亞洲摸不着頭腦。
擔任翻譯的熊卜佑也鬧不清爲什麼這樣秋毫無犯的宣言會得到這麼個結果,好言好語的問了半天,才知道這些長老們以爲他們對送來的東西不滿意,要加碼索取,都在哭訴本村窮得快餓死人了云云。
“好好,那就把酒都收下把。”席亞洲哭笑不得,又深感老百姓的可憐,“乾肉和雞鴨不要,叫他們再送些新鮮蔬菜和雞蛋鴨蛋來。”
聽到席亞洲的吩咐,這些人如同皇恩大赦一般的都爬了起來,接着各村寨又聯合進獻給“席首長”白銀50兩。席亞洲再次堅決的拒絕了。於是又得到了一番“將軍清廉自潔”、“首長真是廉潔奉公”之類的讚美的話,熊卜佑翻譯了幾句之後就懶得再翻了。
席亞洲一臉正色,按照執委會的精神,他宣佈:各村寨在崇禎二年元月三十日前,派人去百仞城報到,商議“御匪防盜”大事,如逾期不去的,一律按“通匪”處理。
“勾連海盜的苟家莊是什麼下場,大家都是知道的。”席亞洲眼露兇光,“我等來到臨高,深感此地民生凋敝,匪盜橫行,現組團練,爲得是‘鏟強扶弱,保境安民’,爲朝廷保一方平安。誰若不配合我等的行動,就是和全臨高百姓過不去,和臨高百姓過不去,也就是和朝廷過不去,和朝廷過不去,就是叛臣亂黨!人人得而誅殺之。”他狠狠的把手往下一劈,“今天沒來的村子,由你們轉告。”
跪在下面的人都快糊塗了,這羣“髡賊”自己不就是海盜麼,還鬧什麼“爲了朝廷”,糊塗歸糊塗,血洗苟家莊的事蹟經過無數人的添油加醋再創作,已經成了一個恐怖傳說,誰還敢說個“不”字,只是唯唯諾諾,還暗自慶幸本村很識相的主動來了。
席亞洲又要他們每村派一個聯絡員隨軍行動,又要了幾名熟悉當地山路的嚮導。這才讓他們退出去。
“各村都來派人來了?”席亞洲問熊卜佑,他在一張地圖上標記着來營地報到的各村。
“方圓十里之內全來了,十五里之內來了三個。”
席亞洲自信滿滿,“等我們把百圖搞定了,來得村寨會更多。”
“叫他們去百仞城做什麼?”熊卜佑有些好奇。
“徵丁徵糧,”席亞洲看着桌子上的地形圖,“這臨高縣裡我們已經沒有對手了,接下來就是要利用這裡的人力物力資源了。馬總長想攻下縣城自己當縣令,不過文委員長要搞農村包圍城市,用武力脅迫各村,建立起我們自己的行政網絡。縣城根本無所謂。”
“縣城我也覺得沒什麼搞頭,不就是個縣衙門麼。要佔領還不是隨時隨地的事情。”
“沒錯,老百姓纔是根本啊。”
“報告,海軍陳指揮來了!”
從明天起部隊就要進入山地行軍了,海軍的支援船隊只有在抵達百圖之後才能對陸軍實施補給。席亞洲和船隊指揮陳海陽協調之後,雙方決定明天各自前進,陸軍將在下午三點挺進到百圖村外圍,隨後會對村裡的百姓進行勸降,勸降不成的話,席亞洲就會施放三枝紅色起火箭,“伏波”號開始炮擊百圖港,如果勸降成功,則施放一枝綠色起火箭――自從招募的爆竹匠之後,雖然還做不出信號彈,型號火箭還是可以的。
大家又商定了各種情況下的聯絡信號和處置預案,到晚上六點多陳海陽才乘划艇回伏波號上去了――他謝絕了席亞洲留他吃飯的邀請,帶着分給海軍的蔬菜、雞蛋回到了船上。席亞洲很有把握的認爲:伏波號上有更美味的伙食。對此他耿耿於懷,特別是看到警衛員給他端來了一大碗熱騰騰的米麪皮的時候。
晚餐是草地三號和草地四號,前者是米麪皮,後者是米線。在大鍋裡煮透,架上整包的複合調味料:裡面有食鹽、幹蔥花、胡椒――可惜沒有辣椒,不然這東西來點油潑辣子就更好了――還有許多掛釉的陶罐,裝着魚露。罐子都有藤編的外套,以防搬動的時候碰撞破損。附近百姓送來的得各種蔬菜和禽蛋也豐富了湯裡的內容。
煮出來東西味道相當不錯,就是沒油水。席亞洲又一次的見識到本時空農民的好胃口:一個兵一口氣吃下了差不多3斤米麪纔算了事。
軍官們的湯裡添加了切成片的午餐肉。艱苦樸素的優良傳統在這裡又顯示出它的威力,一聽125g午餐肉罐頭由二人分吃,負責切分的人要十分小心不能切多切少了。最後連罐頭內壁上的油脂也被用熱湯洗刷一下消滅掉。
“沒想到午餐肉也會成爲美味!”東門吹雨喝了一口米線湯,加了午餐肉之後,湯味似乎變得濃郁起來,午餐肉還爲湯水添加了多種香料的混合味道,比單純加了調味料的湯麪要好吃多了。看來草地三號和四號也沒大問題,缺點是沒有油脂,如果不是有午餐肉的話,單純用調料包味道還是過於寡淡。
他在筆記本上寫下對口糧的感受,然後走出帳篷準備鬆快一些,心裡卻有點熱辣辣的心思――卻一腳踢到個東西,哐噹一聲滾了好遠,定睛一看卻是一隻午餐肉的空罐頭。
“太浪費了,這是誰幹得!”東門吹雨痛心疾首,鍍錫的馬口鐵可是工業部門至今還造不出來的東西――食堂每天做飯的時候,不要說是罐頭盒,連真空鋁箔袋、塑料袋都是小心的洗乾淨收好交回給計委倉庫的。他在周圍一陣查找,把罐頭盒都給找了回來。趕緊跑到指揮部去向席亞洲彙報,於是當天晚上所有軍官都收到了一條命令:吃完的罐頭盒必須洗乾淨回收。
炮兵教導連連長應愈正在山間行軍。汗水已經浸透了軍服。這還算冬天嗎?他停了下來,喝了一口水壺裡的淡鹽水,看了看彎彎曲曲的山道。
密林遮蔽了行軍隊列,山勢不算陡峭,但是崎嶇難行。但應喻可以想象到自己部下:陸軍炮兵教導隊的一個炮排,3門12磅山地榴彈炮。炮被拆開由馬馱載着行軍。按照標準的12磅榴彈炮的編制,每門炮由3匹馬馱載,第一頭馱炮身,第二頭馱炮架和車輪,第三頭馱着兩個彈藥箱。一個彈藥箱內裝8枚炮彈:2枚榴彈、6枚實心彈。2個彈藥箱纔不過16發。正常狀態下,一門炮的基數是48發炮彈。但是穿越者手中的全部馬匹和驢子上陣還不夠。即使只出動了三門火炮,就已經動用了農莊裡的大多數的馬匹――吳南海還要應愈保證所有的馬都會平安回來,爲此他不惜把楊寶貴也送進了遠征隊照料馬匹,不過他可以坐船行軍,免於徒步行軍。
幾名炮兵從應愈的身邊經過。他們和步兵一樣,都揹着全副的裝具和步槍,唯一一個沒有背步槍的是個15歲的孩子,他是軍政學校的炮科學生,瘦得象只猴子,應愈看他的模樣,特許他不背步槍。
“啥時候纔能有全騾馬化的騎炮兵。”應愈感嘆着。
炮兵排後面還有十幾個腳伕,都扛着揹着炮兵們的裝備物資。這些是昨天各村派來的“聯絡員”,席亞洲預備着萬一需要動用額外的人力物力的時候,就派這些人回村去聯繫安排。應愈說反正他們也沒事幹,還是幫我來背點裝備,減輕馬匹的負擔,炮兵的七零八碎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北煒帶着偵察隊和幾個嚮導前出幾公里進行遮斷式樣搜索,清除可能的伏兵和觀察哨,據嚮導們說,百圖村很少和周邊村落來往,他們都是直接駕船出去貿易,吃得用得,連造船的木材都是從海上運來的。他們什麼都不缺,日子過得挺滋潤。難得從山裡出來趕次市集,買東西常用洋銀,還有人見過有很大的外國船到百圖去過。
百圖村因爲本地的土匪侵擾,在通往村落的道路要害上設了木寨,派人防守。至於海上的各路好漢們倒是不來侵擾――他們常在百圖修船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