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蒙與敘州兩地的狀況是完全不同的。
敘州的戎民部落已經處於半開化狀態。
因爲伐木是他們的重要經濟來源,而木頭砍伐下來是要運出山去才能變成錢的。
所以,敘州戎民的聚居地,相對來說更靠近山外,和漢民打交道也好。
儘管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太好,但此地能設立官府,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而烏蒙地區的七蠻部落,完全是沒有官府統治管轄的野蠻生長狀態。
無數的部落,如羣星一般散落在莽莽叢林之中。
爲了聚居地周圍的自然資源能夠養活部落的百姓,他們的部落不能太大,相距也不能太近……
這種情況下,設立流官政府,把敘州那一套拿過來,是完全不適用的。
敘州已經是個半開化州,楊沅用暴力和金錢,就能加快它轉型的過程。
可烏蒙地區不同,所以楊沅也用了完全不同的辦法。
楊沅只要把他們的利益和自己牢牢綁在一起,很多事情該出現的時候,他們自己就會主動搶着去做了。
楊沅謀劃的是三年、五年、十年甚至百年之後的格局,所以他沒有對烏蒙七蠻提出任何要求他們會產生牴觸的要求。
楊沅說的只不過就是我有一座金山,我出兵保護,你出人淘金,咱們一塊兒發財。
七大鬼頭認真琢磨了半天,也沒發現其中有任何陷阱,只有數不盡的好處。
這要是不答應,天理不容啊。
所以,響水灘上,楊沅和烏蒙七蠻的大鬼頭,舉行了一場隆重的歃血爲盟儀式。
篝火燃的半天高,七大鬼頭和他們的隨從,在酒興正酣的時候,還手拉着手,繞着篝火跳起了舞。
楊沅、刀妃妃、梵清和鳳娘、泰熙也被拉了進去。
楊沅左手牽着泰熙,右手拉着梵清。
幾女都擅舞蹈,只有梵清有些忸怩。
她有些放不開,誰拉她也不肯起身跳舞,只是羞笑拒絕,最後還是楊沅把她扯了起來。
次日一早,楊沅就和烏蒙七大鬼頭商量好了對付涼山土兵的辦法。
由於烏蒙山區太大,以這個時代的偵察效率、行動效率,是很難追着那些同樣擅長叢林作戰的隊伍走的。
所以,楊沅把他的潼川第二軍團派了過去。
這些戰爭瘋子的兇悍有目共睹,叢林之中,他們更是殺手之王。
楊沅讓烏蒙七部靠近涼山州的三部設卡設隘,封鎖道路,截斷涼山土兵的退路。
七部大鬼頭約束各自部衆,執行小範圍的堅壁清野,將諸多部落以就近原則進行集中。
短時間的集中生活,雖然會有一定的麻煩,但還捱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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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對於流竄作戰,不敢在一個地方待太久的涼山土兵來說,只靠狩獵,便無法滿足他們的生存需要了。
而楊沅的第二軍團,則是負責給予涼山土軍致命一擊的存在。
他們可以設伏、可以化整爲零、可以配合烏蒙七蠻的族兵圍殲。
楊沅不打算讓這支深入烏蒙境內的土兵隊伍回去了。
不過,他也提醒了七蠻首領,如果能抓活的,最好抓活的。
雖然是露天礦,可終究還是有些更艱苦的、也更危險的工作。
俘虜,將會是最適合這一崗位的人。
楊沅話講完,七大鬼頭的眼睛裡,就冒出了金錢的符號。
以前他們是不要俘虜的,純屬累贅,他們養不起。
可是現在,不同了……
楊沅把第二軍團留在了烏蒙,歃血爲盟之後,便啓程穿過烏蒙,直奔大理。
此時,東線的楊選已經領兵穿插進入大理國境。
唐朝時候,南詔攻陷播州,唐僖宗派楊端南征,平息了南詔之亂,並鎮守於播州。
隨着大唐分崩離析,楊氏便自立爲主,成爲世襲該地的家族政權。
不過,播州楊氏歷代家主,對自己還是有着清醒認知的,對於中央政權一向恭馴。
在本來的歷史上,後來播州楊氏還曾一度成爲大宋在川黔地區抗擊元軍的主力軍。
到了明萬曆年間,“改土歸流”已然是大勢所趨,五司七姓與當時的楊氏之主楊應龍交惡,大明王朝又在多線作戰,楊應龍的兒子又暴斃於牢獄之中,內外種種原因之下,這才悍然造反。
如今的播州自然不同,且不說楊連高早就在經營和播州楊氏的關係。
如今大宋皇帝以夔州路經略安撫使劉錡錡爲副元帥,楊選是劉錡派出來的討伐不臣的大將,於公於私,他都要全力以赴纔是。
西線,喬貞派出的兵馬,業已進入大理。
皇帝的旨意是大理啓釁在先,務必討伐不臣。
大宋興三路大軍,兵進大理,討伐犯上作亂的藩屬國。
消息傳到大理王城,本就動盪不安的大理國形勢,頓時更加混亂。
楊連高聞訊卻是大喜過望,表妹夫來了,朕的江山穩了!
楊連高立即召集羣臣,得意洋洋地宣佈,大宋三路大軍兵進大理,是因爲涼山土兵因爲瑣碎磨擦,侵擾烏蒙。
但,這些事情,是段氏王朝留下的惡果,與他無關。
他會立即以大興國王的名義,向大宋上表臣服,請求退兵,以保太平。
隨後,楊連高立即跑去,再次拜訪高貞明,恰好大理禁軍衛的高正大也在。
楊連高雖然已經是皇帝,對這兩位高家的實權人物卻是極爲謙遜。
“兩位伯父,楊撫帥帶兵來了,大宋天兵,可不是我們的土兵所能抵擋的。
據說,他們的兵,現在還掌握着一種可怕的火器,摧枯拉朽,勢如破竹。
不過,朕在南鄭城的時候,就認識楊撫帥,與他交情非淺,而今,他更是妃妃表妹的丈夫。
朕與妃妃表妹青梅竹馬,自幼感情甚篤,兩位伯父也是知道的。”
看到高貞明和高正大有些難看的臉色,楊連高就覺得特別愉快。
他的底氣漸漸找了回來,笑吟吟地道:“本來嘛,我涼山土兵侵擾大宋,就不該由我大興來背鍋,是不是?
只要朕向楊撫帥斡旋一番,再求得大宋國皇帝的寬宥,我妙香佛國,必得太平。”
高貞明臉色陰沉地道:“皇帝是一國之君,要做只管去做,卻不知與臣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楊連高神色一正,說道:“伯父,如今顯而易見,觸怒大宋,惹得天朝發兵的,是大理段氏。
大宋天兵入境,各地權貴還敢再假段氏之名與朕爲敵麼?”
高正大皮笑肉不笑地道:“皇帝這是在威脅我們高家嗎?”
楊連高道:“非也!朕是要向高家證明朕的誠意。如今,哪怕是有了楊撫帥的鼎力支持,但楊撫帥終究還是要回大宋去的,朕最大的倚仗,永遠都是高家。”
這樣一說,高貞明、高正大兩人的臉色便緩和了許多。
楊連高道:“朕要封相國爲王的主意不變!朕娶舒窈表妹爲後,並現在就立下詔書,只要舒窈表妹爲朕誕下皇子,立即冊立爲太子的主意不變!”
楊連高退後一步,一臉誠懇地向高貞明和高正大長揖了一禮:“還請兩位伯父把朕的誠意轉告相國,懇請相國儘快回朝主持大局。
朕……離不開相國啊。如果相國肯回朝,朕……願親赴麗江,恭迎國相!”
高貞明和高正大對視了一眼,高貞明道:“陛下太客氣了,陛下的誠意……臣會盡快轉告國相。”
方纔高貞明一直稱他爲皇帝,語氣中透着疏離。
這時聽他改口稱自己爲陛下,楊連高心中一喜,顯然,高貞明是有些意動了。
楊連高登基稱帝,竟遭到各方權貴的集體反對,這是有些出人意料的。
高家和楊連高,全都忽略了一個問題,就是楊家在這些權貴的地盤上都有勢力。
以前楊家只是大理國權貴之一,這先天就限制了楊家勢力在各方權貴地盤上的擴張上限。
所以,這些權貴們能夠容忍。
可現在楊家出了皇帝,這就直接威脅到了這些權貴們對自己地盤的掌控。
所以,他們和段氏聯繫起來,想要推翻楊氏皇權。
因爲各方權貴的這種激烈反應,所以本就抽身置於事外的高家有點猶豫了。
他們在考慮,要不要繼續保楊連高?
可現在大宋楊沅殺進來了,楊沅問罪的是大理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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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楊連高自稱與楊沅關係密切是不是吹牛,至少現在保段氏就有點不合時宜了。
所以,高貞明和高正大的態度軟化了下來。
將大興皇帝楊連高送出了府門,高貞明便道:“大宋橫插一腳,形勢愈發詭譎難明。
如今楊連高再三表態,倒也誠懇,只不知國相是怎麼想的。”
高正大道:“我馬上去一趟無量山,把此事稟報國相,請國相決斷,如何?”
原來,國相高貞壽根本就不在麗江,楊連高只知道高貞壽所謂生病是假的,卻不知道他現在的藏身之地也是假的。
高貞明搖了搖頭,道:“你掌握着皇城禁軍,豈可輕離?還是我去一趟吧。”
當日,高貞明便悄然離開大理城,快馬加鞭趕往無量山。
與此同時,楊沅已經帶兵殺進大理,攻入涼山州,找到了王長生勘測到的那處銅金礦山脈。
這處寶藏至今不爲人知,周圍沒有部落聚居,也不是什麼戰略要地。
因此楊沅打來此處,並沒費什麼氣力,幾乎沒有遭受到什麼像樣的阻擊。
“紮營盤、築工事、把炮架上。”
楊沅興沖沖地吩咐一聲,便讓王長生和寒千宸領着他,跑去看金銅礦了。
他琢磨着,沒準運氣好,他還能撿塊狗頭金什麼的。
狗頭金當然沒看到,他連銅都沒看出來。
寒千宸興沖沖地指着那灰黑黃綠褐,唯獨沒有金色的石頭土壤對他滔滔不絕地講了半天,楊沅一臉懵。
他只弄明白了一件事,他還是看提煉出來的成品算了。
隔行如隔山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