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妤感覺後腦勺彷彿捱了一記悶棍。
什麼叫做當頭棒喝？
這就是了！
她呆呆的望着慕紹庭，卻見他眉眼中還帶着笑意，對她沒有責備，亦沒有質問，就像是在說着一件最普通不過的事情一樣。
但是，他那冷冷的笑意卻像是軟刀子，剜着她的心。
林婉妤一下子愣住了，陷入回憶中……
這件事情，確實是她早有預謀。
在慕紹庭鐵了心要和她解除婚約，而她的父親林啓剛也起不了震懾作用之後，她纔打算孤注一擲。
她很着急，她承認。
但她沒想到慕紹庭居然連這細微的破綻都留意到了，他心中早就有數，卻從沒跟她提起過，偏偏在她還試圖讓他們的婚約繼續下去的時候，他就這麼猝不及防的當着她的面提起，讓她彷彿捱了一個耳光，明白了什麼叫做自取其辱。
他沒有證據的，否則不可能現在纔來提。
她也可以死不承認，一口咬定就是巧合又怎麼樣？
然而，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她卻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
“紹庭，其實我……”
“婉妤！”慕紹庭打斷了她，道，“我們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從一開始就已經一清二楚，就算是我媽有心要撮合，你也不該跟着她瞎起鬨，畢竟我要選擇什麼樣的人過一輩子，選擇權在我！我討厭接受任何人的安排，就算是我媽也不行，明白嗎？”
“……”
林婉妤心裡忐忑着，憂慮着，然後又慢慢的平復下來。
她明白了。
原來，慕紹庭知道的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多。
從他的這番話聽來，他和何鳳儀之間的誤會並沒有解開。
無論是他們赤身裸體的昏迷在一起，還是那些親密的照片被曝光出去，他只當時她和何鳳儀兩個人一拍即合的結果，卻不知道其實何鳳儀根本還不知情，全是她一手策劃。
那麼，情況還不算是太糟糕。
至少，有何鳳儀當替罪羊，他即使憤怒，卻也無奈。
否則他若是知道了她不僅陷害他，還挑撥他們母子間的關係，恐怕他早就已經找她算賬，而不是趁着偶遇的時候纔開口對她說這些話了。
她心裡鬆了口氣，然後沉默。
用沉默來默認了他剛纔所說的一切。
至於他不知道的那些，她當然希望他永遠都不要知道。
沉默了許久，她也沒再爲自己辯解什麼，反而道：“紹庭，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搞不太明白……”
“什麼事兒？”
“我們之間的婚約對林氏在B市的發展極爲重要，以我爸爸的脾氣，他是絕對不允許他預料中的事情被搞砸的，那你究竟……究竟是怎麼說服他的？”
“……”
慕紹庭的瞳孔一縮，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林婉妤居然會問到這個問題。
林婉妤看懂了他眼中的疑惑，索性也不隱瞞了。
“你和江清淺剛被記者拍到的那會兒，你去過我爸爸的辦公室，其實……那個時候我也在。”
原來如此。
慕紹庭可算是恍然大悟了。他輕笑道：“你都說了，你爸爸預料中的事情是不允許被搞砸的，你認爲憑我能說服得了他嗎？”
那怎麼能是說服，明明就是威脅！
基本上每個豪門大宅都會有些秘聞不能對外人道，他碰巧也就是查到了一些林啓鋼不想讓外人知曉的事情而已。
林婉妤當時既然在場，現在卻還來問他，只能說明林啓鋼也不打算讓林婉妤知道某些事情。
那畢竟是他們林家的事情，林啓鋼都不說，他又怎麼會多嘴？
“這件事情，你還是去問你爸爸比較好。”
他既不說，那便是無論怎麼問都不會再得到答案的，林婉妤也不打算做無用功了。
“好，你不說，我也不勉強你，但是我們之間的婚約……”林婉妤停頓了一下，接着再道，“當初你答應過我，以一年爲限，現在還沒到一年，等到一年之後，我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林婉妤心裡其實很矛盾。
凌菲死後，她雖還活着，卻像是活在地獄裡。
她之前的一段時間基本連門都不敢出，整天都惶惶不安，隨着時間一天天流逝，她的生活依然風平浪靜，她才慢慢的確定風頭過去了。
應該沒有人會把她和凌菲聯想到一塊兒去，不會懷疑到她身上來。
她逐漸安下了心，這纔敢出門。
至於慕紹庭，不是她當時決定去見凌菲時就已經決心要放棄的嗎？那麼爲何還要固執於他曾經許諾的一年呢？
早晚的事，有什麼區別？
她自己都沒有答案，慕紹庭就更加猜不透了。
不過，他確實是答應過了的，於是道：“隨你，不過婉妤……你非要等到一年的期限也不是不行，但是有句話，我只說這一遍，那就是在這段時間裡，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
他的語氣尚且算是溫和，所提的要求也不過分。
但，他眉梢一挑，朝她望過來的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警告。
什麼叫做不該發生的事情？
簡而言之，就是不允許她再利用他們之間的掛名關係再給他製造出什麼麻煩出來。
林婉妤是個聰明的女人，不用他把話說得太明白，他相信她能聽得懂也看得懂，她曾經對他的那份恩情，已經徹底的被銷燬在她的算計裡了。
從此，他們互不相欠。
就連林婉妤這個人，他以後也不想再提。
卻，事與願違。
他領着寧寧剛回到家，小丫頭就忽然開口問道：“怪蜀黍，我記得哦……你說剛纔那個姐姐是不是喜歡你？”
慕紹庭愣了一下。
難怪他覺得小丫頭在回來的路上安靜得不太尋常，原來竟是一直在琢磨着這個問題嗎？真是人小鬼大。
他習慣性的摸了摸她的頭頂，道：“小小年紀，別瞎想。”
寧寧卻不服氣的道：“我纔沒有瞎想，她一定是喜歡你，她一直都盯着你看呢，就是喜歡你。”
“她盯着我看，不代表她喜歡我。”
“她不喜歡你，爲什麼盯着你看？”
“因爲……”慕紹庭覺得這世間最難回答的就是小孩子的十萬個爲什麼了，他想了一下才繼續道，“因爲我長的好看唄！”
“哦。”
小丫頭竟點了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答案。
慕紹庭還以爲這事兒到此就結束了，將今天買回來的東西放到沙發上之後，便轉身往廚房去倒了杯水。
豈料，小丫頭又跟在他屁股後面進來，繼續發問：“怪蜀黍，那婚約是什麼？”
慕紹庭剛喝了口水還沒嚥下去，聞言後立馬被嗆了一下。
他有些難以置信的望着站在他身旁的寧寧，今天他和林婉妤的那些對話，他以爲這丫頭是聽不懂的，所以纔沒有避開她。
果然，她是不懂。
但是這也太會抓重點了吧？
他一時半會兒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解釋，寧寧只能充分的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又問道：“是約會的意思嗎？”
既然她是這麼理解的，慕紹庭索性也就順着這個臺階下來了。
“嗯，算是吧！”
寧寧沉默着，忽然又大叫起來，“哦，我知道了，怪蜀黍你和姐姐約會！”
慕紹庭看着她這一驚一乍的模樣，哭笑不得的道：“我哪有？”
寧寧也固執起來，不依不撓的道：“你就有！我聽到你們說的，你和她有婚約！哼！你怎麼能和其他女生約會呢，我要告訴我媽媽！”
慕紹庭哭笑不得的臉微微僵了一下。
他沒有再和寧寧理論，而是道：“好，那等你見到她的時候，你就告訴她吧！”
告訴她，她又還怎麼會在乎？
更何況，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
從他帶寧寧去出差回來，就再也沒被江清淺騷擾過了，難道她和樑昊天在一起，連女兒都不顧了？
不能想……
他緩緩的深吸了口氣，再吐出來，這才感覺胸口沒那麼堵。
以他對江清淺的瞭解，她應該是不可能不管孩子的，但是卻這麼多天也不上門討要，難道是默認了他上次的說法，就當是把寧寧賠給他了？
她的想法，他已經沒有精力去揣測太多。
反正，越猜越錯。
這世上，大概再也沒有比她的心更難琢磨的東西了。
寧寧跟着他也不是不行，但長此以往終不是個辦法，他得好好打算一下了。
他工作忙，成天帶着個孩子奔波也不是個事兒，況且寧寧總是要上學的，看樣子他得請個可靠的人來照顧寧寧。
當然，在找到那個可靠的人之前，寧寧依舊還是跟着他。
第二天有個早會要開，他早早的把寧寧帶到公司，他去開會的時候就吩咐了秘書陪着寧寧在辦公室裡玩。
事實上，慕紹庭第一次把寧寧帶來的時候，小秘書就凌亂了。
或者說，慕氏集團上下都凌亂了。
暫且不說慕紹庭這行爲都多悖於常理，單是寧寧的身份就足以讓公司上下的人猜測好一陣子了。
小秘書是跟寧寧接觸最多的人，卻還是沒猜出個所以然來。
她只覺得這個叫慕紹庭怪蜀黍的小女孩兒說不定是慕紹庭的私生女，看着慕紹庭那個寶貝的勁兒，她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的。
然而，慕紹庭開個會還沒回來，小女孩兒就在她手上出了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