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集團,B市分部辦公室內。
林啓鋼已經記不清這是他近段時間以來第幾次拍桌子、摔東西了。
他的心情不好,身邊的人全都跟着膽戰心驚的,容溯推門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正巧林啓鋼又拿起菸灰缸砸出去……
幸好容溯避得及時,菸灰缸纔沒有砸中他,而是摔落在他的跟前,四分五裂。
他跟在林啓鋼身邊多年,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林啓鋼的暴脾氣了。
林啓鋼盛怒之下,爲避免被無辜牽連,他只能選擇暫時緘默。
卻,還是躲不過。
林啓鋼喘了口氣,將滿腔的憤怒全部往他身上宣泄而來,怒吼一聲,“杵這兒做什麼?有屁快放。”
容溯常年生活在他陰晴不定的脾氣之下,早就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
即便林啓鋼不把他當人看,他也同樣不惱不怒,面不改色的樣子,彷彿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事兒能激起他的脾氣來。
“林總,還是沒有老爺子的消息。”
容溯裝着膽子如實稟告,已經做好林啓鋼繼續發火的準備了。
不就是罵幾聲蠢貨、廢物,更甚者又撩起隨手可及的東西砸過來嘛,這些對容溯而言都已經是小兒科了,他承受得住。
豈料,林啓鋼這次卻沒有馬上發怒,他沉默了半晌,眼中忽然冒出一股子狠勁兒來,道:“再找!我就不信了,他一個病怏怏的老頭還能平白無故上天入地了不成,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容溯道:“林總,我看這事兒沒那麼容易,老爺子人脈甚廣,如果他有心不想讓我們找到的話……”
林啓鋼打斷道:“所以你是在告訴我,找不到?”
容溯低下頭,算是默認了這個事實。
可他沒膽量這麼回答林啓鋼,只能反問道:“林總,你說有沒有可能,老爺子根本就沒來B市?”
林啓鋼像是一愕,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加派人手,不管用什麼法子都要把人找到。”末了,他還是補充了一句,“不要再侷限於B市範圍內,到處去找,但凡有點線索就第一時間通知我。”
“我明白,不過林總,還有一件事兒……”
“說。”
“你讓我去查當年的那個孩子,有消息了。”
林啓鋼眼中頓時閃過一抹驚駭之色,“林欣悅的那個孩子?”
容溯點頭道:“是,林總你之前一定沒想到吧,就是江清淺。”
“江清淺?”林啓鋼琢磨着這個名字,總覺得有點耳熟,似乎在哪裡聽說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容溯看到他困惑的模樣,提醒道:“就是慕紹庭在外面的那個女人。”
林啓鋼這才恍然大悟。
他對慕紹庭的私人感情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但慕紹庭和林婉妤訂婚之後還和別的女人攪和在一起,甚至被媒體曝光出來,此等有辱林氏臉面的事情,他就不得不關注了。
“居然是她?”林啓鋼忽然冷笑起來,“她就是林悅欣的女兒,呵呵……”
林悅欣!
天知道他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有多恨,恨得有多咬牙切齒。
悅,欣……
單是從這兩個字就能看出來,當年取這個名字的人對於林悅欣的到來有多高興,他們全都高興了,那麼他林啓鋼算什麼呢?
滿腔的恨意,從他的胸腔裡迸發出來。
他怒着恨着,最後卻笑了出來。
“如果老爺子真的來了B市,你都能查到的事情,老爺子沒理由查不到,這是打算要認親了麼?呵!”
林啓鋼陰笑的樣子,容溯已經司空見慣,但察覺到笑中的那抹狠意,他還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他覺得,林啓鋼一定是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果然……
林啓鋼忽然道:“都一大把年紀,一隻腳踏進棺材裡的人了,好好的安享晚年不就好了嘛!偏偏要搞事情……認親?如果這世界上再沒有那個人了,我看他還能去認誰!”
容溯頓時大驚。
林啓鋼又接着道:“B市那麼多人,偶爾失蹤那麼一兩個應該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容溯,這件事情……”
“林總,萬萬不可!”
容溯確實驚呆了,急忙阻止。
林啓鋼卻怒聲道:“我的決定你敢不從?!”
“我……”容溯有些猶豫,卻還是毅然的道,“林總,二十多年前,我幫你做過那件事情之後,你答應過我的……”
那件事兒,哪怕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卻依然在他心裡揮之不去。
那時候他就說過,林總,我容溯可以爲你做任何事情,但是我這雙手不想再沾上鮮血了。
當年他說的這句話,林啓鋼也沒有忘記。
但,他卻冷冷的嘲諷道:“反正你這雙手早就已經髒了,容溯,我們沒有退路,若是真的被老爺子查出點兒什麼來,你我都得玩完,你想清楚。”
容溯沉默着,心裡無比沉重。
一失足成千古恨的苦果,他算是嚐到了。
他當然知道當年的事情一旦被老爺子察覺,他不會有好下場。
可是,真的非得再添一筆罪孽嗎?林啓鋼的意思很明確,是想要了江清淺的命,以絕後患哪!
況且,他覺得老爺子已經有所察覺了。
對了……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依舊阻止道:“林總,還是不妥。”在接觸到林啓鋼駭人的怒火時,他馬上道,“你先聽我說……”
林啓鋼冷冷的望着他,那目光彷彿在告訴他,最好能說出個讓人信服的理由來,否則的話……
容溯道:“江清淺動不得!林總,她是慕紹庭的女人!你忘了嗎,上回慕紹庭來找你談條件所說的那番話,他顯然去調查過你,調查過林家。暫且不管他查出了多少東西,就說林氏現在跟慕氏有合作,這可是你進軍B市市場最重要的一步棋,若是因爲一個江清淺惹怒了慕紹庭,恐怕會得不償失啊!”
林啓鋼冷哼道:“你什麼時候膽小怕事到這個份上了,神不知鬼不覺的,慕紹庭怎麼會知道?就算他知道,我看他能奈我何?”
“慕紹庭自然是不用怕,那老爺子呢?”
“……”
“林總,你有沒有想過,老爺子爲何莫名其妙的玩失蹤這一招?”
“……”林啓鋼的眉頭深鎖着,他焦躁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卻發現自己一直在狂躁着,卻沒仔細的思考過這個問題。
容溯這麼問,顯然是有自己的想法。
林啓鋼不做聲,打算聽下去。
容溯道:“我覺得,老爺子恐怕是對當年那件事情有了疑心,但又還不確定,所以故意在試探咱們呢。”
“試探?”林啓鋼若有所思。
容溯又道:“可不是嘛!春節的時候你回去H市,老爺子故意在你面前提起林悅欣,說不定就是試探的開始,隨後他老人家就失蹤了,他正想借此來試探你的反應,你若心虛就遂了他的意了。”
“……”林啓鋼臉色一沉,竟無言反駁容溯的話。
“林總,現在的情況就是我們在明,老爺子在暗,你也說連我都能查到林悅欣的女兒,老爺子查不到嗎?說不定他早就心知肚明,如今就在暗處盯着咱們,你說要是在這個時候去懂江清淺,豈不是打草驚蛇,露了馬腳嗎?”
“!”
林啓鋼心中一驚。
經過容溯這麼一番分析,他才意識到自己確實衝動了。
老爺子精着呢,他得稍安勿躁。
他深深吸了口氣,終於冷靜的問道:“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容溯就等着林啓鋼這麼一問了,於是說了四個字,“靜觀其變!”
林啓鋼睨了容溯一眼,沒好氣的道:“你何不直接說讓我當縮頭烏龜?”
容溯道:“林總,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你仔細想想,就算老爺子是試探你那又怎麼樣?這也正好說明即使他對當年林悅欣的事情有所懷疑,但他沒有證據!那我們可不能笨到把證據送到他手上去啊!”
“說下去……”
“所以,我就說要靜觀其變,你也別心虛,老爺子失蹤,你也就順水推舟做一回孝子,滿世界去找就行了,只要沒有證據,老爺子就算是爲了林氏,也不敢拿你怎麼樣的,他還有幾年可活啊,到時候咱們就高枕無憂了。”
林啓鋼咬着牙,恨恨的道:“這個老不死的,上次病那麼重,怎麼……”
“林總!”容溯打斷他,低聲道,“這種話切勿再說了,小心隔牆有耳呀!你們是不能撕破臉皮的,你別忘了老爺子上次病重,在醫生是找律師立過遺囑的,那遺囑的內容,咱們都還不知道呢!所以現在最穩妥的法子就是把老爺子找回來,只要他拿不出證據來,你就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繼續扮孝子……”
不得不承認,容溯所言句句在理。
林啓鋼卻憋屈不已。
該死的遺囑!
要知道,雖然現在他是林氏名義上的掌權人,但卻徒有其名,林氏的股份和大權依然掌握在老爺子手上。
若是撕破臉,老爺子的遺囑裡沒有他,他這半輩子就算是白忙活了。
正是因爲他討厭這種受制於人的狀態,纔想着跳出H市這個圈子,把生意做到B市來,在這裡山高皇帝遠,他才能真正說了算。
容溯是懂他的,說道:“林總,除了找老爺子之外,當務之急是要在B市站穩了腳跟,哪怕將來東窗事發,你也有底氣對抗老爺子。”
這個道理,林啓鋼當然懂。
所以,他不惜連聯姻這種套路都用上了。
只可惜,林婉妤不爭氣,連個慕紹庭都拿不下。
“水上樂園至少還要兩年才能竣工,如今的林氏在B市只是徒有個名頭,收購下來的那幾家小公司一時半會兒也難成氣候,本來有意要拿下慕氏,誰知道慕紹庭這小子這麼不識好歹……”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煩心事兒。
林啓鋼鬱悶不已。
容溯道:“想要拿下慕氏恐怕沒那麼容易,慕家那兩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燈,不過幸好他們兄弟不是一條心,我們倒是可以利用這點來想個法子……”
慕紹庭此刻正好出差回到家,還不知道有人在背後議論他,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