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白亮的燈光照在兩個人臉上,樑笑笑和葉兆就這麼對視着，兩個人都是面無表情。
葉兆想的是,這次說得應該足夠明顯了。
樑笑笑想得是,不是她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就是葉兆腦子出了問題。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都等着對方先開口,就好像這場無聲的對峙中,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半響之後，樑笑笑轉身抱着紅酒準備上樓,她想老孃不陪你玩兒了,你自便吧！葉兆卻突然大跨步上前,一把拉住樑笑笑的胳膊,樑笑笑被一帶愕然轉頭，葉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湊近她，冷硬的雙眸眯着：“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有病……吧……樑笑笑回視葉兆，慢慢道：“我覺得自己的表情已經表現得挺明顯了。”
葉兆沒有鬆開她，“那你聽懂我的意思了麼？”
“你說的中文，我當然聽懂了！”
“好，我再說一遍，娶你，你拒絕麼？”
樑笑笑沒有開口，睜大眼睛點了點頭，葉兆表情嚴肅生硬，在樑笑笑點頭之後鬆開了她，示意她可以上樓了。
樑笑笑超前走了幾步，確定葉兆不會又突然上前攔住自己，才轉頭上樓了。
樑笑笑晚上躺在牀上用筆記本查考研類則相關訊息，還找了個論壇，點擊註冊了會員。
洗完澡之後她又把自己買的書翻出來看，連看了好幾本英語資料，突然發現自己英語爛的一塌糊塗，一篇文章裡幾乎沒幾個看得懂的句子。她在牀上糾結坐着，翻翻這本翻翻那本，又翻到專業類的書籍資料看了半天，發現自己這幾年果然荒廢的厲害，基本能忘的都忘光了，沒忘的那些就從來沒記得過！
果然除了吃，專業技能方面，自己就只會打麻將了？！樑笑笑無力躺在牀上，上網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勵志的帖子，果然搜到了一堆什麼考了四年才考上，當媽的女人辭職回來考研之類的帖子。
樑笑笑一個一個翻開看，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眼裡逐漸跳躍出興奮的小火苗。她突然覺得有些燥熱，好像心裡跳了一把火，燃燒着，異常亢奮！她好像突然就知道自己要什麼了，但卻只是很模糊的一個影子。帖子裡寫了很多考研的經驗，該用什麼書，到了什麼階段又該有什麼樣的心態調節，該用什麼樣的學習方法。她看了之後覺得對自己未必有用，但心裡卻描摹出了一個讓她覺得萬分熱血沸騰的場面——她坐在書桌前啃書，無論結果是什麼樣子，她都在爲一個目標努力着！
對啊，生活不就應該是這樣子的麼！？
樑笑笑一時興奮，當天晚上熬夜，給自己制定了一個月度看書的進程表，雖然她現在還不確定自己應該考什麼專業，但公共課的書籍可以先看了。
樑笑笑這個晚上睡得很踏實，睡前已經想好了明天自己應該幹什麼——她得先在大學附近找個房子，去一趟學校的圖書館，如果可能，她得再找個渠道辦一張學校的圖書證和飯卡。
總之她已經想好了，不管能不能考上，她下面的幾個月都必須在學校裡呆着！
樑笑笑第二天早上起了個大早，下樓的時候發現樓下沒人，她也沒多管就直接出門了，反正今天就會在學校外面找房子了，不會在這裡住多久了。
大清早還沒到早高峰的時候，路上開車還很順暢，樑笑笑開車去了學校附近，在學校外面的幾個小區晃了兩圈，看看有沒有什麼整套的空房出租的，結果發現基本都是租單間。
她把車留在了停車場，自己在幾個小區之間來回晃盪，最後站在一個老舊小區大門外面的電線杆旁邊記電話號碼。其實如果想在這附近的高檔小區找個套間，打幾個電話就能搞定事情，根本不需要跑出來這麼麻煩，但她不想把考研的事情傳揚出去。就好像是自己的小秘密一樣，她要自己守着自己去努力抓住自己的未來，而不是靠人情靠金錢靠她的父母給她的所謂社會地位。
樑笑笑早上轉了好幾圈，發現真的沒有套間出租，有的話也是毛胚房，裡面什麼都沒有，房主只想讓租住的人拿自己的毛坯房當倉庫。樑笑笑最後沒辦法，只得回頭再想其他辦法，早上快十點的時候又去了學校圖書館。
然而校圖書館是刷卡進門的，只有有圖書證的學生纔可以進去借書看書，或者坐在自習室裡溫書。
樑笑笑獨自從圖書管裡出來，下階梯慢慢往下走，突然覺得有些挫敗。她擡頭遙望着學校內的景色，發現心裡空蕩蕩的，好像什麼都沒有一樣。她這才知道其實這麼多年裡，自己終究是白混了一場，婚姻感情沒有了，傍生的技能幾乎算是無，她在社會裡混着覺得自己還算有優越感，回了學校才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
她敢在名牌新品定製的發佈會上不帶請帖就進場，卻沒辦法在沒有圖書證的時候進一個大學的圖書館。
樑笑笑吐了一口氣，勾脣自嘲一笑，自己算個屁啊。
樑笑笑走出圖書館準備回去，她還是得像個辦法，圖書證找人在學校裡拖個關係應該不難，如果附近沒有住的地方，她也可以找個稍微遠一點的小區住着。
但世界有時候實在太小了，更何況一個大學的校園？
顧天佑似乎出場的方式似乎總是有那麼一點小清新的味道，樑笑笑撞見顧天佑的時候，顧天佑正拎着早飯從學校東門走進來。
顧天佑自己也愣了一下，走近道：“你又來學校？”
樑笑笑第一反應就想說你別誤會，不是找你的，還沒開口，顧天佑自己道：“走吧，帶你去圖書館轉一圈。”
樑笑笑頓了頓，突然想其實自己也沒那麼沒用吧，至少今天能進圖書館不是。
顧天佑什麼都沒多問，沒問樑笑笑爲什麼來學校，也沒問樑笑笑昨天買那麼多書做什麼，更沒有問樑笑笑其他雜七雜八的事情。
他把樑笑笑帶到圖書館門口，把自己的圖書證遞給樑笑笑，指了指玻璃門道：“你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剛好吃個早飯。”
樑笑笑捏着手裡的圖書證，突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她有點訥訥的，好像回了校園之後自己就沒了平日裡的那些小聰明，人都變傻了。
她看着顧天佑，慢慢轉身，沉默的走進圖書館玻璃門，刷卡的時候才愣然間想起其實自己應該說一句謝謝的。
圖書館總共好幾層，一樓是普通閱覽室和雜誌閱覽室，二樓是機房和普通閱覽室，三樓和四樓都是借閱室，樑笑笑拿着圖書證默然在裡面逛了幾圈下樓，再刷卡出來，發現顧天佑拿着手機垂眸看着屏幕，靠在一根石柱子旁邊。
樑笑笑走過去，把自己手裡的圖書證遞過去。
顧天佑接過來，樑笑笑突然木着臉和嗓子，道：“謝謝你。”
顧天佑一愣，眉頭舒展笑道：“不客氣。我還以爲你已經忘記該說謝謝了。”
樑笑笑的臉色有點不好，因爲她發現自己確實已經和很多東西都脫軌了，她之前的生活有一些不對的地方她甚至都沒有發現，就連最基本的受了別人的幫助應該說謝謝她都忘記了。
她爲什麼會忘？因爲她的生活圈子早就不對了，她和孟嫣周明非等一些朋友相處，受了幫助無需多說什麼謝謝，家裡的長輩對她放任不管，她生活的圈子除了錢就是利益關係。
這個圈子裡有人拿着錢託她牽線拉關係，有人拉着關係過來拜託她找資源找生意，無非就是這樣，錢、關係、人脈、圈子、最後還是錢。
在那個圈子裡她不需要說什麼謝謝不客氣之類，大家都是這麼相處，今天我給了你好處，明天你有好處的時候，你定然不能忘了我，否則就從這麼圈子裡滾出去！
樑笑笑的臉色不太好，顧天佑也沒有多問，一手插在褲帶子裡，側頭看着不遠處的一排排矮灌木，道：“一直到我出國之前，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現在會有這樣的生活。每天給學生上課實驗、評定工作、考覈；和周圍的老師導師關係良好，雖然爲了升職也勾心鬥角，但總歸生活簡單明確。我現在沒什麼大抱負，不過如此，到了這個年紀唯一缺的就是老婆和孩子。樑笑笑，當年你告訴我，如果我喜歡生物，就應該堅定下去，我做到了，你呢？”
樑曉霞擡眸看他，苦笑了一下，“我沒做到！我當年喜歡白錚，後來雖然和他在一起並且結婚了，但是我沒堅持下去。”
顧天佑看她，沉默醞釀着，慢慢道：“你放手是對的。你有想過麼？如果當年白錚和顧茗在一起的時候你沒有多管，現在你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樑笑笑心中一驚，握拳，垂眸沒有看顧天佑。她心裡想着顧天佑的話，飯後反反覆覆問自己，最後卻沒有任何答案。
她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這個問題她幾乎就沒怎麼想過，她不喜歡拿過去的事情做那麼多假設如果的論證，她習慣了朝前看不回頭。
但顧天佑的假設卻讓如今的樑笑笑心驚得顫抖，如果當年自己沒有多事，是不是如今也能像孟嫣那樣嫁個好男人？即便不工作也有自己的追求和愛好？然後和自己心愛的男人生幾個孩子，一起慢慢養大，一起慢慢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