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陣法

柚葉趁血刃疲於應付時朝雪羽比劃了兩下,匆忙間看到她碧綠的眼眸便成了深沉的墨綠,眼底正醞釀着一場風暴,臉色淡定而沉着。柚葉微微一愣,但也沒有多想,右手持天杖,左手反握藏刀,一長一短配合的毫無破綻。手中天杖猛地向前一捅順勢向右一個橫掃,左手藏刀向左下方斜劃,又給血刃身上添了兩道不淺的傷口,四人不約而同的加快速度圍攻血刃。

雪羽手腕一抖,黑色軟劍如同靈蛇一般卷向血刃手腕,血刃迅速後退一步,想要避開軟劍,不料退得太急反而被桃華看準時機尾巴一甩纏住了他的小腿,不由得向後倒了下去。鴖踏前一步手臂一揮,長長的指甲衝着他的後腦劃了過去,血刃急速後傾,單手撐地,整個身子繃成一個反張的弓形,躲過了鴖的攻勢。雪羽手腕一擰,軟劍順勢迴旋下削,朝着血刃的胸口劃了下去,血刃躲閃不及硬受了一記,身上的羽織更加破爛了。

血刃畢竟是由兵器衍生的意識,被曾經持有過他的武士所影響,雖然受到了怨氣的污染,喪失了原有的心性,但本身的經驗豐富,柚葉她們四人聯手一時半會竟然也無法制住他。雪羽微微皺了皺眉,對柚葉比了一個手勢,軟劍一揮將血刃逼退之後迅速後退,脫離了戰圈,順手掏出一疊符咒開始做準備。柚葉和兩隻契約獸立刻切換成三才陣,將企圖趁陣勢變換的空檔衝出來的血刃逼了回去。

血刃已經顯得很虛弱了,雪羽的退卻倒也沒造成另外三人多大的負擔,柚葉足尖點地,猛地加快速度,瞬間衝到血刃身前,身體微微下蹲以左腳爲軸心一個逆時針旋轉,左手藏刀探出上挑,迅速抹向血刃的脖子,右手天杖向前捅去。血刃側身避過刀鋒,反手握緊太刀擋住天杖用力向前一頂將柚葉逼退,緊接着雙手舉刀下劈,朝柚葉肩部砍了下去。柚葉向後退了兩步,不慌不忙的躲向右側,連續幾次縱躍轉到了血刃的身後,天杖向前一探,向他的後背紮了下去。

那邊打的熱鬧,這邊雪羽也沒閒着,她飛快的測好方位,將幾張符咒埋在了不同的地點,剛好將正在打鬥的那幾個圈在裡面。她總算將準備工作做完以後,又重新掏出一張道符,右手成劍指夾住符咒,閉上眼睛嘴巴一開一合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她的聲音很低,宛如喃喃自語一般,雪羽將手中符咒向前一扔,迅速的結了一個智拳印,猛地睜開眼睛,墨綠色的眼睛變得更加幽深。這時只見一陣奇異的風捲過,地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明黃色光圈,圈內依舊打得火熱,圈外卻突然震了一下,揚起陣陣沙塵。

血刃低下頭避過了鴖的利爪,卻被桃華瞄準空檔一尾巴抽飛,柚葉從側面衝了上去補了一刀,還趁機附贈了一個後迴旋踢。血刃重重的摔在地上,剛好落到了光圈正中央,四周瞬間竄過數條明黃色半透明鎖鏈將他牢牢地捆住,動彈不得。太刀掉落在一旁,被桃華一尾巴掃的老遠。看到血刃被困在中央無法掙脫柚葉鬆了口氣,也顧不得會不會弄髒衣服就直接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一直以來積累的疲累在一瞬間全部爆發了出來,也累的無法動彈。

雪羽此刻無暇他顧,只是結着智拳印,一遍又一遍的念着不動明王咒,“謹請供奉、降臨諸神諸真人、縛鬼伏邪、百鬼消除、急急如律令!”

血刃被困在陣中,一個勁的橫衝直撞,瘋狂的吼叫着,大量紫黑色霧氣向外翻涌,剛剛脫離出他的體外便被淨化的一乾二淨。隨着時間的流逝,血刃總算安靜了下來,身形變得有些模糊,天藍色羽織上的血污逐漸褪去。他一言不發,只是靜默的坐在陣中心,低頭輕輕撫摸着依舊掛在身上的肋差,簡單的動作卻令柚葉強打精神,絲毫不敢放鬆的盯着他。

血刃似乎沒有察覺到那幾股幾乎可以把人烤乾的視線一般,輕柔的摩挲着古舊的肋差,不得不說,這幅畫面的確很詭異。就這樣過了許久,血刃擡起頭來看着柚葉,眼中沒有了平素的暴戾怨恨,平和的好似剛剛那個與他們血戰許久的血刃根本不存在一般。血刃的身影已經變成了半透明的魂體,身形相貌卻逐漸清晰起來,蒼白的面孔,看起來神色疲倦卻又強打精神,寬大的天藍色羽織似乎要壓垮他瘦弱的身軀,臉上卻露出堅韌的彷彿無人可以打敗的微笑。

柚葉驚訝的看着血刃的變化,聯繫到之前自己碰到的幾件事,隱隱的明白了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她默默的注視着面前這個強大而又疲憊的劍士,想要開口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內心沉重的有如巨石壓頂,金色的眼瞳裡滿是悲哀。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她卻無法承受如此深沉的痛楚,這樣的哀慼,刻骨銘心。

是的,柚葉天生就有這樣的能力,她可以在接觸到魂魄的同時感覺到他們所承受的感情,一如現在血刃內心深沉的悲哀。她並不喜歡這項能力,這讓她覺得自己是在窺探別人的內心,別人的感情太過強烈的話也會影響到她的心情,但她又無法擺脫這項能力,時常承受着不屬於自己的情感,無法拒絕。

柚葉閉上眼睛,低聲唸誦着往生咒,雖然知道有大日如來心咒就已經足夠,也不知道往生咒配合大日如來心咒會有什麼效果,但她還是想試一下,原這位劍士消除罪業,早登極樂。看着血刃身影逐漸變淡,柚葉金色的眼瞳裡掠過一抹莫名的神色,反覆唸了幾遍往生咒,唸完之後忽然又覺得不太對勁,額上滑下一堆黑線。

自己用的武器是藏刀和天杖,雖然用的招數算是武術,但唸的卻又是佛經,那自己的定義到底算是什麼啊?柚葉努力按下冒頭的思緒,決定先無視這個問題。反正身爲陰陽師的雪羽用的也是軟劍這種中國兵器,自己也只不過是唸了幾句佛經而已,應該不算什麼。

鴖和桃華看着開始不可避免的陷入“無我境界”中的柚葉,無奈的對視了一眼,迅速恢復原型。原諒我們吧,發呆,啊,不,思考中的柚葉是絕對不能打擾的,她雖然不會正面發火卻會背後陰人啊。

柚葉很快就回過神來,默默的看着血刃變的完全透明,一片星星點點的藍色熒光升騰而起,妖異的地獄蝶翩翩飛過,開啓了通向另一個世界的大門,輕聲的說:“願汝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澈,淨無瑕穢。”

仰起頭看着天空,天色早已大亮,天空藍的純粹,沒有一絲雲彩,美好的幾乎讓人落下淚來。柚葉站起身來,輕輕的拍了拍衣服,轉過頭看向雪羽,她正一眨不扎的看着飛舞在天空中的地獄蝶,看着她略帶癡迷的神情不由得笑了。已經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不是嗎?

柚葉頭一次發自內心的笑了,拉着雪羽的手飛快的趕回原家,輕快地踩過林間小徑、草地、球場、公路已經某些躺在路中間的障礙物,一路上留下無數笑聲。啊,不,原地還留下了身上滿是灰塵的真田弦一郎,厄,貌似,身上還有兩隻小巧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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