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整潔的環境是昊天和婉婷進入家門後的第一感覺,王三姑聽到腳步聲從屋裡迎了出來,她是第一次見到昊天和婉婷。
“當家的,這二位是?”
“這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義弟華君,這位是我恩人趙老爺家的二小姐。兄弟,這位就是你嫂子。”
昊天和婉婷打量着這位嫂子,她穿戴簡樸,但十分乾淨,五官沒有特別出衆的地方,身材也說不上好,但看上去很乾練,很喜慶。二人給王三姑行了禮。
“哎呦,原來是兄弟來了,你哥哥成天把你掛在嘴上,記在心裡,這回你們倆可算是能相聚了,這姑娘長得可真標誌,你這趟來……”她心裡對婉婷的到來有點犯嘀咕。
“我是跟昊天來的,現在我還沒過門呢。”婉婷狠狠地瞅了她一眼。
“怎麼,還不讓我說,我偏跟嫂子說。剛纔大哥提起嫂子的時候,我就特佩服嫂子的勇氣。”
婉婷認定了王三姑能幫她。
“你哥哥還能道我個好,我就不信。”王三姑白了陳彪一眼。
“走,妹子咱上裡屋說去,讓他們哥倆在外間嘮扯,我先給你們倒點水去。”
陳彪和昊天分開雖然才短短半年,但卻好像分別了好久,彼此有太多的話要說。
昊天把這半年在趙家發生的事情講給陳彪聽,陳彪聽得高興,爲昊天的出彩而感到驕傲。
“兄弟,跟你相比,我就鬱悶多了。”
陳彪嘆息之後把自己這段的經歷也簡要地跟昊天說了出來。陳彪到山上來是想跟着叔叔行俠仗義,打鬼子的。到了山上才發現趙振堂說的不錯,這夥土匪就是在這亂世佔山爲王,靠打家劫舍、攔路劫財爲主要營生的。因爲鬼子妄圖吞併整個東亞,沒有把精力放在絞殺土匪上,這些土匪才得以生存。
三個苦力跟着陳彪上山之後,看到這個局面,更是灰心喪氣,找了個藉口都離開了。
陳彪跟叔叔陳慕雲聊過,知道陳慕雲是主張抗日的,尤其是二寨主火正陽被鬼子殺害後,陳慕雲多次提出要爲火正陽報仇,但藍金龍總以各種理由推脫。
當初結拜的時候,三個兄弟患難與共,奪了山寨之後,隊伍逐漸擴大,藍金龍貪圖安逸和享樂。他自知如果跟鬼子幹,無異於以卵擊石,搞不好連自己的命也得搭上,所以他如何肯抗日。但因爲火正陽遇害,他嘴上也不得不答應報仇,只是根本就沒有實際的行動,加之他越來越獨攬大權,與陳慕雲之間的關係也有些疏遠了。
陳慕雲雖然對藍金龍的行爲不滿意,但念及結義的情分,處處謙讓,還對藍金龍答應抗日報一線希望。
陳彪一肚子怨氣,但礙於叔叔的情面,自己也不好說走就走。到山上之後,也不參與搶劫財物,這半年來到很清閒。這段時間他勤習武藝、覓讀古書。山寨裡盡是些粗人,書是稀有品。
陳彪在山上沒有幾個聊得來的人,只有禿頭鷹還比較有共同語言,但往來也不怎麼密切。陳彪手下的弟兄大多數也都是陳慕雲的部下,這些人對陳彪都很敬重。
昊天見陳彪悶悶不樂,於是就想換個話題:“大哥,這白頭山如何得名?”
“哦,這白頭山是一個山脈,我們所在是主山脈。這山有兩座高峰,彼此相望,因爲主峰超過千米,海拔高,加之北方寒冷,峰上陰面的積雪常年不化。當地人用白頭二字一方面形容峰上的積雪,另一方面還源於一個傳說。相傳很多年前,有一對生活幸福的夫婦,後來因爲戰亂,丈夫被抓去打仗,妻子就常年站在山上守望。等戰亂結束後,丈夫回來時發現妻子已經化成了一座山峰,丈夫爲了永遠陪着妻子就祈求老天讓自己也化作一座山峰永不分離。老天爺爲他的至誠所感動,成其所願,白頭山就是取白頭偕老之意。”
“原來是這樣,故事蠻精彩的。”
昊天不是個浪漫的人,也被這傳說打動了。
“對了,大哥,在趙家我揣摩出一套新的拳法,我演示給你看好不好?”昊天還是對功夫最感興趣。
“好啊。”說完陳彪就和昊天來到屋外的空地上,陳彪看着昊天練了起來。
“我說這老爺們都是不長心的,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在這兒耍拳。”
王三姑來勁的時候,嘴上可不饒人。
昊天立即收了拳,“嫂子,出什麼大事兒了?”
“剛纔婉婷都跟我說了,我聽的可是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不是嫂子說你,婉婷妹子要摸樣有模樣,要文化有文化,拋了那麼大一個家業跟你跑出來,你不趕緊想法兒給她一個名分,還有心思在這兒練猴拳,你究竟想怎麼樣?”王三姑的話可把昊天給羞壞了。
“你有什麼好辦法你就說,別在這兒耍嘴皮子,我兄弟面子矮,平時我都讓着你,你要是欺負我兄弟,惹急了我,我就再也不回這個家了。”
陳彪對王三姑這種家庭婦女的做派最是看不慣。
“呦呦呦,咱倆結婚這段日子,我受多大委屈也沒見你心疼過,我才說你兄弟兩句你就受不了了,當初我可沒逼你娶我,你要是煩我了,我就死在你面前,我王三姑也不是賴皮賴臉的人。”
“嫂子,您可別跟我大哥計較,都是兄弟不好,嫂子您要是有什麼好主意,您就告訴我。”
昊天生怕他們兩口子鬧翻了。
“哼,我纔不跟他一般見識呢。我只問你是不是想對婉婷妹子負責?”
“那還用說嘛,不然我能帶她出來嗎。”
“那就成,聽你大哥說,你父母早已被害,婉婷的父母也早早都去世了。如今我們夫妻雖不算你的長輩,畢竟有什麼事情也可以給你做個主,要是你們倆都彼此有意,就趕緊挑個日子把親事辦了,這麼拖着可不是個事兒。”
王三姑早已徵求了婉婷的意思。
“你這纔有點做嫂子的樣子。兄弟,我看就按你嫂子的意思辦吧,回頭我找叔叔和嬸子商量商量。”
陳彪這是第一次打心裡贊成媳婦。
“婉兒,你的意思呢?這麼做會不會太委屈了你?”昊天雖贊成但他還得聽聽婉婷的意見。
“你拿主意吧,我現在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猴子滿山跑。”婉婷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陳彪讓妻子陪他倆,自己去找陳慕雲商量給昊天操辦婚事。陳慕雲也很同意,並去徵求了藍金龍的意見。
藍金龍自從得了那些寶貝,對昊天二人的印象不錯,所以也很支持,“老三,我說這事兒趁早,後天不就中秋嗎?正好咱們熱鬧熱鬧,你看這日子行不行?”
“好啊,您看怎麼搞?這小兩口剛入夥,大家要是鬧得太過頭了,新娘子可受不了。”陳慕容說道。
“恩,上回侄媳婦被折騰的夠嗆,這回中秋,這羣兔崽子貓尿喝多了,保不齊毛手毛腳的。你說的對,我看就這樣,咱們都是江湖中人,儀式呢還簡單拜個天地就得了。其餘亂七八糟的誰也不許幹,讓他們小兩口好好地洞房花燭,咱們高高興興喝個痛快,你說好不好。”
藍金龍也擔心土匪們喝多了搞出洋相來不好收場。
西元1938年10月8日中秋節,昊天和婉婷迎來了他們人生中的大日子,在這土匪窩裡沒有花轎,也不興蓋頭,這場婚禮的確是太簡單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倆在鎮上最大的成衣店裡買到了比較合身的新裝。
傍晚,月亮剛剛出來的時候,山寨的歡樂谷中已大擺筵席,山寨中每逢大的聚會都要在谷中的山洞裡舉行。今日中秋,土匪們好久沒有聚餐了,今天有酒有肉,土匪們肚子裡的饞蟲都快爬出來了。
活動歷來由響尾蛇主持,他看大部分土匪都坐定了,清了清嗓子然後大聲地說:“大家都靜一靜,今天是中秋節,大當家知道弟兄們都非常辛苦,今晚犒勞大家,下面先請大當家訓話。”
藍金龍站了起來,山洞裡燈火通明,他的目光從東向西整個掃了一遍,對向他示意的土匪們點了點頭。“弟兄們,這二年風聲緊,平日裡沒多少油水,今天過節,我和老三決定今晚犒勞大夥,一來是讓大家樂呵樂呵;二來是山寨又添一元猛將,我給大家介紹認識一下。”
藍金龍示意昊天走上石臺,藍金龍用手拍着昊天的肩膀,“這位馬昊天,從今就是山寨裡的第六大金剛,以後大夥要和他多親多近。今天是他娶媳婦的好日子,咱們綠林沒那麼多羅裡吧嗦的講究,今天大家喝的也是他倆的喜酒。肉可勁造,漿子(黑話:酒)隨便喝。”
土匪們聽到這裡都喧鬧起來。
“都他媽先靜一靜,老子還有有兩條規矩,第一,誰也不許爲難新媳婦,哪個王八羔子要是想佔便宜,讓我知道了,絕沒好果子吃;第二,漿子是管夠,根據量喝,山串(黑話:喝醉)了回去呼豬頭,老子不管,要是在這裡耍,少不了一頓板子。先拜堂,等小兩口去洞房,咱們就搬姜子(黑話:喝酒)。”藍金龍說完便坐回到自己的虎皮交椅上。
響尾蛇接着主持,他不是正經的值賓,就根據自己看過的婚禮,讓二位新人一拜天地,二擺寨主,夫妻對拜,拜過之後給兩位寨主奉了茶,轉過來敬大家酒。
“用杯子可不行,得用碗。”不知道誰冒出了一句。
“對用碗…..”土匪們都跟着起鬨。
婉婷真不含糊,“好,換碗。”
一個土匪給她倒了滿滿一碗酒,她端起來,“我敬大夥。”說着一口就幹了,昊天也把自己的一碗酒給掫了。
“好,新娘子好樣的。”底下的土匪們有吹口哨的,有叫好的。
“送新人入洞房了。”
響尾蛇爲控制好局面,趕緊讓幾個負責忙乎婚禮的人把他們倆送回新房。
山洞裡藍金龍和陳慕雲端起酒杯敬了大家一碗酒之後,宴會就算正式開始了。土匪們連喊帶叫的划拳行令喝得盡興,還有幾個會唱二人轉的,給大家唱曲兒助興。到底還是有幾個酒蒙子最後捱了板子。對喜歡喝酒的人來說,酒比命還重要,挨頓板子也就算不了什麼了。
新房佈置的還算溫馨,燭光讓整個屋子顯得格外的朦朧,大紅的桌布、大紅的被面、大紅的燈籠,幾乎一切能用紅色裝扮的東西都是火紅的,婉婷的臉也是火紅的。
在通往新房的路上一陣秋風讓婉婷徹底醉了,頭有些微痛,她傻呵呵地笑個不停,昊天看着她紅紅的臉蛋,心中甚是歡喜,昊天給她倒了杯水,看來今晚兩個人也很難有正常的溝通了。
昊天把婉婷扶上牀,幫她脫了衣服,然後自己也脫了外衣,躺在婉婷身旁。婉婷還是笑,昊天就摟着她,癡癡地看着她。
“爹、娘,孩兒娶媳婦了,孩兒的命真好啊,你們的兒媳婦漂亮極了。”昊天此時此刻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今天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除了幸福之外,有對父母的想念,也有對未來的一種期許與責任。
“爲什麼不親親我?”婉婷雖然醉了,但她的神志還很清醒,“難道我不美嗎?”
昊天當然想親自己新娘子,這是他倆的初吻。但凡第一次,往往都是最難忘的,但第一次往往也是比較蹩腳的。他倆初試雲雨,儘管昊天非常想給婉婷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但當他看到婉婷略帶痛苦的表情時,自己已就控制不住了。
趴在婉婷身上,他心裡因爲沒有盡興而煩躁,婉婷到覺得是一種解脫,她眼裡流出了幾滴淚水,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淚水是爲什麼而流的。
陳彪不怎麼喜歡喝酒,陪着兩位寨主和四大金剛喝了幾碗之後,他就告饒了,“好,老五你去吧,畢竟你也是新婚不久,趕緊回屋去交公糧吧,哈哈哈哈。”
響尾蛇打趣地說道。
陳彪本身也喝不多少酒,出來被風一吹,酒就上頭了,他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已經有些醉了。王三姑在做針線活,看見丈夫回來了,趕緊起來給他倒水。
“我說你們老爺們是不是見了酒就不要命了,看你喝的,臉像個猴腚,也不走直線了,趕緊喝杯熱水解解酒。”
“你爲什對我這麼好?媳婦,我這些日子一直冷落你,你爲什麼還對我這麼好?”
王三姑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但她趕緊用手拭乾眼淚,不想讓陳彪看見。
“既然嫁給了你,我就是你的人了,什麼好不好的,我就是盡我自己的本分。”
“哦,看來是我沒盡我應盡的責任啊。好,王三姑我跟你講,娶你的時候我真是不情願啊。這些日子裡,我一直琢磨你,就沒琢磨透。一天看你忙裡忙外的,好像根本不在乎我怎麼對你。實話告訴你,開始的時候我真就覺着你礙眼,結婚以來我晚上碰都不碰你一下,按說你是委屈,可你從來不說,在別人面前還總表現出你在這個家裡很重要、很幸福的樣子,你忍耐的功夫我做不到。”
陳彪的話讓王三姑眼淚止也止不住。
“我是讀過《忍經》的,王三姑啊王三姑,你一個沒讀過書的女子竟有如此氣度,我服了,喔。”
陳彪邊說邊打着嗝,今晚藉着酒勁,他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今天晚上,就在今天晚上,我就好好補償補償你。”說完陳彪起身抱起王三姑就奔牀上去,“你還真不輕啊。”
王三姑摟着陳彪的脖子嬌嗔道:“快別胡鬧,醉得像三腳貓似的,毛手毛腳的要幹嘛呀。”
“我今晚要和你行周公之禮,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厲害,看你以後還敢在我面裝王熙鳳。”
陳彪將王三姑抱到牀上便開始脫衣解帶,王三姑嘴裡說不要,但動作卻很配合,很快兩個人就開始了雲雨情。
雖然這也是王三姑餓第一次,但她把自己的疼痛隱藏着。她記得姐姐曾告訴她,男女之間的第一次會痛,但痛過這一次以後,就都是舒服的享受了。
她的表情鼓勵着陳彪繼續在她身上馳騁着,她眼角的淚還沒幹,這淚水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淚水。這個中秋,當昊天和婉婷終成眷屬之時,王三姑也在默默耕耘後,終於修得了正果。
每一樁婚姻在開始的時候,人們都期望着白頭偕老,但真正幸福美滿的婚姻自古不多。是老天爺嫉妒?還是失去了距離,美就註定會消失,抑或是醫學家分析的那樣,是因爲荷爾蒙分泌的減退呢?
但今晚,對於兩對小夫妻來說都是幸福的。生活總是充滿着未知,今後他們的生活又會迎來怎樣的變故呢?這是他們所不能掌控的,在命運面前,人總是那麼被動,那麼無力。
作者的話:
不是每一章的故事都能令自己滿意,這一章是我比較滿意的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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