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雷部諸神太給面子啦
張牧之長身玉立,身披紫色天仙洞衣,頭戴赤金蓮花冠,更兼生的面容清秀,眉宇之間英氣隱隱,顯出一副威嚴華貴之像。
“這……這是何等至寶,居然有隨心變化之妙?”方纔傳旨的紅袍太監忍不住開口詢問。
張牧之溫文有禮地回答:“回這位公公的話,此乃織女娘娘所贈天衣!”
邵元節一邊笑着打量,一邊不住地撫須讚歎:“好!好!果不愧爲我道家少年英傑!”說罷又轉頭問一旁的傳旨太監:“王公公以爲如何?”
身旁穿着赤紅蟒袍的王振笑着開口:“當年張天師爲陛下受太上延熹籙時,咱家有幸見過一面,今日見小真人倒是頗有幾分張天師的氣度。”
太祖皇帝當年雖下旨廢黜“天師”尊號,改稱“大真人”,但道家各派,包括人道諸神,山精水怪等仍習慣以“張天師”稱呼歷代天師府承位之人。
王振身爲司禮監掌印太監,深受正統皇帝信任,按理當遵從太祖皇帝當年的旨意,稱呼當代天師爲“張大真人”。
但這大太監卻口稱“張天師”,這便是赤裸裸的示好之意,同時也是這大太監展現自家威望和身份的手段。
跟隨邵元節和王振來南京傳旨的護衛、官員有數十人,王振並不擔心自己的言語傳回燕京後有人彈劾自己。
張牧之和邵元節對視一眼,心中暗道:“這太監乃皇帝近臣,他來此想必是替皇帝見證我祈雨之事,看來我道家在燕京城的力量並未被邪佛完全抹除……”
如今內閣中三楊主政,太皇太后張氏也屢屢對王振進行打壓,王振還未變成小道士記憶中那個專權跋扈的禍國閹賊。
“此人便是蠱惑正統皇帝御駕親征的關鍵人物,日後還有用他之處。”
張牧之拱手對王振道謝:“貧道年幼德薄,修行也淺,當不得王公公盛讚!”
王振擺擺手,哈哈大笑:“當得!當得!小真人法力高深,降服了迷惑公主的妖猴,連陛下聞聽此事後都交口稱讚!”隨後又壓着嗓子道:
“小真人不知,雖然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赤誠信佛,但是陛下卻最看重道家高人……”
張牧之連忙在臉上堆出笑意:“原來如此,想來這其中也有王公公時時規勸的功勞,我道家諸派深感公公的恩德!” шшш● тт κan● ¢〇
小道士嘴上說的漂亮,其實內心知曉,這皇帝所謂信佛信道都是虛的,他們最信的還是手中的權利,真龍天子超綱獨斷乃是本能。
就算如今垂簾聽政的張氏、孫氏都是賢明之人,但這正統皇帝已經開始用自己的手段表明態度了。
“他們朱家大人小孩爭奪權力同我無關,不過我正好藉此謀取名望,爲未來對付邪佛做準備……”
邵元節擔任道錄司主事,主掌京師道教事,多和各級官員打交道,故而也練就了逢迎的本事,時時開口配合張牧之同王振交談,使氣氛愈發融洽起來。
外圍李雲崖、劉宏達以及來自各派的年輕道士相互對視一眼,心中對這位“小天師”暗暗佩服。
且不提對方的神通法力,只這種從容應對朝廷官員,卻又不卑不亢,讓人如沐春風的本事,就讓他們覺得拍馬難及。
王振和邵元節、張牧之又談笑一陣,突然道:“不知張真人何在?怎地不見出來迎接旨意?”
張牧之自然不好說張懋嘉是懶得理會這等雜事,笑着開口解釋:
“前些時日南京城外有旱魃現世,毀傷良田衆多,我家叔父聞訊後前去降魔,雖然最終將那魔頭重新封印,卻也受了些傷勢……”
“現在叔父正閉關療養,尚不知有陛下旨意降下,故而才未出來迎旨。”
王振恍然大悟,隨後又讚歎道:“張真人和其兄長一樣,都是神仙高人,着實讓人好生傾佩!”
張牧之連忙又可氣幾句,然後才道:“王公公、邵道長,貧道讓人在後面安排了酒宴,以慰二位遠來辛苦。”
隨後衆人進入朝天宮中,用宴之後各自安歇,不提。
次日,神君殿外祈雨的祭臺已經建造完畢,張懋嘉果然如張牧之所說“閉關修養”,不再理會外事,讓朝天宮中大小道士都聽從張牧之調遣。
於是張牧之就派李雲崖、劉宏達帶着衆道士給那些時常來朝天宮上香的士紳、顯貴送信。
信中言明今日有龍虎山高功道士求雨,屆時雷部諸神顯聖,持神雷滌盪天地晦氣,若能臨場沐浴神光,便可一睹諸神法相,獲得諸神賜福。
此舉目的簡單純粹,無非求名而已,大太監王振找張牧之反覆確認,得知求雨必然有靈之後,也以私人名義給南京城中的一些官員傳訊,讓他們來觀禮。
儒家雖不認同神仙方術之說,但在這神明顯聖的時代,卻無法完全將三界諸神視作無物。
更兼王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正統皇帝的態度,接到傳訊的大小官員不敢怠慢,紛紛趕往朝天宮觀看這一場求雨科儀。
張牧之齋戒三日後,便到了開壇求雨之期。
頭頂陽光熾烈,天空藍的透徹,連一絲雲氣也沒有,絲毫看不到有什麼風雨欲來的徵兆。
朝天宮神君殿外廣場上滿滿當當的聚集了許多人,有南京六部主事的高官,有文壇士子,各界名流,亦有聞訊趕來的豪富鄉紳。
以守靜道長爲首的靈應觀衆道士也被張牧之請來觀禮,韓懷遠、郭文斌這兩個書生混在一堆道士和道童中間,擡着頭往祭臺上觀望。
廣場正中有一座黃土堆起的祭臺,分三層,合天地人三才,長寬各有三丈六尺五分,暗合周天之數。
祭臺上又設法壇,置備香燭、神位、明鏡、令旗、靈符、法劍、印信、水盆等各類法器,以及各類瓜果祭品。
法壇周圍豎起靈幡,幡面上書寫了六丁六甲名諱,用以拱衛法壇。
臺下有朝天宮衆道士按四象方位排成陣勢,李雲崖、劉宏達二人各持銅鐘、玉磬,面容肅穆而立。
時至午時,李雲崖敲擊了一下玉磬,悠揚的聲音在廣場上傳開,觀禮的衆人知曉求雨儀式就要開始,連忙止住喧譁。
劉宏達敲了一下身旁的小鐘,高聲唱道:“請正一教下靈威弘道張真人登壇!”
張牧之如今聲名不顯,本沒有什麼封號可言,這“靈威弘道”四字乃是張懋嘉爲小道士臨時擬定的尊號。
神通玄妙曰靈,果敢強橫曰威,“弘道”二字則暗指拯救末法劫數,弘揚道家正法之意。
只要這次祈雨有靈,“靈威弘道”四字便可在朝野間傳開,未來朝廷也會以此號加封。
到時候張牧之就可被稱“弘道真人”,登仙后則稱“靈威弘道真君”。
祭壇下衆道士朝兩邊分開,讓出一條丈餘來寬的道路,張牧之頭戴赤金蓮花冠,身披紫色天仙洞衣,步履從容地朝祭臺走去。
身後黃白兩個童子,一個持拂塵,一個持淨瓶,緊繃着小臉做出肅穆的表情,亦步亦趨地跟在張牧之身後。
祭臺下衆人都目視着小道士一步步登高,有人忍不住開始交頭接耳地小聲議論起來,所言無非是覺得張牧之年輕,不知天高地厚,搞出這麼大陣仗,求不來雨水要難堪等等。
張牧之來到祭臺中央,低頭看了一眼法壇上衆器具後點了點頭,拿起桌角上的六甲印輕輕一扣:“六丁六甲!速速現身護衛法壇!”
“乒!”一聲輕微的聲響,六甲印上飛出幾道金光,落在祭臺四周六面靈幡之下,變成了銀甲天將、緋衣天女的模樣。
小道士志在博取名望,要做“神通顯聖”之事,每個靈幡下都有一個天將、一個天女守衛,即使臺下凡人亦能清晰得見。
銀甲天將身材高大威武,面上表情肅穆,手中持各式兵刃,緋衣天女姿容秀麗,脣齒間帶着笑意,雙目溫和地注視着臺下衆人。
臺下頓時一靜,幾近落針可聞,然後就有更大的喧譁聲爆發出來:“神仙!神仙下凡啦!”“是丁甲神!大家速速跪拜,乞求神明保佑!”
王振看着臺上丁甲神現身,亦忍不住心中大震,慌忙欲要磕頭叩拜,卻被邵元節拉住:“公公代表陛下而來,不可在此時跪地!”
“哦!對!對!多謝邵道長提醒!咱家長這麼大,第一次遇見真神了!心中實在是激動的很!”
張牧之並不理會衆人的喧鬧,持起清香點燃,供奉法壇上昊天上帝、九天應元普化天尊、水官大帝這三位尊神的牌位。
待燃香禮拜,念過祈請咒之後,小道士敏銳地感覺到三位神明都降下了神念,而後才從袖中拿出三份早已寫好的奏表,藉着燭火在神牌前焚燒。
三份奏表分別發往昊天上帝、天庭水府和雷部,只是因邪氣上揚之故,昊天上帝收到奏表後也會留中不發,天庭水府幹脆直接閉了門戶。
能響應張牧之奏請的唯有雷部諸神而已,這也是因爲小道士道籙神職爲“神霄玉樞伏魔使判雷霆都司事”,本就是雷部治下之神,算是自家人。
張牧之如今修爲雖不入陽神,但也和穿越之前自家師父張道生的境界相差無幾,已經能感應到自己上奏的表文隨輕煙直上,到達雷城神霄玉府之中。
雷城處在上界玉清真王府碧霄上梵炁中,去府二千三百里,城高八十一丈,乃玉清王按治之所。
九天應元普化天尊乃先天雷祖,平日身合於道,並不顯露身形,自虛靖先生修成雷祖化身之後,雷部大小諸事便由虛靖先生代爲掌管。
虛靖先生收到張牧之上呈的表文,拿在手中看了幾眼,對隨侍神官吩咐:
“天庭水府不理政事,我雷部總不好讓自家人寒心,傳下令去,此次求雨之事,下方但有所求,各部雷神盡皆聽其號令!”
“另外施法時在雲中顯露下真身,讓下界衆生得以瞻仰我雷部衆神之威嚴。如此日後才能同主劫之人一起肅清三界!”
隨侍神官點頭應過之後,身化雷光而走,將這條命令傳遍整個雷部,上至九司三省,下到二十四天君,三十六雷將,千千萬萬無數雷兵皆得了法旨。
“轟隆!”天空中響起一聲雷聲,廣場上衆人禁不住擡頭一看,只見依舊是晴空萬里的景象。
張牧之聽得這聲雷響之後心中大定,知曉上界雷部迴應了自己的奏表,於是從桌上提起斬邪劍,在祭臺上巡禹步而踏。
小道士運轉自家五雷正法,每一步踏出,便引動地底深處水脈震動,這種震動順着水脈傳入玄武湖、秦淮河和城外江寧河中,三處水神都現了龍形真身,準備隨時從水底飛出。
又有常人難見的玄黃色地氣蒸騰而上,同上空天光交感,於是晴朗的天空逐漸陰涼了下來,有絲絲縷縷的雲氣開始顯形而出。
張牧之腳踏玄武星宿之形,手持斬邪劍朝正北方一指,大聲念道:“三光聚會中,五方海河清,天降九色氣,地涌萬物生!風雨雷電,急急如律令!”
“轟隆隆!”一連串的雷霆聲響起,天上的雲氣愈發密集,一股潮溼的氣息在場中彌散開來。
祭臺下方,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士子名流都感到一股壓迫感由天而降。
“莫非今日真的會有雷神顯形?”臺下衆人都忍不住生出這個念頭。
張牧之神情更加肅穆,右手運劍在法壇上一按,劍尖粘起一張靈符,“嘭!”一聲大響,一團火光從符上炸開。
法壇上擺放着一面八卦鏡,乃是張懋嘉祭煉過的法寶,小道士低頭掃了一眼,鏡中映照出天上的雲層,雲層中隱隱有神光閃動。
“雷部諸神已經到了,此刻皆在雲層上空!”
張牧之心中升起喜意,面上卻滿是凝重,眉心天眼張開,內中金光流轉,更爲他平添幾分威嚴氣象。
左手從法壇上抓起一柄令旗,搖了一搖,大喝一聲:“風伯何在!”
小道士話音剛落,只聽南方“轟隆!”一聲雷響,雷部二十四天君之中的巽二郎,即金素天君在空中現身,形象是個金盔金甲的白麪將軍,身後跟着三十六位雷將。
“本神來爲真人助風!”金素天君早得了吩咐,今日要在人前顯聖,爲小天師長臉,於是在雲中開口大喝,聲音滾滾傳遍四方。
下方觀禮的衆人又呼呼啦啦跪倒一片,王振時刻提醒自己不必下跪,卻總覺得膝蓋發軟,雙手合十小聲嘀咕:“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身後三十六位雷將連忙張開風袋,運使法力鼓風,潮溼的大風呼嘯而過,吹動樹梢枝葉,吹的衆人睜不開眼睛。
壇上燭火被風吹滅,祭臺下衆人衣冠上漸漸被水汽染溼。
張牧之又踏罡步鬥,再次用劍燃起靈符,指向東方青龍位,再次搖動令旗:“雲師何在?”
“轟隆!”東方神雷炸響,二十四天君之中的雲中君,即李德李天君在空中顯形而出,身後跟着推雲童子三十六名:“本神來助真人布雲!”
李天君同樣是金盔金甲,只是黑麪虯鬚,身後諸多推雲童子一起運轉神通,在空中凝結出雲團。
天空中的雲層越來越厚,漸漸由白雲變成了烏雲。
烏雲籠罩了整個南京城,包括偏遠些的銅井鎮,江寧鎮,博望鎮等邊緣之地。
雲層中又有電光閃動,田間地頭無數百姓都知曉即將有大雨降下,於是一起擡頭仰望天空,等待暴雨來臨。
張牧之心中喜意更盛,他自被接引來此,一直是孤身一人奮力打拼,今日卻從這些雷神身上找到了歸屬感,覺得自己本就是他們之中的一員。
小道士動作不停,再次以斬邪劍粘起靈符引燃,搖動令旗大呼:“雷公何在!”
“轟隆!”西方神雷炸響,神霄雷霆三帥之首,鄧元帥率領衆雷神在雲中現身。
鄧元帥爲雷霆欻火律令大神,身披雷霆法衣,頭戴天丁冠,鳳喙朱面,背生雙翅,手持雷鑽,形象神聖而威嚴。
“本元帥親身來此,助真人運轉雷霆!”
隨着鄧元帥開口,衆雷神一起在雲中發雷,雷聲密集如擂鼓,又有電光閃現個不停。
正常情況下,接下來就有水德星君安排的各處水神開始降雨了,然而這次卻是張牧之自己收編的三位水神立功的時候。
張牧之手持斬邪劍,也不再燒符請神,只是一跺腳,將寶劍刺入腳下祭壇,大喝:“司雨之神何在!”
一股雷霆之意順着地下水脈,裹挾着斬邪劍的劍意傳到江寧龍王、青溪小姑、吳天祿三位水神所在之處。
小道士的用意很明顯,若他們三個誰敢在此時掉鏈子,說不得便要嚐嚐斬邪劍的鋒芒!
“昂!”三條神龍不敢怠慢,幾乎同一時間從水中衝出,裹挾着大量的水汽來到雲層上。
這些水汽混入烏雲之中,然後受電光驅使,均勻地在雲層中散開。
“轟隆隆!”雷部衆神一起發雷,接着傾盆大雨就從上空降落下來。
祭臺下衆人連忙在雨中起身,一起手搭涼棚,擡頭往天上瞧去。
只見上方三條神龍攪動風雲,雷部衆神在雲層中清晰可見。
又有雷霆天醫五雷陶天君現身而出,右手持劍,左手持藥瓶,率領麾下雷部衆天醫一起發雷,將生髮之氣混同在雨水中降落下來。
有些頭疼腦熱,四肢不協,身具沉痾頑疾之人淋了這雨水,頓時覺得身輕體健,所有病痛都消失不見。
靈威弘法真人說了,來此觀禮能沐浴神光,得到神靈賜福,那自然是有所靈驗。
張牧之手持神劍站在祭臺正中,身上天仙洞衣有避水妙用,讓他身上不見絲毫水跡。
“雷部諸神真是太給面子啦!這就是找到組織的感覺啊!”小道士忍不住在雨中大笑。
張牧之知曉從這一刻起,自己“祈雨有靈”的名聲便算是到手了,有祭臺下諸多官員、百姓的見證,縱使邪佛手段通天,也抹殺不了這份功勞。
受朝廷冊封已經成了鐵板釘釘的事兒。
燕京邪佛的存在,就像是阻擋張牧之前行的大山。
爲了扳倒這座大山,今日小道士纔算是走出了堅實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