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總有事情在意料之外,想當初,小翠懷着美好的願望,將來能與表哥成雙,雖然嫁表哥不比做府裡的姨太太那麼珍貴,但是起碼,表哥一輩子只對自己一個人好,在小翠的意識裡,表哥這輩子不可能也沒錢養得起姨太太。
就在菱花做了王懷謹的妾之後的一年,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幾乎對於別人而言,那是無關痛癢的事,甚至連細節都不會去聽,這樣的事,見多不怪。
但是這件事,對於小翠而言,就不一樣了,因爲她的心上人,那個表哥,在京城鬧瘟疫的時候,他被瘟疫看中了,命在旦夕。
當小翠接到家裡的信,臉色都白了,白得嚇人,白得讓老太太有些不放心,在小翠回京城的時候,老太太讓王媽跟着,老太太交代了王媽幾句,就讓小翠王媽,跟隨王府商船回京城了。
小翠緊趕慢趕回到家,卻聽說表哥已走了半月,小翠當時就昏厥過去,等到鄰居婆子過來,掐了人中把她弄醒的時候,小翠不知道哭,就那麼癡呆着,她擡頭問母親。
“表哥的墳在哪裡?”
“翠兒,你聽娘跟你說,你去不得!這事我已經跟你舅商量好了,你舅舅也是疼你,不讓你去。只要你不去他的墳上哭,你還是個姑娘,還是個沒有主的姑娘,你能理解你舅舅跟孃的苦心嗎?”小翠娘抹着淚道:“娘也知道,你跟表哥自小就要好,但是人死不能復生,你明白嗎?”
“娘,我明白,我知道你們都疼我,望我好!”小翠面無表情,喃喃道:“但是,他畢竟是我的表哥,我看一眼不行嗎?”
“不能啊,小翠,你不能去啊,讓人看到了,你的前途就毀了,聽孃的話,咱不去,啊?”小翠娘祈求地看着小翠。
“娘,我不看看錶哥,我就不能活了,作爲妹妹,哥哥死了沒在身邊,難道死後,妹妹爲哥哥燒個紙,過分嗎?”小翠擡頭,看着她娘,那眼神是木納的,眼睛是乾涸的,只看得她娘心驚肉跳。
“乖啊,要哭,你就哭出來吧,別憋着,身子會憋壞的!”
“娘,告訴我,表哥埋在哪裡?”
“你不能去!”小翠的爹,坐在那裡,陪着王媽喝茶,他呵斥小翠,其實此刻他的心裡,比誰都擔驚受怕,他怕小翠有什麼好歹,他又怕小翠尋死覓活。
“就不能跟孩子好好說話?”小翠的娘忽然對小翠的爹吼道。
王媽看着他們,知道此刻自己說話,都是多餘,他們雖然好像在爭吵,其實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小翠。
“爹,娘,你們不用演戲,我明白你們的心思,你們想轉移女兒的注意力,沒用的,誰說都不成,今兒個我必須要見到表哥的墳,否則,我就隨表哥去了。”
小翠的話,讓在場的人聽了,心驚肉跳。此刻王媽坐不住了,她此回來的目的,就是怕小翠傷心過度,老太太派她來,是爲了安慰小翠,要是小翠有什麼三長兩短,那老太太非罵她個兩年不可。
“小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有什麼權利說死?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王爺府買來的丫頭,是老太太疼你,才隔上年把讓你回家一趟看看親孃老子,你還真把自己當成自由身啦?”王媽火道:“再說這話,現在就跟我回府去。”
王媽說的沒錯,這個時候,王媽說這話,是一點也不爲過,不論小翠怎麼受寵,但是關鍵時刻,大事上,王媽有權干涉。小翠要尋死?她怎麼可能坐視不管?
小翠的爹媽都愣住了,人家王府的王媽生氣了,他們立馬陪着笑臉,一個勁地跟王媽道歉。
小翠見如此,對王媽道。
“王媽,我也沒別的要求,我回來,不就是想看看錶哥嗎,如今他死了,我給他燒個紙,過分嗎?”
王媽沒有回話,而是看着她的爹孃,看不看錶哥,這個她無權干預,這是她家裡的事。
兩口子見事情到了這一步,沒辦法,商量了一下,對小翠道。
“翠兒,咱悄悄去,可不許哭,就是哭,也得小聲點,啊?”
小翠站起來,甚至笑了一下,她跟着娘,向外面走。
“翠兒,乖,到了那裡,聽孃的話,啊?!”小翠的爹一改剛纔的態度,小心翼翼地跟小翠說話,就像一個奴才似的跟着。
小翠走在路上,王媽跟隨,這兩個從王府出來的人,自然是與衆不同,那衣服炫麗,穿戴齊整,面紅齒白,保養的非同一般莊稼人。所以人們奔走相告,難得見一面這個著名的王府丫頭,路兩邊擠滿了人,後面跟隨着看熱鬧的鄰居。
小翠的父母是提心吊膽,但是到了墳地,他們的擔心是徹底驗證了,那小翠扒着墳,用拳頭捶着墳,哭得撕心裂肺,小翠是完全失控了,那哭詞裡罵的分明是對未婚夫的思念之情,她罵她的表哥無情無義,撇下她留在這世間遭思戀之苦,她罵她的表哥短命鬼,不該撩撥她的心,她罵她的表哥,一直罵,沒有一句是好話,她一邊罵一邊哭,一邊瘋狂地扒着墳,她一邊扒一邊哭訴,你把我帶了去吧,你這個無情鬼,你死也休想丟下我。
另一邊,那早已得知消息的小翠的舅舅舅媽,正手指着她的妹妹,抱怨她,“我們是怎麼跟跟怒說的?讓你好好看住她?”
小翠的娘只是哭,小翠的爹低着頭,四個人的眼淚,像比賽似的流淌。
“翠啊,咱別哭了,啊?”小翠的舅舅想拉起小翠道:“你哥死的時候,已經說了,他對不起你,讓你要好好的,只有你好好的,你哥在上面才能心安!”
幾個人動手來拉小翠,那小翠瘋了一般,完全不顧那姑娘的體面,跳天着地地撕哭着掙向墳,那墳的鮮土,已被她扒了一個洞。
“放開她!”王媽見衆人都在拉小翠,她見小翠瘋了似的,怕小翠急出什麼好歹,她不好回去交差,便高聲吼道:“若把她急出什麼好歹,你們誰能擔得起?她可是老太太的大丫頭,是你們這些人能拉拉扯扯的?”
王媽這個二貨,見衆人都愣住了,放開小翠,看熱鬧的人,也是大氣不敢出,王媽見這般情形,覺得是顯示自己威風的時候,太她嗎的憋屈了,讓周媽那個老不死的做了總管婆子,她不服。
她要發泄,她發泄的方式與衆不同,她看着衆人道:“現在讓你們看了小翠姑娘的真容,那已經是王府的恩德,你們可知道?在我們王府,小子因爲偷看我們小翠姑娘,被踹了幾腳你們知道麼?就你們,還敢拉拉扯扯的,像什麼話?現在我宣佈,除了女人孩子,男人們都給低下頭去,再看小翠姑娘,那就是藐視我們王府,我作爲我們王府的代表,可就不客氣了!”
衆鄉鄰聽了王媽的話,真的被她鎮住了,都一個個低下頭去,不敢動,也不敢走,整個墳地,就聽小翠那嘶啞的哭罵。
過了一會,小翠竟然扒累了,哭虛脫了。
王媽對低着頭不敢出聲的小翠的爹道,“趕緊的,去僱一頂轎子,我現在就把小翠姑娘帶走,再在這裡下去,鬧出個毛病,老太太還不罵死我啊!”
說着話,王媽從身上掏出五兩銀子,遞給小翠的爹,小翠的爹愣在那裡,這麼多銀子?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不知如何是好。
“拿着啊?怎麼還嫌少啊?你們這裡的轎子就這麼金貴?”王媽瞪着雙銅鈴般的眼睛道。
小翠的爹拿了銀子,飛跑着去了。
小翠是被幾個女人,擡上轎子走的,王媽臨走時,想起自己剛纔的威風,回去不好跟小翠交代,那畢竟是她的父母,她對他們吼,小翠心裡能舒服?於是她拿出二十兩銀子,遞給了小翠的父母,心裡想,反正這銀子是老太太花,又不要自己掏,回頭小翠還得謝謝她!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