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鳳淚流滿面看着羅玄,羅玄偏頭,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小鳳,我是你的師傅。”小鳳鬆開羅玄一個踉蹌,她一會兒搖頭一會點頭,狀似癲狂:“不,師傅,我知道你也是喜歡小鳳的,你不肯接受我是不是因爲我是你的徒弟?那我不做你徒弟了好不好?”說完她從袖中拿出七巧梭,毫不猶豫的削下胸前的一縷長髮,高高舉起:“我聶小鳳今日自出師門,以後與哀牢山,與羅玄再無半點干係!”說完又是衝着羅玄嫣然一笑:“羅玄,這樣呢?你覺得可好?”羅玄神色複雜的看着眼前愛他入骨的女子,想到自她醒來後兩人之間的種種糾葛,有那麼一瞬間他開始動搖,腦中彷彿有一黑一白兩個小人在打架,黒一邊說:這個女子對你癡心一片,願意爲了你放棄仇恨,甚至還給你生了一對雙生女兒,你有什麼理由辜負她呢?而另一邊說:“你們是師徒,是**,是爲天下所不恥的,你這樣對得起悉心栽培你的師傅嗎?你要讓哀牢山因你而遺臭萬年嗎?
史謀盾粗噶的聲音響起:“羅玄,你不要被這妖女迷惑,即使今日她自逐師門,可常言道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你們的醜事依舊爲世間所不容!”一旁的衆人也開始對小鳳指指點點,暗罵這女子的不知廉恥,居然當着衆人的面向自己的師傅求。史謀盾心中早有盤算,他當然知道羅玄的厲害,因此絕對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羅玄與聶小鳳這妖女聯手。
小鳳對衆人的謾罵充耳不聞,她只是定定的看着羅玄,等着他的回答。羅玄眼中的迷惘散去只餘一片清冷,他已過不惑之年,小鳳卻正是桃李年華,他不能誤了小鳳。而且他也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那關。師徒成婚就是**,這與他從小所受的朱子思想:存天理、滅人慾,背道而馳。即使他厚顏無恥的跟小鳳在一起了,那他能眼睜睜看着小鳳和兩個女兒跟他一起每日提心吊膽的過活。時刻要提防武林中人的追殺和躲避世人的非議嗎?小鳳幼年跟着母親四處逃亡親眼見證母親死亡已是很苦,他怎能自私的讓她的後半生依舊漂泊無依,又怎能讓兩個女兒重蹈小鳳的覆轍呢?“小鳳,你不要在執迷不悟。我說過我們這輩子只能是師徒。”小鳳不敢置信的看着羅玄,她高舉的手臂微微顫抖,一縷長髮從她手中滑落,她仍是不死心的撲過去抓住羅玄的手臂。
在場中人皆靜靜的看着場地中央的這對男女,斷掉的青絲隨風飛舞,飄落到兩人的眉梢衣角,他們卻渾然不覺。小鳳更加用力的抓住羅玄,那長長的指甲隔着衣料生生掐進羅玄的肉裡,歇斯底里的問道:“羅玄你告訴我你說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不是?我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我不信你當真對我沒有半分感情!”看着小鳳痛苦不堪的樣子,羅玄心中滿是悽苦,但他什麼都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只能艱難的點頭。
小鳳放開羅玄的手臂,後退幾步,時間彷彿一下子回到了前世哀牢山最後的訣別: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沒喜歡過我?有沒有?如果上天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你會不會改變主意?我等了二十幾年,我讓你對我說真話!”“不會”“爲什麼?”:“有違道德,於理不容 於理不合”
“於理不容 於理不合”小鳳只覺入墜冰窟,遍體生寒,她突然覺得自己的重生就是個天大的笑話,她抑制不住的仰天大笑起來,只是笑着笑着姣好的面容上已是一片溼潤,那笑聲中的蒼涼與悲慼讓在場衆人無不爲之震撼,許多年後當他們再憶起那名傾城女子都會發出一聲感嘆:問世間情爲何物!
半晌,笑聲漸漸停歇,她的眼中已沒有了淚水,只餘下一片死寂。
小鳳的苦天相一直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今日羅玄這般決絕,他生怕小鳳受不了打擊,連忙跑到小鳳身邊,急切的喊道:“小鳳,小鳳,你怎麼了?”小鳳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聽不到,看不見,對周遭的事物不聞不問,沒有一點反應。羅玄古井無波的眸中多了一份不易察覺的擔憂,覺生長嘆口氣道了一聲孽緣然後搭上小鳳的手腕,片刻後道:“小鳳她是急怒攻心,一時情緒失常。”眼看就能收拾了羅玄和聶小鳳二人現在偏偏峰迴路轉,史謀盾在邊上看得惱怒不已,他纔不信,聶小鳳會因爲羅玄的三言兩語就瘋了,他施展出成名絕技七星遁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小鳳打去,覺生還沒出手,旁邊的羅玄身形一閃,抓住史謀盾的左腳一個迴旋,將他甩的老遠然後又以一招拳二指將他制服,並趁機奪回他懷中的絳雪。史謀盾當衆偷襲不成反被制服,一張老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憤憤不平道:“羅玄,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瘋了倒好,那我師弟的事怎麼辦?”覺生看向衆人道:“萬大俠之事既然只有小鳳清楚來龍去脈,那諸位不如先在哀牢山住下,待老衲給小鳳醫治過後再做定奪。”史謀盾率先發難:“那她到底什麼時候纔會清醒?總不能她一直不醒就讓我們一直等下去!”一些門派的弟子也跟着吆喝,覺生道:“各位如果信得過老衲,就給我3日時間,三日之後不管小鳳是否清醒,老衲一定會給各位一個交代。”
覺生話已至此,史謀盾、上官天鵬、大方、周佩幾人對視一眼,點頭應下。
衆人散去後,房中只剩下覺生與小鳳母女,覺生長嘆口氣道:“小鳳,你這又是何苦呢?”原本呆坐在牀上的小鳳,就像是突然回魂,啞聲嘲諷道:“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是裝的爲什麼不拆穿我呢?出家人不是不打誑語嗎?”
覺生眉目溫和,聲音慈祥:“因爲除了僧人,我還是你的父親,自從你娘走後我一直面壁懺悔,對你沒有盡過一點身爲父親的責任,你如今陷入這般痛苦的境地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小鳳只覺無比諷刺,前世直到她死也沒有看到覺生盡半點爲人父親的責任,今生又來裝什麼好人?:“是嗎?那你準備怎麼負責?”覺生道:“苦非苦,樂非樂,只是一時的執念而已.執於一念,將受困於一念;一念放下,會自在於人間。”小鳳出神的看着窗外,喃喃道:“放下?生生世世的糾葛,說來容易,做來難。”覺生道:“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做不到呢?,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們母女離開哀牢山。”小鳳十分驚訝,她沒想到向來把佛祖,道義放在首位的覺生居然願意爲她放下一切,脫口問道:“你不用面壁向你的佛祖懺悔了嗎?你放的下你的少林寺嗎?”覺生眼神堅定,眸中含笑道:“佛曰渡人如渡己,渡己如渡人。”小鳳低頭沉思許久,再擡起頭時,星眸熠熠生輝,早已不復方纔的頹然之色:“只要你能讓羅玄再來見我一面,我就答應你忘掉過去重新開始。”覺生以爲小鳳還要糾纏此事,語帶擔憂道:“小鳳,你明知羅玄的性子,再糾纏下去只會傷了自己……”小鳳嘴角揚起一抹笑,是傲然的笑,昂頭看着覺生說:“你想多了,我聶小鳳從來就不是死纏爛打的人,但也不是稀裡糊塗的人,我叫他來只是想跟他做個了結。”
再次踏進小鳳的院子,百般滋味涌上羅玄心頭。小鳳紅衣如火,墨發如瀑獨自坐在鞦韆亭中,面前的石桌上擺滿了豐盛的酒菜,羅玄走到她身後,看了酒菜一眼皺眉道:“你這是何意?”小鳳回眸起身,巧笑嫣然的招呼,彷彿昨天的事不曾發生一般:“師傅餓了吧?快坐下,我來給你倒杯酒吧!”羅玄紋絲不動,狐疑的看着小鳳,小鳳抿嘴嬌笑道:“怎麼?師傅不敢吃?是怕我下毒嗎?”羅玄沉默不語,撩起長袍落座,絲毫沒有動筷子的意思,小鳳不以爲意在羅玄身邊坐下,素手執壺給兩人面前的酒杯倒滿,率先舉起酒杯,酒杯快要碰到紅脣時羅玄按住她的手腕,沉聲道:“你身上有傷不能飲酒。”小鳳將酒杯遞到羅玄面前,嫣然一笑:“那師傅你幫我喝吧。”羅玄滿面寒霜,站起身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小鳳苦笑道:“師傅可真是狠心啊,想跟你好好吃個飯都這麼慢。”說完又拿起剛纔的酒杯作勢要喝,羅玄搶過酒杯一飲而盡,重重將酒杯放在桌上,冷聲道:“現在可以說了吧?”小鳳優雅起身,雲淡風輕的說:“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想問問師傅,你是不是真的不能接受我們母女,要孤獨終老於哀牢山?”“是!”羅玄答得斬釘截,小鳳直視羅玄的眼眸,一字一頓道:“不後悔?”羅玄沒有說話可眼中的神色已說明一切,小鳳點點頭,淺笑道:“好,我知道了。”羅玄不解小鳳到底是什麼意思,正在思慮間覺得一陣暈眩襲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小鳳緩緩倒在石桌上。小鳳傾身上前脣角勾出一抹邪笑,毫無預警的吻上了羅玄冰涼的薄脣,羅玄瞪大眼睛試圖掙扎可是渾身綿軟無力,他只能怒氣衝衝的看着小鳳,小鳳眼中笑意更甚,用力在他脣上咬了下去,眼神渙散的羅玄吃痛間有一瞬的清醒,模模糊糊中看到那個明眸皓齒的少女,豔紅的脣畔流淌着絲絲血跡,笑的肆意張揚,妖冶而充滿魅惑:“師傅,既然不能讓你愛我,那就讓你恨我吧,最起碼你不敢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