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吭聲,周沫的神情變得有些寂寥:“有時候想想,我這麼活着有什麼意思?我最愛的人早在多年前就已經與我無緣了,丈夫的品性還十分卑劣,工於心計,本來從家人那裡得到的溫暖,也被我自己給摧毀了。我這一生就像是一場鬧劇,空有熱鬧,不剩人情。前些天我甚至產生了厭世情節,就想這麼隨着周爸去了,到黃泉路上去陪着他,也算是贖罪了。”
她的話太悲觀惆悵了,我是最聽不得別人這樣說話的,所以忍不住出聲安撫她:“過去的就都過去吧。你跟許毅華現在是什麼情況,我覺得你們根本沒法繼續維持婚姻了,趁早提出離婚,你再找個好人家嫁了算了。”
“脫離他的陰影已經是不可能了。就算真的能離婚,你覺得我還能再嫁給誰?頂多也是一個人過日子,說不定哪天想不通,就自我了結了。”
“哎,你還說!”
她看我:“你放心,我暫時不會真的那麼做的。因爲我不甘心讓周爸的案子一直那麼懸着,到時候倉促判決,肯定也是讓周爸平白遭受冤屈。所以我一定要想辦法揭穿許毅華的真面目,讓周爸在天之靈得以慰藉。”
聽她的語氣,似乎是有些底氣的,我於是問她:“怎麼?難道你能有辦法讓他伏法?”
“我也是昨天剛剛想起來的,所以今天就特意過來你店裡找你商量了。”她靠近我一些,提了些精神說:“許毅華當時跟孟桂有聯繫的時候,用的手機似乎不是他平時那一部,我本來一直都以爲是同一部手機,那天從法庭回家之後就在想是不是可以通過查他的通話記錄來找到線索,但是找人查了發現沒有記錄。我就明白他肯定還有另一部看起來差不多的手機,而且我能夠猜到那部手機被他放在哪裡了,尋常時候一定不輕易拿出來,裡面肯定有很多重要的東西,絕對有能夠證明他違法的證據。”
“放在哪裡了?”
“在他書房的保險櫃裡。只要我們拿到那個,一切就有轉機了。”
我看着周沫這個樣子,就覺得其實她的態度很誠懇,看來周霖山這一回確實是冤枉人家了。無論如何,現在名義上許毅華還是周沫的丈夫,她爲了給他爸證明清白,寧願站在許的對立面,這份悔過其實並不容易。
我點點頭:“可是能拿到那一部手機的人,似乎只有你了。現在你不是沒有跟他住在一起嗎?那怎麼拿?”
“是啊,所以我纔來找你,想請你幫幫忙。”
“找我幫忙?”我一臉狐疑:“不是吧,我哪能幫上你的忙啊?”
“許毅華每天晚上九十點鐘左右就會從公司回別墅去,到時候趁着他在,你跟我一起回去。我會先假裝跟他大鬧一場,賭氣上樓把自己的東西徹底地收拾了帶走,你趁着我上樓的時候就拖延時間,分散他的注意力跟他講話,給我騰出時間來拿手機,我要是不下來,你千萬別給他機會上去找我。”
我不解:“爲什麼要趁着他在家裡的時候拿?這種事情不是應該偷偷的,越是他不在才更好下手嗎?”
“你不知道,他要是不在家裡,書房就是鎖着的,鑰匙只有他自己纔會有。但是一旦他到家了,那扇門就不會鎖上了。我們的主臥跟書房離得不遠,我可以偷偷地溜進去。”
“那你能知道保險櫃的密碼嗎?他應該不會告訴你吧。還有萬一他書房裡有閉路電視怎麼辦?咱們不就暴露了嗎?”
“我當然不知道密碼了,但是我有辦法找出來。”
她從包裡掏出來一張手機保護膜,還沒有拆開包裝,是新的。她拿在手裡對我晃了晃:“保險櫃的密碼是觸屏輸入,時間久了那幾個數字肯定覆蓋了很多指紋,而其他的數字上面一定是乾淨的。我到時候把這層膜貼上去再小心地撕下來觀察上面的痕跡,能沾上指紋印的地方所對應的數字一定是密碼的組成數字了。再把那幾個數字組合幾次反覆試試,就一定有一種順序是正確的。至於閉路電視,你就放心吧,別墅裡只有院子和大廳裡纔有閉路電視,二樓是沒有監控的,這個我可以確定。”
她此話一出,我心裡默默讚歎她的聰慧。果然是從前在周霖山身邊待過,之後那麼多年又在許毅華那隻老狐狸身邊待過的女人,心思就是細密謹慎。
但是我還是有些猶豫,畢竟這就意味着我要去許毅華的家裡?現在許毅華對於我和周霖山來說,是絕對的敵人,我該怎麼樣才能纏住他,不讓他發覺周沫的異常上樓去看着她?
周沫給我出主意:“許毅華畢竟是男人,大男子主義和虛榮心都很強的。現在派瑞遭遇困境,是他巴不得看到的,所以到時候他肯定會故意問你關於派瑞的情況,來證明自己經營的吉寶萊比派瑞更勝一籌。你就繞着這個話題跟他兜圈子準沒錯。”
她見我仍然有些舉棋不定,嘆了一口氣說:“要是你實在覺得爲難就算了,我日後再另外想辦法吧,我也是看到我哥如今的處境艱難,內憂外患心裡感到太擔心了,就想着儘可能地去爲他做點事情。你不願意其實也正常,畢竟你們都那麼討厭許毅華,跟他說話心裡一定不自在。”
周沫的話讓我心裡產生了波瀾。我想到了周霖山一個人孤軍奮戰的疲憊模樣,又想到他對他爸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心裡如同生了一根芒刺一般的難受,我就覺得很愧疚,一直以來除了在他身邊說些蒼白無力的安慰的話之外,實際我並沒有爲他做些事情。連周沫都想幫他,更何況是我呢?
所以我點點頭:“好,我答應你跟你一起回去,到時候你就說我是陪着你回來拿東西的,你上去收拾的時候我就故意拖延時間,確保你順利拿到手機。”
她握住我的手,臉上的神情很是動容:“謝謝你湯寒,真的很感激你,願意幫助我,讓我有一個能夠將功補過的機會。我這一次一定會成功的,不會再辜負你們的信任了。”
她又有些忐忑地開口問我:“對了,這件事情你能不能不要跟我哥說啊?你是知道他那個人的,生性多疑,我上一次法庭上的表現不好讓他失望了,至此他就一直都不再相信我了。我恐怕你告訴他這些,他不會同意你幫我的。”
周沫的顧忌我明白,周霖山確實是囑咐我少跟周沫來往,如果現在知道我要跟着她去見許毅華,更是一萬個不答應了。我於是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這個的。咱們是今晚就行動嗎?我會跟他說跟朋友出去聚聚,離我自己的公寓更近些,時間太晚了就不去他那裡睡了。”
“恩行,你這個說法挺好的。”
天一黑我就打給周霖山說:“我今天不去你那裡了啊,我跟茵姐約好了一起出去看夜場電影的,還不知道幾點結束呢,她定的地方離我自己公寓更近,我到時候就不麻煩多跑腿了。”
“當然可以啊,只是你過得倒滋潤瀟灑,可憐我一個人要獨守空閨了。”
他這話說的委屈的緊,讓我感到一陣好笑,又跟他說了幾句有的沒的,就把電話給掛了。我關了店門就開車去周沫現在住的地方接她,一起往許毅華的別墅去。她在快要到的時候狠狠地做了幾個深呼吸,自言自語說到:“relax,relax……”
“怎麼這麼緊張?一直重複地告訴自己要放鬆。”
“我不能失敗,這一次無論如何得成功啊。不然我對不起你們了。”
“還是淡定一些吧,越是自然反而越不容易出紕漏。”
我們這麼說着,眼看着也到別墅了。保姆看到周沫坐在車裡,趕緊把大門給打開了讓我把車開進去,我停好車跟她一道走進屋子裡,許毅華果然已經在家裡了,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看報紙,戴了一副金色邊框的眼鏡,所有的陰險和狠毒都在這一副眼鏡下面被蟄伏住了。
看到我和周沫一起進來,他顯然很是意外,但是他素來是個笑面虎,也不會因爲我們之間的過節就變得冷淡不客氣,反而笑了起來:“咦,這不是湯寒嘛,什麼風把你給吹到我們家裡來了?”
周沫先我一步開口冷冷開口:“是我讓湯寒陪着我一起回來的。”
“哦,差點忘了,你還是許太太呢。周沫啊,咱們兩也好久不見了吧,你這一次是回來幹嘛的?”
“我搬出去之後,還有很多自己的東西在這裡沒來得及收拾,所以想這次全部都拿走。最好一件不留下,省得以後再踏進這個骯髒的地方半步,也懶得再看到你這張虛僞的臉。”
“說什麼呢?”許毅華沉下臉來,周沫冷哼了一聲,咒罵了一句氣沖沖地甩臉色上樓了。走上樓梯之後又轉身看着我說:“湯寒,你坐着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會下來的。”
我應了一聲,往沙發上一坐,看到許毅華的視線隨着周沫往樓上看,我害怕他跟上去,就開始跟他說話:“許總最近看起來很是春風得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