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若坐在房間裡面,窗戶正對着院子裡面的花木,一片生機盎然。孫染雪給安心若倒了一杯月季花茶,安心若端起茶杯的時候,往窗戶外面看了一眼,又把視線轉移到了茶杯上,說道,“孫姐,瞧見沒有,曾茂林現在已經是在防着我們了,不管什麼時候都有人在外面看着,說好聽點是怕我們有意外,說直接點,就是他對什麼人都不放心。可是這話又說回來,在這府邸,我們能有什麼意外?”
孫染雪把茶壺重新放好,不經意間看了一眼窗外,兩個男人在對面十幾米外的走廊處隨意站着,不時往這邊看一下。孫染雪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走到安心若身邊,幫她將糕點收拾着,趁機說道,“別急,事情總會有辦法的,那些人還不是你我的對手,但是不能硬着來,咱們要找個不露痕跡的辦法。”
“孫姐,咱們來這裡已經二十多天了,一點頭緒都抓不着,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黃家那邊進度又慢,而且現在也不確定曾茂林究竟是把計劃藏在了什麼地方。”安心若出神地說道。
孫染雪看了一眼安心若,發現她若有所失,有些惆悵,於是說道,“心若,做事情是不需要太多時間的,時間大部分都應該花在深思熟慮上。與其擔心,倒不如我們先想好了對策,這樣纔不至於機會來了的時候手忙腳亂。從我們到上海那天,曾茂林就一直公務不斷,我們沒有多少時間跟他周旋,可是現在,我認爲我們的機會到了。顧維均既然親自出面,說明國民黨一定很重視這件事情,曾茂林現在也一定像繃緊的弦一樣蓄勢待發,不會有多少精神管我們,所以纔派人保護你。這樣一來,我們可以利用一些空隙,先做一些事情。”
安心若眼前一亮,說道,“孫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先從這裡開始?”
“對的。”孫染雪點點頭,說道,“曾茂林是個非常謹慎的人,對所有人都不放心,尤其是在這樣的關鍵時候。所以,我敢肯定,那份密令,他不會鎖在安全局,一定是放在了自己可以控制得到的地方,那就應該是在家裡,而且是他經常呆的地方,不是書房,就是房間。即使曾茂林不在家,這滿府邸的保鏢也會看住這裡,不會輕易地就讓人找到這麼重要的東西。這幾天,曾茂林幾乎都是早出晚歸,如果我沒有猜錯,今天應該也不例外,我們可以試試。”
“那要先想辦法支開那些人。孫姐,我有主意了。”安心若喝了一口茶,看着孫染雪。
兩個人簡單交流了幾句,孫染雪走到了門口,對那兩個保鏢招了一下手,那兩個人馬上朝着這邊走了過來。問道,“小雪姑娘,什麼事?”
孫染雪一臉溫和,輕聲說道,“小姐上次在老爺的書房裡面看過一本書,非常喜歡,叫《牛虻》,你去老爺的書房幫小姐拿過來。”
保鏢一聽,說道,“老爺不讓人進他的書房,沒有他的命令,連打掃的人都不能進去,我不敢違背老爺的命令。不怕小姐笑話,我認識的字也不多。”
孫染雪正想說話,安心若走了出來,對着保鏢說道,“這樣,不勞你了,我正好想要寫寫字,我自己過去看。”
“小姐。”保鏢一聽安心若的話,連忙躬身說道,“小姐,老爺一向不喜歡別人隨便進出他的書房,尤其是他不在家的時候。小姐如果去了,老爺會責怪我們沒有提醒小姐的。”
“不是你們沒有提醒,是我自己堅持要去的,我只是進去看書寫字,又不是去那裡做什麼搞破壞的事情。等舅父回來,我會跟他解釋的,你們如果不放心,可以在邊上監督我,回頭可以對舅父有個說法。”安心若擺出了大小姐的姿態。
保鏢嚇出了一身汗,左右爲難,他也知道安心若是曾茂林跟前的紅人,只得說道,“小姐嚴重了,這就帶小姐過去。”
“你吩咐下人給我送杯茶到舅父的書房去,我這就過去。”安心若說道。
保鏢答應了一聲,連忙跑開了,安心若看了看兩個人消失的背影,鬆了一口氣,對孫染雪說道,“孫姐,事不宜遲,我們過去吧。”
孫染雪想了一下,說道,“別急。”她轉身走進了屋裡,從安心若的枕頭下面拿出了一本書,走了出來,將書放到了安心若的手上,說道,“拿着,到時候可以解我們的難處。”
安心若把書拿了過去,疑惑地看着孫染雪。孫染雪微微一笑,說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下人不敢進去,端着茶一直在書房門口外站着,安心若走到跟前,說道,“把茶給小雪,你下去吧。”
下人答應了一聲,把茶交給了孫染雪,下去了。安心若看了一眼四周,非常安靜,一個人影都沒有。她伸手推了一下書房的門,很厚重,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將門打開,孫染雪跟在安心若後面走了進去。安心若進出曾茂林的書房次數有限,只有三五次。一直想要從曾茂林的身上找到線索,怎麼就沒有想到要往這邊去發掘呢?
孫染雪將茶放在了書桌上,看了一眼窗外,保鏢在外邊看着。孫染雪一邊將筆墨紙硯替安心若張羅着,一邊低聲地說道,“外面的人始終要想辦法避開,要不然,咱們會有麻煩的。”
安心若一回頭,說道,“孫姐,難不成又要像上次一樣叫他們跑腿?”
“不。”孫染雪果斷地說道,“曾茂林現在不時地詢問咱們的行蹤,如果經常支開他們,曾茂林會起疑心的,況且,這個書房曾茂林如此看重,誰都不可以進來,說明一定隱藏着什麼,咱們又偏偏到了這裡,這樣一來,他會更加懷疑。”
“既然這樣,爲什麼不乾脆上鎖呢?”安心若說道。
孫染雪磨墨的手停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曾茂林是什麼身份?他說的話沒有人不從,所以,他也一定認爲沒有人可以違揹他的命令,私自到這裡來。而且,我剛纔說過了,這裡應該是曾茂林經常出入的地方,如果上鎖,開開關關是件非常麻煩的事情,以曾茂林的謹慎,也不會把鑰匙給別人保管,這樣一來,他會感到很累贅。所以,不上鎖反而讓事情變簡單。”
安心若聽到這裡,說道,“我明白了。孫姐,那幾個人由我來打發吧。”
孫染雪將紙鋪好,安心若走到了書房門口,對保鏢說道,“我要在這裡練練字,暑氣太重,我要把門窗關一下,你們就不必再這裡等我了。替我去廚房吩咐一下,準備一份涼拌時蔬跟菌湯,午飯的時候再過來叫我。再叫人去買一份新鮮的蘆筍,晚上跟雞肉一起燜着,等老爺回來吃。”
“是,我知道了,小姐。”保鏢一想,現在離吃午飯的時間,最多不到一個時辰,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的,於是連忙答應下來。
“等等,去廚房每個人領兩碗綠豆湯,加一份點心,就說是我吩咐的,這幾天太熱,你們辛苦了。”安心若知道,不給他們一點甜頭,他們是不會走得徹底的。
保鏢一聽,滿心感激,說道,“小姐真是好心,多謝了,這就去給小姐辦好。”說完走了。
安心若看到他們的背影消失,馬上轉身走進書房,將門緊緊地關了起來。
整間屋子很大,散發着濃濃的書香跟珍貴木材的香味,還有隱隱約約上等墨水的正宗香味。安心若一時間感覺到無從下手。
孫染雪走了過去,說道,“密令很有可能就藏在這間屋子裡面,我們的時間不多,一定要儘快找到才行。曾茂林如此重視這裡,說明我們的目標沒有錯。”
“孫姐,一個個地方找不是辦法,太浪費時間,我們進出這裡的機會也不多了,得排除掉一些地方。怎麼辦?”安心若明顯有些擔憂。
孫染雪也感覺到有一些棘手,她看了看整間屋子,擺設雖然華貴,但是也非常簡單,只有書桌跟兩個書櫃,放雜物的矮櫃,旁邊一套休息用的沙發跟茶几,幾盆花木。孫染雪收回了目光,看着安心若問道,“心若,如果你是曾茂林,你會把東西放到哪裡?”
安心若一聽,也被這個問題難住了,她苦苦冥想了一下,說道,“我也不確定,曾茂林城府如此深,什麼地方都非常有可能。但是我想,一定是不起眼,但是又方便自己可以拿到的地方。”
“沒錯,曾茂林也很有可能,沒有把東西放在這裡。但是現在,我們只能碰運氣。沙發跟矮櫃可以排除掉,曾茂林不會把東西藏在這樣的地方。你去那兩個書櫃那裡,我去其他地方,記住,一定要儘量將東西保持原狀,不能夠讓曾茂林發覺有人尋找東西的痕跡。”孫染雪說道。
安心若點點頭,兩個人就動手仔細地翻了起來。
閔鬆良坐在景春樓裡邊,兩杯熱茶下去,沒有人認出他跟時飛來。來往進出的人都忙着尋歡作樂,生怕浪費了大好的時光,一個個都等不及似的享受快活。閔鬆良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客人,再看看那些媚笑着的漂亮女子,終於明白了劉一疤爲什麼連死都不怕,逃跑前還要到這裡來逍遙一通。閔鬆良也是個男人,也正直大好的年紀,當然明白這其中的風花雪月,只不過閔鬆良很慶幸,自己定力深厚,要不然淪落成爲這些人其中的一員,倒不如自殺了乾淨。
“頭,能查到劉一疤的下落嗎?”時飛給閔鬆良倒了一杯茶,又叫了幾樣點心瓜果,全是給景春樓的妓女準備的。
“放心吧,是狐狸走過的地方總會留下騷味。”閔鬆來收回目光,慢慢地說道。
正在說話間,兩人忽然就問道了一陣濃烈的脂粉香味,渾身說不出的受用,眼前一陣輕紗飄過,一個年輕的嬌媚女人眼眉含笑,柔若無骨地坐到了閔鬆良的腿上,另外兩個年紀最小的,就挨坐在時飛的旁邊,一個勁往時飛身上貼。三個女人笑聲如銀鈴一般動聽,將手緊緊地扣在了閔鬆良跟時飛的身上,甜甜地說道,“爺,這麼急着把我們姐妹幾個叫過來,是不是別的姑娘都看不上爺,悶得慌?”說完幾個女人鬨笑了起來。
閔鬆良嘴角微微一笑,一把抱住了年輕女人纖細的腰肢,拿着一顆拇指大小的米白珍珠轉動着,一邊看着,一邊說道,“你說對了,好不容易纔回來,卻連個說說熱心話的人都沒有?這樣的東西,留着也沒用,正愁着不知道要給誰呢?”
年輕女人一看,那珍珠亮堂堂得幾乎能夠照出人臉,不禁兩眼放光,貼上了閔鬆良,將手伸了過去拿住,撒嬌地說道,“爺說哪裡話?我可是最貼心的了,爺想要說什麼,我都陪着。”說完在閔鬆良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時飛一看,眼珠子差點沒有飛出來,真是佩服閔鬆良的坐懷不亂。另外兩個女人看見同伴拿了好處,不禁眼紅起來,假裝不高興,醋意地說道,“爺太挑人了,對我們沒心沒肺的。既然看不起我們兩個,那我們走便是。”說罷就要起身,言下之意,就是要討賞。
時飛一手抱住了一個,說道,“都給爺我乖乖坐着,爺我最會疼人了,都跟爺我們樂呵樂呵,誰要是把爺我服侍高興了,銀子有的是。”說着掏出了幾錠銀子,兩個女人一看,笑成了一團,說道,“爺想說什麼?咱們姐妹幾個儘管陪着就是。”
“聽說景春樓今天早上出了一件大事,特地過來飽飽耳福,劉一疤剛剛走了沒有多久,是不是?”閔鬆良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
幾個妓女一聽,臉色一變,停止了調笑,變得不自然,跟剛纔判若兩人。
半個時辰過去了,在曾茂林的書房裡面,安心若跟孫染雪始終找不到東西。孫染雪放好手中的書本,站了起來,說道,“好了,心若,我們要停止動作,不能再找下去了。”
安心若不明白,說道,“孫姐,午飯時間還沒有到,我們還有時間,爲什麼不找了?”
“心若,你太大意了,我們還要在曾茂林身邊呆下去,一點破綻都不可以暴露出來,現在我們已經差不多將書房都翻過了,既然沒有找到,就一定要把東西儘量檢查一遍,恢復原貌。這樣一來,曾茂林纔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孫染雪累得滿頭大汗。
“孫姐,我明白了。”安心若點點頭,趕緊收拾了起來。
“心若,讓我來吧,我比較快。你趕緊去寫幾個字,墨跡不要太濃,否則不容易幹,別人一眼就看出來是臨時寫的。”孫染雪想了想說道。
“我知道了。”安心若走到書桌邊,提起筆,開始慢慢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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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染雪將書房快速地檢查了一便,確定沒有什麼問題,隨手把從安心若房間帶過來的書放到了書架上,並交代了安心若幾句。
不到二十分鐘,墨跡剛剛乾,就聽見下人在書房外面叫道,“小姐,用午飯了。”
安心若看了一眼孫染雪,走過去開門,說道,“把水果準備着,我這就去。”安心若一回頭,曾茂林書桌上的一盆植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景春樓裡面的幾個妓女聽見閔鬆良提到劉一疤的事情,都不禁嚇了一大跳,全部不吱聲了。坐在閔鬆良腿上的女人還算是比較大膽,怕冷場惹得閔鬆良跟時飛不高興,於是低聲地說道,“爺,不是我們不願意說,實在是我們老闆上頭有話,誰要敢說這件事情,誰就要倒黴,我們哪裡敢?”
“今天過來就是要圖個痛快,這一知半解的事情在心裡窩着,吊着我的胃口,叫我心裡怎麼舒服?你就悄悄在我懷裡面說,有誰聽見?要是說得好了,爺重重有賞。”閔鬆良說着,摟着年輕女人的手又多加了一把力氣。
年輕女人嬌滴滴地哼了一下,笑着往閔鬆良身上拍去,說道,“爺太壞了,不過,我喜歡。看在爺大方的份上,我就說了。”
旁邊兩個女人也心照不宣地笑了,閔鬆良跟時飛一聽有戲,趕緊地豎起了耳朵。
“要說那劉一疤,可是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就來,把我們幾個都嚇了一大跳。老闆偏偏讓我們幾個去侍候他,要不然就暫時斷我們的客源。沒有辦法,我們要吃飯,只好去了,看見他臉上那長長的傷疤,別提多可怕,咱們還得陪着笑呢。最後還得陪他睡,別提多噁心。”年輕女人說着,想起了早上的事情,臉色變得鄙夷起來。
“就是,就是,要不是老闆吩咐的,就是缺錢咱們也不會接這樣的客人。”另外兩個女人也一起小聲地發着牢騷。
閔鬆來那個皺了一下眉頭,沒有理會幾個女人說的那些混話,繼續問道,“他在這裡呆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