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準!”
林彥是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氣惱地瞪着笑得無辜無害的女子。
這個傢伙說得什麼混賬話!挖墳?虧她說得出口!
“林大人莫見怪,若兒也只是開個玩笑,林大人可別這般凶神惡煞地瞪着我,若兒膽子小着呢。”
祁悠若笑意連連,說着漫不經心的話語,話鋒忽轉,眼裡閃着精光,輕聲詢問:“敢問林大人,臨二世生前可曾贈予林大人什麼物品?”
Wωω тт kán ¢o 林彥困惑而思緒跟着微轉,似真想起什麼般,眉頭緊皺,又變了臉色:“你想做什麼?”
“那本就是屬於我的東西,我要拿回來嘞。”
“胡說!那不是你的東西!”
祁悠若也不惱,笑顏清淺,眼底清澈:“敢問那是何物?”
林彥抿脣,神色複雜,轉過身去卻將目光落到了柳如瑾身上。
柳如瑾一怔,像是思及什麼後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夫君。
目光匯合,他是那般無可奈何,帶着深深的愧疚,而她難以置信。
祁悠若靜靜看着這對相視的夫妻,眨了眨羽睫,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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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瑾安靜地端坐在牀畔,不敢擡頭看向自己的夫君,而林彥亦安坐在窗畔,一手撐着下巴,臉別向了窗櫺,目光漫不經心地透過窗櫺看着窗外的院落。
沉默,詭異地寂靜着。
許久,柳如瑾囁嚅了下脣瓣,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要怎麼說,終是林彥先打破了這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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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瑾,轉眼就陽春三月了。真好,我記得我是在三月娶的你,那個時候,桃夭灼華。”
三月是麼,他記得他與長風的初遇也是在三月。
像是思及了什麼,林彥嘴角揚起淺笑,輕柔說道:“阿瑾,三月的南嶺開滿了明媚的花兒,你若願意我們走上一遭可好?”
柳如瑾愣神,很難從夫君這般溫柔的話語中回過神來。她的夫君何曾這般溫柔地邀她共遊?從來都是想走就走,不吭一聲。
“你沒有跟我說過那是那麼重要的東西。”
“可是就算我沒說,阿瑾不是也將它看作至寶麼?”
“怎麼可能不重視!那可是……”話至此她開不了口了,兩頰染上淡淡的海棠紅般明豔的色彩,低頭不敢看林彥。
林彥側首,笑着看向將頭埋得很低的柳如瑾——她羞赧了呢。
當然視爲至寶!那是,他送給她的初禮,在他們成親的那一天。也是唯一的物品,在他們成親至今的三年裡,她怎麼能不重視呢……可是,可是他沒有告訴她,那是臨二世的遺物啊!是臨二世留給他的唯一一樣東西,他們尚活着,有很多互贈物品的機會,可是臨二世不可能了!他居然將那麼重要的東西轉手贈予了她,那麼說明着什麼呢?
“可是什麼?不過一個竹片罷了,阿瑾如果想要竹雕,我可以雕刻很多贈予你。”
“那是他留給你的唯一一樣東西!”
柳如瑾忍不住嗔怪,瞧着微笑的林彥滿是心疼與愧疚。
林彥目光溫和,眼睫輕顫了顫,他擡眼看向柳如瑾輕輕說道:“不是唯一一樣。阿瑾,長風留了很多東西給我,他留下了易堂,留下了翠微,留下了我的命……”
柳如瑾凝視着自己的夫君久久不語。
是的,那是她的心上人,那麼溫和的一個人,是讓她不過幾次見面就念念不忘的人,她以爲她對他的情是不該讓他還陷在回憶裡無法自拔的,是她太過自大,也太過自私了……
柳如瑾又低下頭去,因爲愧疚更加不敢直視他:“對不起……”
聲音柔柔,輕輕淺淺。
林彥淺笑着忽的站起身來,緩緩走向柳如瑾,開口道:“阿瑾,關於和離,我希望你再考慮下好不好?畢竟,我不想在失去一個摯友之後再失去一個摯愛……”
柳如瑾聞言錯愕了片刻,下意識地擡頭,發現自己直視到了林彥的眼睛,甚至輕觸到了他的額頭——他就那般半蹲在自己的身前與她平視,他離她很近,而她渾然未覺。
柳如瑾聲音微咽,睫羽撲閃着,委屈的嬌人模樣表現在了這個向來堅強的女子身上。
“可是,可是阿彥根本就不喜歡我,阿彥娶我只是因爲、因爲……”
“胡說!誰告訴你的?我怎麼可能娶一個我不喜歡的女孩子?”
林彥突然有些無奈了,他從不曾想呢,他聰慧溫柔的小嬌妻原來一直都是這麼想的麼?那她是怎麼熬過這三年的!他以爲聰慧如她,她當明白他的心意的,原來的原來,她居然一直認爲他娶她是爲了敷衍?
“可、可是,難道不是因爲婆婆……”
“阿瑾,我娘沒告訴你是我親口說的提親麼?不是林家,是我。我有我大哥,大哥膝下有兩子,就是逸飛和小軒兒,娘犯不着逼我的,我如果真的沒有遇到一個喜歡的女孩子,我大可不娶,除了長風,誰奈何得了我?”
柳如瑾聞言撇了撇嘴,滿滿的都是酸意:“又是長風,又是長風……有時候,我真的好討厭臨二世,他剝奪了你所有的注意力!”
林彥聽此話,臉頰微紅,伸手輕彈了下柳如瑾的額頭,無奈:“阿瑾在胡說什麼,長風是比我大哥還親的兄弟,是極好的朋友,我們兩個是男人,怎麼可能是那種……”
“怎麼不可能!”柳如瑾揉了揉微疼的額頭,有些孩子氣地抱怨着林彥的“惡行”,嘟嘟喃喃着,“若兒也說了,如果不是因爲我的存在以及她弄清了你和臨二世的關係,她也以爲你是在懷念你的情人呢!”
“別再提那個可恨的女人!”
林彥咬牙切齒地說着。是他疏忽了,竟讓祁悠若接近了阿瑾,瞧瞧,都學到了些什麼鬼!
“什麼可恨的女人!林彥我警告你,不準說若兒的壞話!若兒是個好姑娘,將來會嫁個好人家,會有一個比你好很多很多的夫君疼愛她的!”
林彥一時語噎,看着極力維護祁悠若的自家小嬌妻,覺得有些頭疼:“等什麼將來,阿瑾沒瞧見那姑娘身邊那位就是她君郎麼?”
“反正比你這個君郎好多了!”柳如瑾氣憤地別過頭去,“你走開,不想看到你,和離的事情讓我再考慮一下!”
林彥瞅着這般孩子氣的妻子頗感無奈,而又覺可愛得緊,比起那溫柔賢惠的柳如瑾,他更覺眼前這個氣呼呼,紅着小臉頰的阿瑾真實多了。
“阿瑾……”
林彥伸手輕拂過她的絲髮,緩緩撫上她氣呼呼的小臉頰,目光溫柔。
柳如瑾身子微僵,想拍開他的爪子卻下不了手,只好口上逞能:“你走開,別碰我,不想看到你!”
“不想看到我就推開我,我可沒逼阿瑾看我。”
林彥淺笑着站起身來,俯身低首,慢慢湊近柳如瑾愈發明媚的面容。
他似乎很久沒有碰過阿瑾了呢。
“你、你走開,你想做什麼?你、你不要靠這麼近,你再靠過來我可要喊非禮了!”
柳如瑾臉頰愈來愈紅,因爲林彥湊得越來越近,她就下意識地往後退。天知道他笑得那麼溫柔卻想要做什麼!
好笑柳如瑾的說法,林彥無奈道:“阿瑾,我們是夫妻。”
就像是不肯放過柳如瑾似的,她往後退,他就繼續前進。
一句“我們是夫妻”,包含了太多意思,反正柳如瑾是知道林彥想做什麼了,不由臉頰更紅,繼續往後退着,直至碰到了牀壁——她無處可逃了。
“阿、阿彥,我們、我們應該冷靜一下,對!我們都應該冷靜一下!太、太突然了,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阿瑾喜歡我。”
見柳如瑾終於是無處可逃了,林彥不由笑意更深,看着柳如瑾有些慌亂的模樣,那嬌羞的臉蛋,以及那開始緊張到結巴的口不擇言,他覺得他從未發現原來自家的妻子也能這般嬌俏可人。
林彥慢慢爬了過去,他突然很慶幸還好阿瑾坐在牀畔,後面就是牀鋪。
是的,“阿瑾喜歡我”。
所以柳如瑾根本不會拒絕的,不會推開他,因爲他們是夫妻,何況柳如瑾喜歡林彥。
“阿、阿彥,你不能、不能……你整整三年沒碰過我,就別想今兒個碰我!你……”
柳如瑾身子一顫,感受着林彥親吻上她紅撲撲的臉頰,不由芳心大亂,撲通撲通跳着,沒有絲毫節奏了。
“阿瑾很想要孩子對不對?我也想要孩子了,三年來是我虧欠了你,可是我們還有下半輩子,三年,六年,十六年……讓我補回來好不好?”
孩子?是呀,三年呢。三年來只有在成親那日他碰過她,可是三年,只有那麼一次,她該慶幸麼?她的夫君是個處。可是呀,沒有了,就這麼一次再也沒有了!是她肚子不爭氣,沒有懷上就是沒有懷上,孩子於她來說那是她一度以來的奢求!
她不想要孩子麼?當然想!在她一人默默靜守空樓的時候,她是多想有個孩子來陪她,一個模樣像他的孩子。如果這三年他不是孤負歡遊,而是多留下來陪陪她,那麼他們會不會早就有孩子了?三年的時間,孩子也該學習走路,說着牙語,喊着阿孃了吧?
“阿瑾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林彥訝然柳如瑾忽然的默默流淚,有些笨拙地用指腹拂去她眼角的淚水,放柔聲音詢問着怎麼了。
柳如瑾卻只是搖頭,不住地輕搖頭,任由淚水滑落,打溼了他的衣衫。
林彥輕嘆了一口氣,放開了柳如瑾,百般無奈:“阿瑾不願,我不會逼你。”
想來柳如瑾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原諒他的,思到此,林彥不由覺得有些哀傷了。那是有別於對高長風的哀傷,那是親手放棄而又後悔的哀傷。
如是想着,林彥是真的不敢對柳如瑾用強的了,往後退着坐到了牀沿,準備起身離開了。
“阿彥!”
柳如瑾倏然伸手攥過他的衣袖。
林彥一怔,回首看到的是她梨花帶雨般的美麗面容,她用着幾近乞求的目光凝視着他,求着讓他不要再離開了。
他心頭不由一軟,泛起了點點漣漪,坐在了牀畔,伸手擦拭去她臉龐上的淚水,輕柔地說着:“我不走,阿瑾,我不走。”
“阿彥,我、我想要孩子,屬於我們的孩子……”
這樣,她就再也不怕了,如果林彥又突然離開的話。
林彥凝視着她,她哀求着他,求他給她一個孩子,那般的脆弱不堪,那麼悲傷,好似全世界都會拋棄她一般。
林彥低首,親吻上她微顫的脣瓣,那般冰涼。
“阿瑾。”
林彥輕輕喚着,看着仰面躺在牀鋪上的她,如墨的青絲鋪滿了半邊牀——阿瑾沒有盤發,只是隨意扎就着,爲什麼呢?女爲悅己者容,他不是她的悅己者麼?還是因爲他的冷落,真的讓她心灰意冷,已是連盤發的力氣都沒有了?抑或是沒有夫君贈予的髮簪,作爲妻子該拿什麼首飾來裝飾髮髻?
林彥心下更覺愧疚,伸手輕撫過她因爲剛纔親吻而紅潤的臉頰,那般柔嫩——他的阿瑾還很年輕呢,阿瑾小他多少歲?他今年四十有四,而他的阿瑾,小他二十歲,二十又四,他們是該有個孩子了......
林彥伸手輕解開柳如瑾的衣衫,感受到了她的僵硬與不自在,林彥又默默給自己算上一筆——因爲他的緣故,阿瑾就還似個黃花大閨女。不過想來也是,他只碰過她一次,那卻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阿瑾,放輕鬆,別怕……”
林彥循循善誘着,俯首輕輕吻上她的臉頰,脣角,安撫着她悸動的心緒。
柳如瑾羽睫輕顫着,伸手輕觸林彥的衣衫——她記得,應該是這樣子的,她也要幫自己的夫君寬衣解帶,可是好不習慣……
只是經驗告訴我們,大白天是不適合那個什麼的。
“阿叔!”
咦,這是在做什麼?啊!他來得好像不是時候,很不是時候!
林逸飛忽然的喊聲嚇醒了柳如瑾,趕忙推開了林彥,縮在牀裡頭,埋着自己漂亮的小腦袋,臉頰紅撲撲的。
林彥心中略感失望,回首看向不請自來,現在滿臉通紅眼神亂飄的林逸飛,輕聲詢問:“什麼事?”
“咳,那個,呃,是、是……”
林逸飛舌頭打結了般,硬是吐不出來一句話了,十分羞愧自己的擅自闖入。
林彥輕嘆,溫和說道:“逸飛轉過身去再說吧。”視線又落在了縮成鴕鳥似的柳如瑾,心中微嘆:真的好可惜。
林逸飛聽林彥這麼說了,忙不迭地轉了過去,天知道他現在有多尷尬!眼不見果然感覺好多了。
他連忙快速地說道:“阿叔,風嘯帝要走了,在前廳等着阿叔呢!”
話音未落,林逸飛已是奪門而出,嚴嚴實實地關上了房門,逃也似的跑走了。
好笑自家侄兒的反應,林彥目光溫和,看向還縮着的小鴕鳥,無可奈何地輕聲道:“阿瑾,等等我,我送走風嘯就回來,絕不逃走,好不好?”
而一言雙義,他是在說他自己不會再一聲不吭就離開呢,還是讓柳如瑾乖乖呆在這兒等他回來繼續,不要逃走呢……
見柳如瑾只是縮着一聲不吭,林彥不由擔心了:“阿瑾?”
柳如瑾依舊縮着,不發一言。
“阿瑾,你不說話我就不走了,讓風嘯等着好了。”說着還真的直接坐下了,一點也不擔心某帝會生氣一般。
終是受不了,柳如瑾縮得就像是個小鴕鳥,發出的聲音細若蚊吟:“你去好了!”
“不擔心我逃了?”
“不擔心……”
“可是我突然擔心你會逃了,怎麼辦?”
“……不會的。”
林彥輕嘆,在柳如瑾發頂上印上一吻,輕輕道:“等我回來。”然後便是起身離開了。
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然後是闔上的聲音,屋中恢復了寂靜,確定林彥是真的走了,柳如瑾這才捨得擡起頭來,臉頰依舊通紅,雙手輕撫發頂,嘴角不由輕揚,那麼恬淡美好的笑顏。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