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純仁一連幾天都不曾出宮,花榮此時也病得甚重,這裡裡外外的大小事務,那些個大臣呈上來的摺子,花榮下令,全都暫且遞交到東宮,由太子代爲辦理,並額外吩咐下來,不許內閣丞相們爲其添置副手。所以這花純仁很是忙了幾日,夜以繼日的,有時僅批摺子,忙的連飯也都顧不上吃。所以一時之間,根本是無暇去瞧上一瞧朱雪雁。
此時,朱澹不見太子花純仁再訪朱家,這病兒便就病的越發的重了。這幾日下來,咳嗽聲是越發的頻繁了,時不時兒的,咳下點點的黑紅色的血。朱澹看了,心中驚懼,忙把手帕兒藏了,不讓朱雪雁看見。朱雪雁看出父親是一日不如一日,每每勸解也是絲毫兒不見效。每日裡再給父親添完藥汁倒完水後,心中也在思慮:難道太子殿下,對自己只是一時的虛情假意?僅僅是他一時的風月心起,回宮後就會忘記了的?可是想着他的那些話兒,又覺得不像。
她忽然又笑起來,自言自語道:“朱雪雁啊朱雪雁啊,這世上的男人的話,若是可靠全信,可哪來的那些怨女癡婦?即便是帝王也不另外。你可真是傻子!”她躲在小廚房裡,對着煎藥的紅泥小爐,邊扇着扇子,邊心中狠狠咒罵了自己幾句,可是非但心中不能解氣兒,反而心中更加的煩悶。
張伯進來了,聞到濃郁的藥味,皺着眉,苦着臉兒對着她說道:“小姐,這些煎藥的事情還是交給我吧!小姐你看,你沒聽到這鍋裡的藥已經咕嚕咕嚕冒着熱氣兒麼?小姐若是再扇下去,只怕要將這些藥都熬幹了!”朱雪雁聽了張伯的話,方回過神兒來,見鍋裡煮的沸騰,也嚇了一跳,對着張伯道:“張伯,幸虧你提醒了我,若在這樣下去,只怕都要將這鍋子給燒通了呢!”說着,忙忙地將小鍋揭開,取碗自鍋中取出。張伯見了,說道:“小姐,還是老奴來吧!小姐你不看看,這幾日,您都瘦了好大一圈兒了!”朱雪雁勉強笑道:“張伯,你去煨湯罷!這些,我忙着就好了!”張伯看她神情堅定,倒是不好再說些什麼,想到中午老爺要喝些雞湯補補身子,只得踱進一邊去了。
這廂朱雪雁端了藥碗,往父親房中
而來,朱澹今日的氣色看起來略略好一些,他喘了口氣道:“女兒,這些時日,裡裡外外的,真是辛苦你了!”
朱雪雁取過小勺,一口兒一口兒喂着朱澹,口中說道:“父親這是說什麼呢?誰沒有個三五病痛的?何況你我是父女。這些原是該的!天底下最大的悲哀事便是‘子欲養而親不待’!有父親在身邊,女兒自是心安的很!”
朱澹聽了,勉強喝進了藥,苦笑道:“女兒,我自是知道我的病情,我是好不了多久兒的。哎,我這一生有很大的遺憾呀!一是你娘早早兒地離我而去,二是……”朱雪雁聽了,便佯裝笑臉道:“二是父親的官兒始終沒有給升一升兒,是不是?”朱澹聽了,搖搖頭道:“不,不是。這算不得遺憾之事。我生平第二憾事,便是我這有生之年,怕是再看不到女兒風風光光地出嫁了。”朱雪雁聽了,便道:“我日日留在你的身邊,難道不好麼?之前父親讓我寄居在般若寺裡,可是還讓我不開心了許久。”朱澹聽了,便嘆息道:“怎地太子竟是回到宮中,一去便杳無音訊了呢?”朱雪雁聽了這話,覺得好笑,便說道:“父親,太子殿下怎會是杳無音訊了呢?人家自然是好好兒地呆在宮裡呀!”朱澹便說道:“女兒,你明知爲父不是這麼意思。”
朱雪雁不願在父親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思,口中說道:“太子殿下,自是有他的事兒!”
朱澹問道:“可是,怎麼這些時兒,竟抽不出個時間來看你?哪怕是寫封信兒也好!”言語之中,自是深深的遺憾。朱雪雁聽了,倒是說道:“父親!你都想到哪些去了!我和太子殿下自是清白的很!君子之交素來就是淡如水嘛!何必一定要看着見着?太子殿下不來相擾咱們,咱們豈不正是落個清靜?父親您大可自在養病!等病兒好了,女兒再繼續向您敬着孝心,這可是你前輩子修來的福分!”朱澹知道女兒性格沉穩,心思又重,偏是個鋸了嘴兒的葫蘆!之前自己一時鬼迷了心竅,替她做主的那些親事,明知不合時宜,可這丫頭從來也不和他細說,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想來,這都是從小兒沒了娘無人訴苦的緣故罷!
朱
澹的心中,對朱雪雁自是更加憐惜了,倒也不便過多的提點與她,口中說道:“也罷!若得女兒朝夕相伴,你我二人和和睦睦,尋常度日,也自是前世裡修來的福分!好些人可是求也求不到呢?”朱雪雁見他喝完藥汁,將碗拿走,聽父親如此說,口中笑道:“可不正是如此?依我說,咱們順其自然便可。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安安分分的度日,豈不甚好?”朱澹只得點頭說是。
一晃已經到了仲夏。半月時間已過,花純仁依舊在他的東宮忙的‘不亦樂乎’。這花田國雖小,可是官吏不多(都經過花純仁精簡過的,人浮於事者,早就停職了),而且事無鉅細,花純仁發揮出了自己的天才本領,將這原本要三個月的摺子和奏章,趕着在一月之內全部高效妥善解決。這日他看着一旁的太監們在分類整理他批閱過的所有摺子,心情不由大好,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可是批閱完了!”他在廊下活動活動筋骨,口中說道:“不處理完,我自是夜不能寢,食不甘味!”一邊對着一旁的貼身小太監道:“今兒是什麼日子?我怎麼覺得這天兒是越發的熱了?”
小太監笑了,遞上扇子,笑着回道:“太子殿下,今兒已是仲夏了。這宮中的荷花也開了第一遍了。民間百姓的麥子都收割過了一茬了!”花純仁聽了,方跌足嘆道:“如此說來,我竟在這宮裡呆了足足一月有餘麼?怎麼你們竟不告訴我?”小太監笑道:“可不正是!太子殿下每日裡出了吃喝睡覺之外,便是不停地批閱着摺子!而每天都不停地有摺子送來,我等自是不忍打擾了太子殿下!何況,太子殿下的摺子橫豎都會批完的,奴才們巴巴兒地告訴太子殿下,豈不是奇怪麼?”花純仁聽了,便道:“你們不知山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麼?”
小太監撓着腦袋納悶了,支支吾吾地問道:“太子殿下說的,奴才不明白。”花純仁聽了,嘆道:“你們去忙你們的罷!橫豎你們是不明白的!”小太監聽了,連連退了出去。這裡花純仁想到,這一月裡,未曾前去瞧着朱雪雁,不知她可安好?她父親的病兒可怎麼樣了?不知她會不會埋怨自己冷落於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