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昂和他們分別碰了碰杯子, 話題很快轉入正題。
渚巽問:“岑師兄,你查清那個蠱咒是怎麼回事了麼?”
岑昂臉上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曾經在氣運之精事件中, 他發現一個受害者中了奇怪的厭勝之術時, 也是這樣的表情, 渚巽將之理解爲科學工作者發現了值得研究的科學現象, 與人情世故無關。
他說:“那個蠱咒, 是將一種滇州產的特殊血蠱製作成咒,兼具蠱蟲之毒和惡咒之濁,人一旦中了, 會頃刻間斃命,還會死得非常痛苦, 我很好奇, 你們用了什麼急救措施, 居然把人從閻王爺那兒給搶回來了?”
渚巽下意識地看向夔的脖子,項鍊依然掛在那裡, 只是項鍊墜子不見了。
“是鮫人王淚,”渚巽解釋道,“湊巧我們有。”
岑昂神色詫異,兩眼放光,嘆笑道:“絕了!怪不得, 鮫人王淚至純至陽, 最闢陰邪, 是蠱毒一道的剋星, 不過這麼稀罕貴重的寶物, 你們碰巧手裡就有,可見冥冥中老天庇佑了定先生。”
渚巽想到當時場景, 頗有劫後餘生之感,嘆氣道:“我們也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張白鈞在旁邊追問:“繼續說說那個蠱咒,有沒有線索能找出是什麼人制作的?”
岑昂笑了笑:“幸虧我是滇州長大的,你問對了人,我把資料發給了我在大理的同事,他查了後告訴我,那種蠱咒裡的血蠱具體名字叫紅線,產於瀾滄江畔無量山內的一個古老苗寨,現在只有一個鰥夫老頭子會做,只要去問問即可,到底是誰從他手裡買了紅線蠱。”
渚巽聽了,鄭重其事地敬了岑昂一杯酒,感佩道:“岑師兄,這趟就拜託你了!”
“好說。”岑昂將酒一飲而盡。
張白鈞說:“我親自去跑一趟吧!”
他和岑昂開始商量去無量山找那苗寨裡的老人一事,決定等定永平的治療方案確定了,他就出發。
渚巽和夔回了家。
直到臨睡前,渚巽還在想白天發生的事,她若有所思道:“我們得找其他渠道查一查這崑崙山下地宮的事。”
她轉過頭,想徵求夔的意見。
夔面無表情地撩起衣服下襬,一把脫了上衣,然後走過來,不由分說地扳住渚巽,認真地深吻她。
渚巽手指抵在夔火熱結實的胸膛上,鬧了個大紅臉,唾液銀線一樣軟軟地掛下來,她被迫將夔嘴裡的清冽氣息嚐了個夠,半晌後才分開,有氣無力道:“鬧哪樣……”
夔泰然道:“好久沒做了,去浴室。”他眼含深意,上下掃視着渚巽,微微勾起嘴角。
渚巽被他抱去了浴室,她浮沉在浴缸的熱水中,雙手攀着夔雕塑般的脊背,高亢的情潮溫柔沒頂,一波又一波,當升至頂點的剎那,夔低下頭,用嘴脣堵住了她的低吟。
……
渚巽周身清清爽爽地趴在軟牀上,乏力又舒爽,閉眼假寐,光潔的身體像雌鹿一樣纖長,即仙且欲,充滿透明美感,線條如山巒起伏。夔瞟了一眼,下腹又是一緊,他緩緩吁了口氣,溫柔地給渚巽擦乾了頭髮,自己也坐在牀沿擦頭,用同一條毛巾,上面沾滿桂蕊的芬芳。
這是兩人之間放鬆而無言的私密時刻。
忽然夔的手機振動了下,屏幕亮了,他拿起一看。
是一個有段時間沒聯繫的人——少荻。
少荻讓夔有空去無動山莊一趟,但沒說是什麼事。
渚巽聽到了手機的提示音,鑑於夔能聯繫的人就那麼幾個,她大概猜的出來,睏倦地問:“誰啊?”
夔照實說了。
渚巽眼皮耷拉了幾下,忽然睜開:“定先生的事,咱們可以去問五雩!”
五雩身爲修爲千年的大妖修,掌握了很多秘辛,說不定,定永平記憶中透露的崑崙山下地宮一事,五雩知道些什麼。
夔點頭:“好。”
第二天,他們聯繫了少荻,少荻派人來接他們到達了無動山莊。
夔和渚巽被侍衛引領着,走過棧道和石橋,來到了練武場,少荻雙手揮舞着珠袖彎刀,正專心致志地和一個男人對打。
那男人背對着他們,赤手空拳,遊刃有餘地應付着少荻,他一頭鐵灰色短髮,赤着上身,光着腳板,身材健壯,汗流浹背,背影帶着雄性天然的性感。
少荻見了夔和渚巽來了,喊了暫停,快步朝他們走來。
那男人一邊擦汗,一邊轉過頭,露出一雙紅褐色眼眸。
渚巽非常驚訝,夔則不動聲色,他們兩人都明白了,那男人一定是有着五氏妖族嫡系血統。
那男人慢吞吞地走在少荻後面,等着她介紹。男人和五雩一樣,身上有某種帝王般沉默而漫不經心的風度,某種意義上,他們和夔是一類人。
少荻見渚巽一直盯着自家兄長,心裡有點不爽,仍然彬彬有禮地介紹道:“這是五氏妖族的少主,我的大哥,五鄺。”
她旋即轉向五鄺:“哥,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渚巽和太峰夔。”
五鄺的目光深邃銳利,落在夔身上,又緩緩移向渚巽,開口道:“你們好。”
少荻:“我哥不久前從國外回來了,所以我想着安排大家見一面,大家熟悉下,以後也好辦事。”
五鄺禮節性地伸出手,分別和渚巽、夔二人握了握,他的手心粗糙,握手很有力度。渚巽覺得他身上沒有少荻和五雩那種古典氣質,反而很現代,還有點長期在國外生活的人那種直來直去的感覺。
隨後,五鄺望向夔,平靜道:“太峰夔是吧?我單獨跟你聊幾句。”
撇下了少荻和渚巽,五鄺走到了練武場的僻靜處,夔跟了過去。
五鄺身高和夔相仿,兩人站在一起,氣勢相當,誰也不輸陣,像兩座相對而立的高山。
五鄺:“少荻私下都跟我說了,她很信任你,說你曾經是五昶先祖的人,還說你篤信那個叫渚巽的凡人天師就是五昶先祖的轉世。”
他不以爲然地頓了頓,見夔沒什麼表示,繼續道:“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我父親跟你談了什麼條件,只要你對無動山莊不利,你就是我的敵人,反之則反。說完了,要不要跟我練練手?”
夔:“……”
渚巽正在向少荻打聽五雩去了哪兒,她想找五雩問問事情,剛好就看到五鄺就帶着夔去了練武場,二話不說就開打,把她和少荻嚇了一跳。
少荻興致勃勃道:“我要加入他們!你來不來?”
渚巽說:“啊?四人混戰?”
少荻不懷好意地打量了她一眼:“這樣吧……分兩隊,我跟我大哥一組,你和太峰夔一組,輸的要罰,贏的有彩頭。”
渚巽被激發了鬥志,笑道:“好啊。”
那邊五鄺和夔打得不分伯仲,渚巽她們驟然加入,戰局更加激烈,夔自打得了那把唐制橫刀後,經常隨身佩戴,今天來無動山莊也帶了,五鄺用的是一把短劍,少荻依然用自己的珠袖彎刀,渚巽在武器架上選了把鐮刀制式的兵器。
少荻想和夔對打,出其不意地截下了夔,五鄺不快道:“他是我對手,你打不贏的!”
少荻笑嘻嘻道:“哥,你十招內沒和他定輸贏,再拖着也是浪費時間,不如換我上!”
五鄺聽了只得罷了,轉而對上渚巽。他明顯沒有把渚巽放在眼裡,招式鬆散,只出了四成實力。
渚巽前幾招有些手忙腳亂,很快鎮定下來,沉着應付,一開始,她固守防禦,甚少反攻,很快越打越流暢,實力以驚人的速度猛漲,鐮刀如風,飄逸帶煞。
因爲渚巽驀地記起了不管是滄巽還是五昶,都是慣用戰鐮的高手,鐫刻在靈魂中的記憶復甦,給予她武學境界上的突飛猛進。
五鄺吃了一驚,逐漸認真,到後來竟發揮出了八成的力量去壓制渚巽。
渚巽畢竟是凡人身軀,戰鬥了十來分鐘,體力不支,招式出現遲滯。
五鄺乘勝追擊,一個輕功縱上半空,雙手持劍俯衝而下,背後竟出現一個張口咆哮的五蘊獸獸頭幻影,渚巽便知他這一擊相當可怕,她不敢託大,情急之下,使出了滅之心骨的力量,融入戰鐮,擡手橫檔,接下了五鄺一劍!
一道強橫至極的氣勁快速擴散開,呈盤狀掃蕩四周,練武場值守的侍衛們全都仰面摔倒,夔和少荻也受到衝擊,被打斷了比武。
五鄺身後幻影粉碎,身體落地後,臉上現出了雷電狀的斑紋,一雙紅眸亮度驚人,死死盯着渚巽,渚巽也是心神搖盪,剛纔她的力量和五鄺相撞,發生了相斥又共鳴的奇特反應,五鄺的法力向渚巽迴流了一小部分,渚巽的滅之心骨也輸入了一點點法力到五鄺那邊,兩人感覺就像食用了某種副作用很強的大補丹,那酸爽難以言喻。
過了好一會兒,渚巽鎮定心神,站直後,向五鄺抱拳一禮:“五鄺少主,是我輸了,承讓。”
五鄺搖頭:“不,其實是我輸了。”
跟一個凡人打了這麼久,他不認爲自己贏。
夔快步走來,關切地查看渚巽,蹙眉問:“剛纔是怎麼回事?”
他指的是衆人感受到的那股法力震盪。
渚巽說:“沒事,五鄺少主身上的法力很有意思,感覺……”
五鄺接口:“感覺就像系出同源,但是同門不同宗。”
渚巽恍然,五鄺準確形容出了她方纔的感受。
少荻酸溜溜道:“喲,你們這是不打不相識啊,還同門不同宗。哥,你和一個凡人天師有什麼可比性嗎?”
她還是不太相信渚巽是五昶的轉世。
忽然,他們聽到不遠處的侍衛們齊聲喊道:“見過族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