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個聲音在我們疲倦的時候、痛苦的時候出來提醒鼓勵,支撐着我們走下去。
也許,你不知道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是什麼。
可是,它確確實實的存在着。
直到,失去它的那一刻,世界轟然倒塌,才幡然醒悟......
江南的春天煙雨濛濛,白牆黑瓦在細雨中若隱若現,一派旖旎之色,“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撐一竿長篙,於木船或竹筏之上,順流而下,白天觀景,夜晚欣賞兩岸的繁華,亦或在夜深人靜之際靜靜地聽着船外的雨聲,未嘗不是件愜意之事。
此刻在這爛漫的春色裡,江南傅府喜氣洋洋,門庭若市,爲得就是慶祝傅府老爺新生兒子的百日。傅府大廳,傅老爺與前來恭賀的賓客相談甚歡,觥籌交錯,賓主盡樂。那廂傅夫人抱着剛出生的兒子被一羣夫人小姐簇擁,後堂也是歡聲笑語不斷。
宴會一直持續到深夜,人羣才漸漸散去。是夜,五道黑衣人影閃過傅府,沒過多久,傅府上下連同小廝丫鬟全部慘死,鮮血染紅了整個傅府的地面。夜,靜的可怕,一切都好似沒有發生,卻似乎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十八年一晃而過。又是一年春綠時,清晨,大山深處,一個少年迎着曙光勤奮地練武,年紀尚小,一招一式卻甚是凌厲。這少年就是傅安,當年傅府傅老爺的兒子,唯一的漏網之魚,當時尚在襁褓中的他被父母藏了起來,也許是天意,黑衣人並沒有發現他,過後路過江南的老者也就是他如今的師傅救下了他。幼小的他沒有記憶,開始知曉世事時他追着師傅問:“師傅,師傅,爲什麼爹爹和孃親不要我了?”他隱約記得師傅眼裡一閃而過的錯愕,隨後師傅將這一切告訴了初懂人事的他,過去的暫且不提。而今,他不再是傅安,他叫傅仇,復仇,他活下去只是爲了復仇,僅此而已。爲此十幾年來,他從未偷懶,勤練武功,鑽研心法,盼望有朝一日手刃仇人。
“師兄,該回來吃早飯了。”遠處師傅的女兒琳兒朝他喊道。他恍若未聞。琳兒無奈,只得跑過來拉住他。
他大怒:“滾開!別煩我!”
“你......”琳兒哭着跑開,明知是這樣的結果不是嘛,一直都是這樣,他的眼裡只有仇恨,只有仇恨,再無其他。
又過了數十日,他向師傅告別,帶着把劍隻身前往江南。彼時的江南已至夏季,大片大片的荷花開滿池塘,濃密的樹葉遮擋了部分陽光。他,一身黑衣,循着打聽到的消息行至傅府。推開塵封已久的大門,跨過門檻,常年無人打理的府邸及眼之處一片荒涼,蜘蛛網布滿屋子,桌上的灰塵厚厚地堆積着,空氣裡散發着一陣陣的怪味。細細觀察,他發現屋子裡貌似有被人搜尋過的痕跡,桌椅櫃子被掀翻在地。屋子後方,不知是哪個好心人弄出的一塊墓地,裡面葬得是傅府衆人。默默跪下,他在心中暗暗發誓: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爲追查真相,他一個個走訪當年參加過百日宴的人家,一遍遍追問當時的情況,卻毫無頭緒。他加入殺手組織,爲獲得豐厚的佣金去購買情報。每一次面對敵人,他便將其當做仇人一般,怒氣陡升,殺人於無形之中,手法之凌厲令人咂舌。幾次“生意”過後,他,傅仇的名聲也在江湖上打響。另一方面,他秘密託最可靠的情報組織打聽的事情也有了進展,真相漸漸浮出水面。那一日,他被情報組織的人請了過去;那一刻,一切都水落石出;那一夜,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大家族從此銷聲匿跡。
來江南已是一年,從默默無聞到一流殺手,苦苦追尋的真相如今也已經知曉,是時候回去看看師傅了。大山深處,琳兒手裡拿着剛從信鴿上取下的紙條,興沖沖地對屋裡的父親說道:“爹,師兄快要回來了。”
老者走到屋外,對着湛藍的天空長嘆一聲:“該來的還是逃不掉啊。”
琳兒一臉茫然:“爹,你說什麼呢?”
“沒什麼,琳兒以後只要開開心心的就好了。”老者慈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頭。
深山的春天遠遠望去是滿滿的綠色,那麼生機勃勃,那麼充滿活力,綠得讓人心顫。踏上熟悉的土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感受,他累了,真的很累,神經一直處於緊繃狀態。不知不覺,小屋近在眼前,琳兒早早的便在門口等着,望見他,興奮地朝他招了招手。“師傅,我回來了。”他低低地說道,眼裡的光芒意味不明。說話間,手起劍落。
“在我救下你的那一刻,我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噗......”老者直挺挺地倒下。
“爹......”琳兒聲嘶力竭。
“不用這麼傷心,你馬上就可以去陪他了。”
“師兄.....爲什麼......”她是真的不明白啊。
山上下起濛濛細雨,他用雙手挖下兩個大坑,埋葬了師傅和琳兒。跪坐在他們的墓前,他喃喃自語:“爲了一份劍譜將我全家傷害。師傅,你們好狠......呵呵,我又何嘗不是一樣呢,親手殺了待我如兒子一般的師傅,殺了愛我的小師妹。師傅,師妹,我好累,我想睡了,我來找你們好不好......”服下毒藥的他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消失在空曠的深山裡。
雨仍在不知疲倦地下着,“嗒......嗒.....嗒......”那是上天的嘆息還是龍女的眼淚?
傅仇,因仇恨而生,爲復仇而活,大仇得報,一根崩了十八年的弦在師傅倒下的那一刻突然斷掉,再也奏不出生命的樂章。以後要如何生存,他不知道.....所以他選擇了最痛快的方式,他寧願長眠於地下,陪着師傅,陪着師妹,甚至於陪着他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