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止承一張臉氣了個通紅,近乎是咬牙切齒地望着李欣。
李欣沒看他,盯着面前的地,悠哉地說:“你們兄弟談錢的事兒,我就不旁聽了吧。阿秀阿妹也不過是姑娘家,做不了啥主,我們就先回房了。”
說完便站了起來,阿秀阿妹跟着她站起來。
李欣要走,關止承哪裡肯讓她走?立馬大喝一聲:“你站住!”
李欣倒是站住了,斜了頭睨他,“你還有事兒?”
關文“砰”一聲踢了凳子站起來,低喝一聲:“小六,怎麼跟你大嫂說話的!”
關止承本是怒氣滔滔的,聞言卻“哧”一下笑了,眼裡滿是鄙夷:“大哥你聽清楚,是她先嘲笑我胡說八道的!你要維護她也得摸清情況!”
“我胡說八道什麼了?”李欣輕笑一聲,“你倒是說說看,我什麼是胡說八道的?是說你不自量力呢,還是說我們姑嫂三個做不了主是胡說八道?如果是前者,那你意思是你掂量得清自己的重量,那麼你就不用再來跟大老爺似的求你兄弟幾個了吧?如果是後者,你意思便是我們姑嫂三個做得了主,既然做得了主,我們要走你又憑什麼攔着?”
關止承被她噎了一下,一時間答不上話來。李欣冷聲道:“既然你說不出來我哪兒胡說八道,那我可以走了吧?”
說着擡了步繞過側前方的關武往堂屋門口去,關止承惱羞成怒又大喊一聲:“可是你嘲笑我是真的!大家都聽着了!”
李欣更加好笑了,“那你倒是說說我笑什麼了?我爲什麼笑你呀?”
“我怎麼知道你爲什麼笑我!”
“你都不知道我爲什麼笑你你也能出言質問我?這種情況下你不是該恭謹地詢問身爲長嫂的我爲什麼要笑你嗎?”李欣輕嘆一聲:隨即冷聲道:“我是你大嫂,有你這樣目無尊長的嗎!”
關止承徹底呆住。他根本料不到今兒李欣跟他對上了。
往常李欣遇上他刁難要麼避開要麼轉移話題,今天卻那般強硬,直接把他堵得話都說不出來。
沒看出來啊,她這個大嫂還是個這般厲害的角色,比以前那個孫家的段數高多了!
果然是回了一趟孃家找着靠山了?
堂屋裡一時間寂靜無聲。
半晌後關明才反應了過來。猛地拍了桌子:“老子還在這兒坐着,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李欣挑眉道:“公爹,既然你說這兒沒我說話的份兒我說我要走有什麼不對嗎?還是公爹你都得聽你六兒子的?”
關明手指指着她“你你”了幾句。終於“你”出來了,“你這個……你這個嘴皮子毒的!信不信老子讓阿文休了你!”
“你讓他休吧。”
李欣也不出去了,直接又坐了回去。阿秀阿妹心都提到嗓子眼兒去了。伴着她坐下。暗地裡拉拉她的袖子,看樣子很是害怕。
關明被李欣這副不鹹不淡的態度都激怒了,立馬調轉了頭吼關文:“把這個女人休了!”
關文沒做聲。
關明愣了下,惱火道:“你呆着做啥!老子說話你不聽是不是!”
關文緩緩擡起頭來,“爹,當初你讓我娶妻,我娶了,現在你讓我休妻。我就得休?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關明臉上肌肉一抽一抽的,關止承見勢不好,忙上前圈住他爹。一下子紅了眼眶子跟關文說:“大哥,她這樣氣爹。你……你還維護她,你這不是讓爹難受嗎……”
李欣倒是笑了,冷聲在旁邊說道:“關止承,我教訓你是道理,做大嫂的說小叔子幾句還不行了?你倒是說說,我怎麼氣你爹了?我是不尊重他吼他頂撞他了,還是不給他飯吃不給他衣穿讓他餓着冷着了?他說讓你大哥休我,我也等着聽,看你大哥休不休我呢。我哪兒氣他了?”
關明指着李欣,怒氣沖天地卻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關止承也被問成了個啞巴,瞪大了眼看李欣。
“怎麼,沒話說了?”
李欣輕笑一聲,撐了撐身體,“那現在是要給我休書呢,還是同意放我回去休息了呢?”
關文深吸一口氣,這才道:“欣兒,你先回去歇了吧,今天你也累了。”
李欣淡淡地“嗯”了聲,站起來走出堂屋,阿秀和阿妹緊跟着,纔剛跨出堂屋門,就聽見堂屋裡“啪”一聲,似乎是摔了個茶碗。
李欣頭也沒回,腳步都不曾頓一下,自顧自地走了。
第二天她照例跟在孃家的時候一樣,起晚了。
去竈間的時候阿秀和阿妹正忙活着,李欣撇了撇嘴加入其中。阿秀看了看她臉色低聲問:“大嫂,昨兒大哥回去跟你吵了沒?”
李欣聳聳肩,“我早就睡着了,醒來的時候也沒見着他。”
阿秀望望外邊,“聽說昨晚上鬧得挺大的。”
“是嗎。”李欣明明說的疑問詞,可聽不出半點疑問的語氣,像是一點兒都不關心。
她徑自鏟了豬草進大鍋裡,熬上水煮着,望了望碗櫥上邊拎下雞蛋籃子數了數,“還有十個雞蛋了,過兩日是不是要去別家換點兒雞蛋?”
關家只餵了四頭豬,其餘家禽家畜都沒有。李欣老早就去買點兒種雞蛋孵成小雞崽子喂,等大了不僅可以產雞蛋,雞生蛋蛋生雞的也是一個不錯的進項。偏生關止承說雞跟豬不一樣,是放養,雞屎什麼的灑一院子看着髒。
這一想法也被擱淺了下來。
現在李欣也懶得管他了,他說不養她偏要養,在院子裡圈一個柵欄出來放在柵欄裡喂,閒了再放出來讓它們自個兒覓食。
她現在想通了。與其事事順着他們不跟他們起衝突,不如讓自己手裡邊能多握着點兒錢,讓他們來巴結自己。
錢是一定要捏好的。
說做就做,李欣當即掏出三十個子兒出來遞給阿秀,對她說:“阿秀啊。等會兒吃了午晌飯你去買些雞蛋回來,再問問有沒有種雞蛋的,或者剛破了殼出來的小雞也行。要是有的話。就一半一半買吧。下晌咱們在院子裡起個柵欄給做個雞窩。家裡就四頭豬,也太單調了些。”
阿秀接過錢惴惴地應了聲,李欣又道:“再兩日就是小寒天了。我這次回孃家去跟我娘打聽過。那邊有廟會,挺熱鬧的。那晚上咱們就去廟會做點兒小生意。你們這段時間做的針線活計都可以帶上。”
阿妹低聲歡呼起來,眼睛亮閃閃地望着李欣,“大嫂,那這錢賺了也是我和五姐的嗎?”
“當然。”李欣笑笑,“誰會那麼沒臉沒皮盯着你們的體己?真是不怕丟人。”
阿秀和阿妹互看一眼,竈間門邊剛好閃過了一個影子。阿秀小聲道:“是六弟。”
李欣又低了頭去拿雞蛋,聞言只應了聲。
良久她才問:“你大哥去哪兒了?今兒家裡挺清靜的。”
阿秀歪了歪嘴。坐在竈膛前燒火,拿着火鉗子在地上扒拉,一邊不高興地道:“大哥和二哥一早就上山去了。估計是去打野物。四哥他大清早的也急匆匆出門了,不知道去做什麼。爹……穿戴得挺齊整的。好像是要走親戚。”
“走親戚?”李欣微微擡眉,“除了姑姑一家還有別的親戚?”
“當然有,不過也就是那種八竿子打不着的遠親,說難聽點兒也不過是一個村住着,有點子交情的那種。”阿秀嘆了口氣,“看來是問人借錢去了。”
李欣手一頓,臉上表情很是冷厲,沉默地將雞蛋擱了回去,只拿了個菜餅子就着熱水吃了,算是對付了頓早晌飯。
阿秀見她臉色不好,也不好多說什麼,和阿妹兩個很是勤快地做家務給李欣減輕負擔。
想了想,李欣還是道:“我去山上找找你大哥,有事跟他說。”
阿秀忙道:“大嫂,山林子裡大得很,你沒去過當心找不着……”
“沒事兒,找不着我就回來。”
李欣跟阿秀揮了揮手便疾步走了出去,沿着一條小溪朝着那片遠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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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村村邊緣挨着一座大山,地勢挺高的,山腳下便是荷花村村落。再往下是李家村、下河村。輝縣主幹河大貴河從縣鎮分支流出來,惠及荷花村和李家村這一片。荷花村湖泊多,小湖尤甚;李家村有一條比較粗的支流供以灌溉用。下河村則是被大貴河主流流經,所以名爲“下河村”。
可以說那片荷花村北面的山林子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荷花村佔據了地理優勢,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要說富裕定是比李家村和下河村都都富裕一些。
關家在這座山裡擁有一畝山地,那一塊基本上拿來取柴伐竹用,其餘的也做不了什麼。山地土壤不行,又是斜坡,本就不好種植作物。
關家對這一片山地也並沒怎麼開發利用,一畝山地還保持得很完好。
李欣進山前抄了把斧子以防意外情況,沿着小溪倒是看見溪水裡面有魚。只是水有點兒深。起了心思等哪天撈撈魚給自己補一補。
山上屬於關家那地界她也去過,並沒有進深山,不過路程也有些遠。關文和關武大早上的就去山裡邊打野物肯定不是爲了其他事,只能是想着打了野物換錢給關止承交那個“賄賂”。
李欣發覺自己先前想岔了。即使錢不從她這兒出,她留着那些錢也擋不住關明關文他們去弄錢啊。關明要是在外面借了債,古代又沒有現代那樣權責分明,誰借錢誰還錢這樣的規定,最後這借款不還是得落在他幾個兒子身上?首當其衝的就是關文啊。
如今關文還卯足了勁要打野物換錢給他六弟交那筆錢,李欣真想捏了他耳朵把他拖出這個家去!
那會兒覺得當長嫂不錯,現在真的覺得大錯特錯。
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不到萬不得已,她不能跟關文兩個掰。以前她是窯姐,雖說衆鄉親都知道她是迫不得已的,但礙不住這個事實。可要是現在她都已經走上良家婦女的路嫁了人了,卻被夫家掃地出門,知道的人說是這家人不好,不知道的還不定怎麼傳她不安分呢!她三弟還沒娶親,以後有了侄女,說出去有那麼一個當過窯姐兒,嫁了人又被夫家不要了的姑姑,誰家人敢把女兒嫁給她三弟,又有誰家人願意聘她李家的姑娘啊?
找關文,一定要找到關文跟他說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不能再讓關止承一錯再錯下去了!這樣下去,後患無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