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筱一大早就被一陣急促的鈴聲給吵醒了。
她閉着眼睛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睡眼朦朧的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那端,立刻傳來了母上大人的聲音,帶着幾分焦急:“筱筱,你怎麼才接電話啊。上週跟你說的相親,你可千萬別忘了!”
相親?!紀筱倏的睜開眼。糟了,最近一直在修改設計圖紙,她還真把這檔子事給忘了。
她今年明明才27歲,可她的媽媽天天都在張羅着給她相親,着實讓她頭疼。之前她每次都找了理由搪塞,但這次實在是找不到不去的理由了,一時心軟,也就答應了下來。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紀筱在電話裡胡亂的答應着,好不容易掛了電話,她又把自己一頭扎進了被窩裡,可卻是再也睡不着了。掙扎了半天,她磨磨蹭蹭的起了牀。
梳洗完畢,她看一眼時鐘,時針指在了十一的位置。沒有在猶豫,她拿上車鑰匙出了門。
紀筱向來守時,十一點半的時候,她準時出現在了指尖時光餐廳,那是他們約好的見面地點。
這是一家比較小衆的餐廳,來這裡就餐都需要提前預約。餐廳的服務員禮貌的給她拉開門,她報了預約的桌號,一路跟着服務員往裡走。
來到預定的座位,紀筱看到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已經等在那裡,他背對紀筱坐着,看不清容貌。但那人坐的極爲端正,脊樑挺得筆直,想來教養不錯。
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來,眸中露出驚豔。
眼前的女生有着一張再標準不過的古典瓜子臉。細長而捲翹的睫毛蒲扇般眨動着,白皙無暇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清澈而明亮的眸子帶着疏離的淺笑,一頭烏黑的秀髮隨意的披散在肩上, 美的不食人間煙火。
與此同時,紀筱也在打量眼前這個男人。嗯,身材還算高挑,長的倒也還算不錯,濃眉大眼,五官分明,很是英氣。
她落落大方的朝那男子伸出了手:“初次見面,我是紀筱。”
那男子緊接着也站起身,握住了她纖細修長的手:“你好,我叫周時。”
兩人落了坐。
紀筱沒吃早飯,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她打開菜單,點了兩個她愛吃的小菜,又詢問了周時的意見,然後把菜單交給服務員。
乘着等菜的間隙,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紀筱:“聽說周先生畢業於伯克利的金融系?很厲害的專業呢。”
周時搖了搖頭:“不過就是個金融民工。"
他喝了口水,又問道:“我聽說紀小姐是英國劍橋大學的碩士研究生,又是建築界的新起之秀,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紀筱倏的笑出了聲:“周先生,您過獎了。我不過是個畫圖紙的,可真沒有你想的那麼優秀。"
紀筱拿起水杯,手指輕輕的敲打杯子的邊緣:“周先生這樣的條件,怎麼會想到過來相親?”
周時笑了笑:“我本來其實對相親有很大的牴觸情緒,可今天見到了紀小姐,卻又不這麼想了。”
紀筱能看出他臉上的欣賞,剛想說話,服務員卻開始上菜了。
宮保雞丁,粉蒸肉,青椒牛柳......都是紀筱愛吃的。她食指大動,不管不顧的大快朵頤了起來。
擡頭一看,周時卻沒有動筷子,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瞬間反應過來,估計是因爲她的吃相實在是太難看了。
她尷尬的衝他笑笑:“周先生,你也吃。”說完,她也不看周時,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等兩人吃的差不多了,她放下筷子,拿過左手邊的水杯,微抿了一口,措辭道:“周先生,實不相瞞,今天過來相親,並不是我本人的意思。”
周時無聲的笑了笑:“沒關係,相見即是有緣。”
紀筱直抒胸臆:“可是,我現在還不想談戀愛。”說實話,她對周時的印象還不錯,可正因爲這樣,她才更不願耽誤人家。
本以爲解釋的已經夠清楚的了,可週時好似全然不在意,他淺笑着開口,聲音淡定從容:“沒關係,我們可以從朋友開始做起。”
這倒是讓紀筱犯了難,她緩緩道:“可是,我並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好。”
周時剛想說話,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闖入:“沒錯,這傢伙好吃懶做,一無是處,上不了廳堂,下不了廚房。這樣的人,誰娶誰倒黴。”
話音剛落,那人已經在紀筱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紀筱覺得,他翹着二郎腿的樣子格外的欠揍。
“這位是?”周時出聲詢問,顯然,這個人和紀筱認識。
紀筱對着天花板翻了一個白眼:“不認識。”儼然一副不願意介紹的樣子。
“哎呀小筱筱,你怎麼連你媽媽的爸爸的好朋友的女兒的兒子都不認識了呢?”某人自來熟的拿起桌上的碗筷,自顧自的夾了一筷子青椒牛柳塞進嘴裡,一邊咀嚼還一邊振振有詞:“唔,味道還不錯。”
紀筱頭疼的撫了撫額頭:“怎麼哪裡都能遇到你。"
"那說明咱倆有緣啊。"言殊不假思索,一雙桃花眼沁出淡淡的笑:“畢竟有緣千里來相會。"
紀筱覺得自己的頭更疼了。
可那廝依然語不驚人死不休:“小筱筱,作爲你的孃家人,別管我沒提醒你,所謂的一見鍾情,都是見色起意。你全身上下,也就這張臉還算過得去,可千萬別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紀筱氣的小心肝都抖了抖。
好好的一頓午飯因爲這個不速之客的加入,草草的收了尾。
也因爲這件事,紀筱把那個備註爲大尾巴狼的微信號,拉進了黑名單。
自那以後,紀筱覺得自己的世界又恢復了清淨。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紀筱都沒有見到過言殊,自從上次拉黑了他,兩人之間就再也沒有了聯繫。
她最近工作很忙,這次的金主爸爸是個細節控,設計圖紙修改了一遍又一遍,但對於一些小細節,對方總是抓着不放。紀筱對待工作向來認真負責,只要不影響房子的承重,客戶的一切需求,她都會不遺餘力的滿足。
加班加點了一個星期,紀筱看着自己臉上用遮瑕膏都遮不住的黑眼圈,微微嘆了口氣。
這大概就是社畜的悲慘人生吧。
這天早上,紀筱的右眼皮跳的厲害。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她直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果不其然,她一大早去黎總辦公室交文件,就在辦公室見到了那個不速之客,她的青梅竹馬,同時也是K集團的董事長,言殊。
“紀筱,給你鄭重介紹一下,這位是K集團的言董。”黎氏集團的總經理黎耀明笑得花枝亂顫。
“言董,這位就是我們公司的首席建築設計師,紀筱。”
紀筱看着眼前西裝筆挺的男人負手而立,一雙妖豔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紀小姐,久仰大名。”
紀筱回了一個白眼:“彼此彼此。”
黎耀明看了看言殊,又看了看紀筱,試探着開口:“你們認識?”
“不認識!” 兩人異口同聲。
“黎總,沒什麼事我先去工作了。”紀筱看都不看言殊。
“小紀啊,有個事情要跟你說一下。”黎耀明紅光滿面,“我們公司和K集團要共同合作開發一個項目。你是我們公司最得力的干將,我想把這個項目交給你來負責,你可要好好幹啊。”
“我能拒絕嗎?”紀筱很不給面子的說道。
黎耀明將紀筱拉到一邊,一臉的語重心長,“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要跟K集團合作,都被拒之門外。你倒好,這麼好的機會眼巴巴的往外推。”
說完,他又看向言殊,眼角堆滿了笑:“言董,我們合作愉快。”
言殊露出了滿意的笑,他不看黎耀明,卻是偷偷的朝紀筱做了個鬼臉。
紀筱閉了閉眼。
一想到未來的一段時間,她都得伺候這位龜毛的金主爸爸,心裡就暗暗叫苦。還不知道這傢伙會怎麼折磨她呢!
她和言殊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他們的姥爺是戰友,她的媽媽和言殊的媽媽又是好閨蜜,感情匪淺。
她和言殊年齡相仿,從小一起在軍區大院裡長大。 按理說,青梅竹馬之間的情誼很是深厚,當然,在所有人的眼裡,也都是這樣認爲的。
只有紀筱知道,言殊就是一條大尾巴狼。
直到現在,她每每看到那張無意中拍下的照片,小小的言殊趴拉在嬰兒牀的旁邊,一眼不眨的看着牀裡那個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哈喇子直流的樣子,紀筱就覺得毛骨悚然。
果然,大尾巴狼小時候就是一條大尾巴狼!
可偏偏,這還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
不管是老師還是家長,說起言殊都是讚不絕口。聰明絕頂,謙遜有禮,品學兼優,所有美好的詞彙都不足以形容這個少年的完美。
可只有紀筱知道,那只是表象。
言殊總是逃課去打籃球,但每次都拿她做藉口,不是讓她假裝生病,就是讓她假裝受傷。
言殊總是讓她幫忙寫作業,如果寫錯了,還要搶走她的零花錢。
這樣一個叛逆不羈的少年,偏偏成績好的出奇,也沒見他花多少力氣,年級第一信手拈來,任憑紀筱有多努力,卻只能在千年老二的位置上生根發芽。
紀筱不是沒想過反抗,可每到這時,言殊就會陰惻惻的來一句:“如果你敢告訴老師,我就把你偷看言情小說的事情告訴你媽媽。”
任憑紀筱哭的淚眼汪汪,言殊也絕不會妥協退讓半分。
紀筱覺得,言殊就是那個從故事書裡跳出來的大尾巴狼,披着羊皮,張牙舞爪的蠶食着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