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安家
萬籟皆寂!
在場十位直系、五位偏系族老能以族老的身份坐在這個大廳裡參加安氏一族的表決會議,無不是經過了了無數上壓兄、下制弟的激烈爭鬥,在場十五人,任何一脈都是枝葉盛茂,直系加偏系加起來無不是子孫繁重。
可此刻,對着安氏掌權人拋下的如此重磅炸彈,炸的他們心神俱漾,半天回不了神。
安正毅回過神來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兒子,眉頭皺成個川字:“琝兒,你太放肆了。”
事關安氏一族繼承血系,他怎麼能如此隨便?
安家祖規,允許偏出存在,可是也有規定,偏出必須要低於正出,縱觀安家這上百年,還從來沒有偏長子,而且……還是雙子,一對偏出雙長子,這對安家下一代繼承人來說,不是福啊。
琝兒還沒有娶妻,他怎麼可以這樣做?
他難道不知道他這樣做無疑是挑戰安家百年祖規。
同樣是他的子嗣,他留下這對雙子,對他日後的正統繼承人會是什麼樣的存在他是否想過?
不僅僅是對正統繼承人的威脅,還將會引起爭鬥,安家傳承大統將受到威脅。
安夫人震驚的看着雙子,她的聲音幾乎接近了尖叫:“琝兒,你怎麼可以留下這對賤種。”
安夫人話一出,原本還處在震驚之中的衆位族老都回了神,神色不一。
十位直系族老則是神色深晦難明,而五位偏系族老聽聞安夫人如此不留情的‘賤種’二字,眼中都閃過一絲憤慨,就算安夫人這話說的情急,但也是狠狠的打了他們五人的耳光,因爲他們就是偏出。
安玟半垂下眼瞼,無聲一笑,賤種……原來安玦琝的子嗣也是賤種。
“母親,您失態了。”安玦琝膘了一眼坐在下面的安珏兩姐妹淡淡的出聲。
“媽,您身體不舒服,我陪您回房休息一會。”安珏、安玔兩姐妹起身上前,扶起安夫人恭敬的說道。
“是啊,媽,各位族老自有決定,我們還是陪您回房休息一下。”
兩姐妹一起身,她們的老公也都站了起來,這是安家的族事,他們這些人沒有資格參與。
安家姐妹都退了下去,安玟自然也不會再坐在這裡,他起身朝衆人行了一禮,再轉向安正毅和安玦琝行了一禮後,也跟着衆人退了下去。
大廳內,氣氛有些凝重,一時間大家都沒有出聲。 шшш¸ tt kan¸ c o
很久後,安正毅才清了清嗓子:“把人抱給各位族老瞧瞧。”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而且琝兒是打定了主意要安家接受這對雙子,無論是身爲族長的身份還是父親的身份,這事都得他來主持,至於能不能通過在坐十五位族老,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兩名女子抱着雙胞胎一一走到各位族老面前,恭敬半蹲下身子,讓懷裡抱着的兩位小少爺接受各位族老的目光。
大廳很詭異,無論是直系還是偏系的族老們,都沒有出聲。
安玦琝優雅的交疊着雙手,頎長的身軀從容的倚靠在椅背,渾身上下散發着讓在場各位族老無法忽視的威嚴氣勢,他沒有再出聲,卻懾人無形。
看着他渾身天成的尊貴和霸氣,在場族老們心裡都泛起不小的漣漪。
安家掌權人,首先就是要正出血脈,其次纔是能力。
百年來,凡是正出繼承人,自小就會接受護主堂的訓練,就算資質再如何不足,後天也可以培養的。
當然,也不乏天資聰穎之人,逢上天資過人又是正統所出的繼承人,那是安家之福。
而這一代的掌權人安玦琝,就是如此,正統所出,天資過人,堪稱天生的王者。
按理來說,這件事根本就不應該發生,可是玦琝卻偏偏讓他發生了。
這無疑是考驗他們這些族老,考驗安家。
其實吧,這事處決方針還得看玦琝的態度,他們雖是族老,擁有一定的權利,但如今安家的掌權人是玦琝,他心裡也正是有這個意識,纔會肆無忌憚的留下這雙生子,還把他們帶回安家。
幾位直系族老交換了了眼神後,由裡面份量最重的叔公開口,他雙手柱在龍頭拐丈上,直接開口問道:
“玦琝,你如何看待這對雙子?”
他是族老中聲望最高的,論資格,他是安家族長的正出叔父,是掌權人的叔公。
他一出口,在場人都看向了安玦琝。
安玦琝微微一笑,懶洋洋的說道:“叔公,隨着清皇朝的滅亡,舊中國封建統的沒落,如今新世紀生存,安家也該要與時俱進。”
叔公點點頭,表示了贊同:“以安家的財富和權勢,已經不需要聯姻,這也是爲何安家近幾代的夫人都並非出自世家大族的原因之一,還有一條最重要的原因,在坐的各位族老心裡都很清楚。”
衆人神色各有變化。
安玦琝掃過衆人,半闔上眼淡淡說道:“安家不需要與世家大族聯姻,是因爲安家不允許安家的夫人依仗孃家勢力試圖插手管制或改變安家血脈傳承的規矩。”
衆人聽言,都沉默,因爲這是事實。
似是想起什麼,安玦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以我母親的身體,她還可以再活三四十年,安家夫人的位置不會空置,身爲安家掌權人,我安玦琝膝下必須要有至少兩個兒子纔算是對得起安家列祖列宗,完成了身爲安家少主的責任。”
“你的意思是……下一代繼承人將會在這雙子裡面挑選?”不等叔公出聲,安正毅就忍不住的出聲質問。
安玦琝暗挑眉梢:“有何不可?”
安正毅大怒:“你……”深吸了一口氣,他壓抑怒火咬牙道:“是,安家夫人不需要出自世家大族,但必須家世清白纔有資格生安家的繼承人,這一點你不會忘記吧?”
安正毅忍不住的伸出手指頭指向被抱着的雙胞胎:“可是他們呢,他們的母親是什麼身份?是什麼家世?可有資格生我安家的第二十四代繼承人?”
安玦琝無視自己父親的怒火,低低一笑:“父親,生下這對雙子的女人是什麼身份?是什麼家世?對我、對這對雙子、對整個安家來說,重要嗎?不,那一點都不重要,她不是我安玦琝的妻子,她就不會是安家下任繼承人的母親,更不會是安氏一族的掌權夫人。”
安正毅一愣。
安玦琝眉梢泛起淡淡的冷銳掃過衆人:“還有問題嗎?各位族老?”
“那日後夫人所生的正統子嗣將置於何種地位?”叔公皺眉出聲,這纔是問題關鍵。
安玦琝眸子危險的半眯起,一抹戾氣一閃而過,整個人的氣場都發生改變,狂妄而肆意:“這對雙子我就交給在場各位族老和護主堂了,從今天開始,我不希望再聽到族老們提出這個關於安家血脈傳承的議事,散會。”他之所以留下這對雙子,就是因爲要解決這個問題。
“……”安正毅氣的啞口無言。
衆位族老也都皺起了眉頭,眼中浮出不悅,這根本是無視他們這些族老的存在,這哪裡是召集他們來表決的,這分明是召集他們來下達命令的。
可是在安玦琝高壓的震懾下,縱有不滿,卻沒有人再提出質疑,反而五位偏系族老都不輕不重的表示了支持。
如果下任繼承人真是偏出的話,對於他們來說,並沒有壞處。
……
安家島嶼,諾大的停機坪和廣袤的碼頭,停放了數十架直升機和上百艘價值不菲的遊艇。
明天是安家第二十四代子嗣上譜儀式,安家一脈分佈在世界各地的人都陸陸續續的回來了。
整個島上因爲這些人的出現而熱鬧非凡,高爾夫場球,網球場,游泳池,亭臺樓榭花園到處都分佈着三三倆倆成羣給隊的安家人。
一大羣小孩子在草坪上玩鬧。
這些人,有直系,有偏系,各成一派,都卻討論着同一個話題。
那就是關於那對即將要上安家譜的雙生少爺。
此時的花園一角的露臺上,坐着兩名中年男子,穿着休閒,很是低調,兩人碰杯喝杯。
“三叔,四叔。”安玟端着一杯酒走了過來,朝兩名男子打招呼。
兩人擡頭,都露出微笑。
“安玟。”
安玟在兩人對面坐了下來,看着其中一人笑道:“還沒恭喜三叔的研究得獎呢,恭喜三叔。”
安正明呵呵一笑,眉眼間也有着掩飾不住的愉悅:“謝謝。”
“四叔,我也要恭喜你快要當爺爺了,去年瑞堂哥結婚,今年生子,難怪四叔你滿面春風。”
安正風一聽,笑的眉眼花開,半真半假的調侃安正明:“三哥,不是我說你,你也要多分些時間出來,琛兒和琂兒的人生大事,你也要多操些心纔是。”
一說起自己兩個兒子,安正明直皺眉:“婚姻天定,隨他們吧。”
看安正明一副懶的管的樣子,安正風眼光微閃,淡淡的道:“也是,如今不比我們小時候了,現在的孩子都追尋自由,受不得半點管束,我們是老了,想管也管不着了。”
“正風……”安正明低低的喝斥道,如果是平常發發這些牢騷還行,可現在正是敏感的時候,正風這番話傳去有心人耳裡豈不是撞到槍口上?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誰不知道族長大哥有氣沒地方出,畢竟琝兒把私生子接回安家當正出是不爭的事實。
安正風玩味的喝着杯裡的酒,聳聳肩不再出聲,心裡止不住的嘲諷,安家是世上最骯髒的家族。
安玟斂下眼,搖晃着手裡的水晶杯,三叔和四叔就是二十年後他的人生寫照?成年娶妻搬出安家主宅了此一生。
無權插手安家的生意,無權知曉安家的大事小事,只除了每年過年的時候回來住一個星期,然後平凡而又無趣的活着。
就算……就算安玦琝被人殺了,安家也有了二十四代繼承人,
他終極一生努力恐怕也無法掙脫自己的命運。
一口把杯中的酒喝掉,安玟垂下眼中的嘲諷和怨恨,身爲安家人,惟有安玦琝一人風光而以!
……
二少睜着一雙呆滯的眼睛,心中驚濤駭浪,他早就猜到他投胎的這源頭不簡單,可……他依然還是低估了,竟然是如此龐大的一個家族。
安家,北安南宋,沒想到,他竟然投生在了這樣一個傳說般的家族裡,而且還有可能成爲繼承人。
幸好,幸好他果斷的把長子的身份讓了出去,縱觀這幾天他聽到的信息,他心裡也慚慚有了主意。
安家驚人的財勢,他不能說他完全不動心,他也想高高在上脾睨天下。
如果沒有她,他會用盡一切辦法搶得繼承人的位置,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可是如今,在他的生命裡,這些錢權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他這輩子最想擁有的是溫暖,家的溫暖。
而安家這樣錯綜複雜枝葉繁茂的家族最不可能擁有的就是溫暖了。
轉過頭,看着躺在隔壁嬰兒牀裡的睡着四平八穩的便宜兄長,二少眼睛裡閃過一絲快的捕捉不到的光芒。
護主堂,聽說他們上了安家的族譜後,就會被送入護主堂接受特殊的訓練,這繼承人的位置得他這位胞兄坐穩,至於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八個字最適合他了。
他得好好規劃規劃,要如何隱藏自己,又要如何暗中想辦法儘快離開安家。
便宜胞兄啊,這便宜富貴我就拱手相送給你了,其餘的你就沒份了。
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就算沒有安家的財富,他也有能力讓她過上幸福的日子,他和沈方輝、周齊不同,他永遠永遠不會傷害她。
……
樑泊沒有回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男子,心裡平靜的讓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一絲一毫的波動都沒有。
活着只是爲了活着,她的心裡不再有任何波動。
章堯看着站在窗邊看着窗外背對着他的清瘦女子,心裡暗暗驚訝,但該說的話他也說了。
樑泊淡淡的扯了扯嘴脣,這個世上有沒有她,都無關緊要了。
樑泊前半生所有的一切都理葬在了命運手上。
愛也好,恨也罷,昨日種種都是過眼雲煙,都只不過是夢一場。
就連……她的兩個兒子,彷彿都只是一場夢。
章堯沒有得到迴應,把一份資料放在了桌上,走了出去。
門,輕輕的關上了,樑泊罔若未聞,只是盯着窗外大雪過後的蕭條樹枝,北京很冷,可是她的孩子早已經不在北京了。
除了那朦朧的一眼,除了那兩道洪亮清脆的哭聲,她什麼都沒有。
叩叩……兩聲敲門聲後,門被推開,護士走了進來。
“樑小姐,你的出院手續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