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村長打電話給我。
讓我回去趟。
統計一下我們家地裡有多少樹，籤一下砍伐協議。
退林還耕。
這些年，村裡人越來越少了，地越來越沒人種了，乾脆，大家都種上了樹，一家種，家家種，都圖省心。
可是呢？
耕地告急危及國家糧食安全。
我對地裡的事，不是很懂，我爹懂，我拉着他一起回去，每次我爹回村裡，總有人要找他聊幾句，畢竟我爹現在是城裡人了，有見識，還讀過老年大學，還拍抖音，粉絲還不少。
我爹給人算命，也是與時俱進。
20年前，別人找我爹算，孩子多大能成家？
一般，我爹會說，頂多二十六七。
如今呢？
一般問這個問題的，孩子就已經小三十了，我爹則會回答，三十五之前，肯定沒問題。
哪能沒問題？
光我們村，30多個光棍。
大的，都跟我差不多了。
過去是你在城裡買不上房子娶不上媳婦，現在？你買上也白搭，因爲大家都有，前段時間，有個小區開盤，光我們村團購了16套，現在比我小的，基本都進城了，等我爹這個年齡的走了，村裡就徹底沒人了。
算命先生的價值，有些時候並不在於簡單的準不準，而在於，他見識多，能給與很多建設性的意見，從而改變聽者的人生軌跡。
畢竟，算命先生的每一句話，都是心錨。
例如孩子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找我爹給算命，一方面，我爹會認真照着書上寫的給念念，一方面，我爹會根據自己培養孩子的人生經驗給出一些建議。
什麼建議？
我都能背過了。
孩子在20歲以前，要麼在學校裡，要麼在部隊裡，絕對不能讓蹲在家裡閒着？一閒着就能給你搞出大事來？
什麼大事？
你看，哪個村沒有個三五個坐牢的？
多發生在這個年齡段。
我帶我爹去地裡看樹，偶遇了我四表舅，我四表舅一臉惆悵，說是孩子剛判了，18年，跟我爹說，沒臉見人了，在村裡擡不起頭來。
我爹說，接受現實，積極生活。
說多了都是馬後炮，當年四表舅也諮詢過我爹，我爹認爲既然不愛上學就去當個兵，若是連當兵都不愛的話，就選擇出國打工，攢幾年錢，買上房子，等着娶媳婦，結果四表舅不捨得娃出國打工，這娃給搞出了很時髦的罪名，四五個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強迫了一個不滿14歲的女孩，還錄了視頻。
回城的路上，我突然覺得挺佩服我爹的，他沒有對四表舅馬後炮，反而安慰了他，這是何等的胸懷？
我很認同我爹的觀點，孩子在成年過程中，若是能在正能量環境中成長，那麼會變成一個人才，若是在負能量環境中成長呢？則會快速墮落。
也就成了，社會人。
今天，我要講的故事，就是我從大學裡出來後，接觸到的社會人。
我在論壇上有個小號，裝深沉。
別人問我多少歲，我都說50歲，我裝的有多像？
貌似沒人識破。
吸引了不少40歲左右的女人。
他們不喊我大哥，而是喊哥哥，她們也有喊我見面的，我怕露餡，從來不去。
有個大姐，叫綠茶。
40歲左右。
教語文的。
她文筆了得，我們在論壇上經常有來有往，我實在沒忍住，約見了她。
見面後，她還是略驚訝的。
哇，你原來是個娃娃。
長的很普通，打扮的也很樸素，喜歡舞文弄墨的，無論男女，都好色，吃飯時她總是旁敲側擊的問我，談沒談過女朋友？
我說，沒有。
她把我帶回了家。
她家在港務局家屬院，很老的樓房，面積很小，黑乎乎的，主要是也沒開燈，孩子已經睡着了，就睡她旁邊，她有個絕活，會動，使我瞬間想到了一個成語，一張一弛，文武之道。
到處黑漆漆的也有好處，就是看不到她長什麼樣。
把她想象成了林心如。
我戰力不行，她反而很滿意，認爲我真的是第一次，送我下樓時，讓我自己看着點人，別讓人看見。
回到宿舍後，我在QQ上問她，你是單身嗎？
她說，是的。
回來後，我仔細咂摸了咂摸，感覺自己是被人舒服了，要是單純這個人？我覺得挺無趣的，但是要結合她的靈魂呢？又覺得很不錯，畢竟她寫文章寫的太好了，粉絲也不少，屬於論壇的TOP10吧。
有一天，瓢潑大雨。
我跟幾個球友喝了點酒，那時我還不怎麼會喝酒，喝一點點就暈，一喝酒就容易發情，發情就容易飢不擇食。
我看綠茶在線。
我就調侃她，問她認識不認識收費陪侍的？
她問我是認真的嗎？
我說，是的。
她問，我行嗎？
我說，不能亂開玩笑。
她說，我也是認真的。
我問，那多少錢？
她說，100。
我說，好。
那麼大的雨，她打車來了，學校後門是關着的，我先爬出去，然後再幫她爬上大門，我再爬進來，再把她接過去。
進了宿舍後，我先把錢給了她。
她對着燈看了看真假，然後收了起來。
我說，我有點不好意思了。
她說，沒事，我自願的。
她收下錢以後，我就不忍心了，主要是想到她娃自己在家，又是電閃雷鳴的，我說我抱着你說說話吧。
她同意。
我算是採訪了她。
一採訪不要緊，我大跌眼鏡。
咋了？
論壇上的名人，多喝過綠茶！
但是，她收費這是第一次，跟別人是不要錢的，但是大家爲了堵嘴，肯定會給她錢或東西的，她說有個開藍鳥抽中華的大哥給她封過5千元的紅包，她說的這個人就是LD。
那個時候，雖然我也很浪，但是聽到這些，還是很顛覆的。
我很好奇，你爲什麼那麼缺錢？
老人生病之類的，這些都太俗套了，核心就是兩個點，她有個弟弟是殘疾人，還有，她不是正式的，一個月只有千多塊錢的工資。
的確有才，只是這種才華不能變現。
當時的我，很不理解，爲什麼一個個那麼正經的人，背後也幹這麼骯髒的事？後來我長大了，就明白了，任何有人的地方，有勢差的地方，都是如此的一地雞毛，也就是綠帽子看不見，否則？滿天飛！
對綠茶，雖然有些心疼，但是沒有愧疚感。
因爲，她跟我講了真心話後，我反而不尊重她了，覺得她就不是個好東西，久而久之，就遠離她了，沒怎麼跟她聯繫。
論壇上，有個姑娘要見我，她叫王靜，在銀行上班。
很清秀的姑娘。
她父親就是銀行元老系列，在銀行退休後回村裡當了支書，城中村，她第一次請我吃飯，就是在她家裡，跟我家一樣，同是平房，但是完全是兩個概念，人家那時的馬桶就已經是TOTO的了，她爸有司機，一輛豐田銳志。
她有個哥哥，是做加油站生意的。
只針對於漁船。
她哥，一看就是個土豪，據說還在港口販鐵礦砂。
她說是我的粉絲。
她跟我之前接觸的女生都不一樣，她身上有大家閨秀的感覺，閾值很高，不會因爲一點小事而生氣，永遠都是笑嘻嘻的，一見面我就很喜歡她，也許喜歡的不僅僅是她吧，還有她的父母。
給人的感覺太好了。
她也很喜歡我……
推進的非常的快，我爹都來了，她爸設家宴款待了我爹，倆人口徑出奇的一致，孩子的事咱聽孩子的，孩子在一起幸福，做父母的就永遠支持。
但是，分開後，我爹堅決不同意。
不同意的理由是，我爹覺得王靜她哥是個敗家子，一臉窮命。
王靜的父母，其實也不同意。
理由是我沒有正式工作，還有，我比她小太多，她是79年的，比我大4歲。
我們倆談的很文明。
沒在一起過。
後來，因爲什麼在一起了？也是下雨，也是爬門，她突然覺得爬門這個事很有情趣，有獨特的快感，爬過門以後就開始熱吻。
她之前交往過一個兵哥哥，人高馬大。
不知道她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問我，咋這麼小？
就在一起這麼一次，在一起沒幾分鐘，她倒是忙活了半晚上，把我宿舍給整理的乾乾淨淨的，真是賢惠。
次日給我買了一身衣服。
就這麼偶爾交往着，見個面，吃個飯，她家裡總是催她相親，我也鼓勵她去，畢竟她大了，她就去相。
突然，相親加速了。
又突然，結婚了。
沒領證。
對象是什麼局的，結婚沒多久，懷孕了。
一直到懷孕六個月，她跟我說，在住院，準備引產了，因爲計劃生育的緣故，拖了這麼久，倆人沒領證，需要先領證再辦準生證再批引產許可，她一直在醫院等待，在倆人去領證的時候，她才發現，對方是二婚。
因爲什麼要離婚？
有家暴。
不僅僅打她，打自己的親媽親爸，據說上一個媳婦就是這麼打跑的。
那我就很好奇，你住院也沒人陪你？
家裡沒人了。
你爲什麼結婚這麼急？
家道敗落了。
敗的太快了，她哥貸款搞鐵礦砂全賠了，他爸給擔保的，也全完了，她找我是希望我能幫幫她，她三叔看她家出了這個事，又告她爸，想篡權，希望我能把事情原委給寫寫，給她爸一個清白，說她爸是一個口碑特別好的人，是退休後村裡強烈邀請回來的。
這個事，我肯定不能寫。
她引產的時候，一個人陪都沒有，沒辦法，我把我娘給接到醫院裡，陪了她。
引產後，整個人變化非常大。
過去，她眉毛很漂亮，很濃密。
引產後，眉毛都沒了。
她哥失敗後，總是想翻盤，逼着她爸繼續幫着貸款，她爸也幫不了，她哥就自暴自棄了，把自己整天鎖在家裡。
直接快進。
過了五六年，我路過她所在的銀行，過去跟她打了個招呼。
又老了一圈。
說是結婚了，嫁給了一個在網上賣農產品的，還沒有孩子。
我問，你哥呢？
她說，在圓通開車。
我問，你爸媽還好嗎？
她說，我爸癌症走了，去年走的，我媽在幫我哥看孩子。
一個那麼好的家庭。
毀在了兒子手裡，他不是個例，那些年玩鐵礦砂的，跟去澳門賭博沒啥區別，高槓杆遊戲下，能全身而退的，少之又少。
我現在都覺得，王靜這個人，若是當媳婦，真好。
只可惜，她經歷那麼多，整個人瞬間沒了光澤，顯的有些老態。
球友有個網友，是開出租車的，女生，也是79年出生的，我這個球友是那種集郵愛好者，來者不拒，雁過拔毛，而且他特別喜歡讓女人爲他懷孕再流產。
其中，出租車就爲他流過兩次產。
那時，我們經常去網吧打CS，出租車也會去，她也打的不錯。
我真正與她有交集源於我經常回老家，要麼就是需要她去我老家接我父母，每次我都會多給她一點，例如別人跑一趟需要200元，我就給她300元。
所以，我們關係也很好。
她借過我身份證和學生證，雖然我不在學校裡了，但是我依然有學生證，她借了幹什麼用？
辦寬帶。
正常是1500元/年，學生證是750元。
省一半。
這個寬帶用了多少年呢？
去年，我在書店開了一條網紅光纖線，順便查了一下我名下的寬帶，發現她當年辦理的那條，依然在用。
我接着給停了。
我跟她沒有任何故事，畢竟是身邊朋友的女朋友，咱也不能惦記。
突然有一天，警察叔叔找到了我。
拿照片問我認識這個女的不？
我說，認識。
我就把來龍去脈講了講，做完筆錄，就讓我回了。
咋回事？
被拋屍森林公園了。（搜新聞還能搜到）
我球友乾的？
不是，一個東北大叔乾的，說是倆人因爲情感糾紛，應該是她要上位，他不同意，然後……
具體咱也不繼續八卦，她用我電腦登錄過QQ，我看到她的登錄痕跡都覺得很瘮人，沒辦法，我直接重裝了系統。
我那個球友整天說，曲師是山體的後花園。
他們整天去曲師轉悠。
關於曲師的女學生，社會上也有很多傳聞，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當時論壇有個不要臉的寫手，寫了自己跟曲師女學生見面開房，事後女生問他要錢，他把全過程寫到論壇上了，我們大學城派還對他進行了集體攻擊。
這是榮譽問題。
依我對我同學們的認識，我覺得這種可能性極低。
因爲，曲師多是書呆子，很木訥。
不可能去搗鼓這些。
什麼時候，我又一次被顛覆了三觀？就是我這個超級好色的球友帶我去了大學城沿街二樓的一個家教中介，很多學生會來登記家教信息，這個家教中介就會幹類似的勾當。
把好學生，給洗腦成壞學生。
還有一個幹類似生意的，是理髮店的老闆，不過，他只中介音體美，家教中介的那個呢，具有隱蔽性，你以爲是去找工作，結果進了狼窩，理髮店的這個呢？是雙方都知道怎麼回事。
因爲，我沒被漂亮女孩喜歡過，我覺得是一大遺憾，於是我決定去體驗一下音體美，他們的套路很簡單，就是你去咖啡廳開個包間，他幫你把人約過去。
她們是一羣小姐妹，好懂，還知道哈根達斯。
三個小姐妹，花了900多塊錢。
只是喝飲料、吃牛排。
都是音樂學院的。
我只是想驗證一下，真假。
很多東西跟我們想象的還是有出入的，我們以爲她們是沒有情感的機器人，就是單純的交易，其實，她們不要錢，只是想跟有錢人在一起玩耍，你願意給買個禮物就買，不給買也無所謂。
還有，也是有感情的。
除了花了那900塊錢，別的就沒花過錢，我也理解了她們的一些想法，其實她們誰都沒有“賣”的心，只是周圍全是高消費，你必須跟，那沒錢怎麼辦？就只能不斷認識好大哥，我記得20年前學校通報了一則盜竊案，其中有女生丟了一套化妝品價值1千元，什麼概念？
交往了沒多久，覺得沒什麼意思。
因爲，她們喜歡的，我都不怎麼喜歡，例如看電影，喝咖啡，逛街。
拜拜了。
驗證的結果，是真的。
前兩年，有個姑娘結婚，我隨了5萬元的禮，直接轉她支付寶了，她也沒多說什麼，只說一直都很感恩我，覺得我如燈塔一般。
只是，我想起她來，就很愧疚。
這個錢，就是因爲愧疚而給的。
怎麼回事？
她也是中文系的，論壇上的粉絲，她當時快畢業了，要買個筆記本，問我借錢，我說那你來找我吧。
她沒談過男朋友。
我給了她五千塊錢，光給錢也沒啥，彼此的秘密，都藏在心底就行了。
主要是。
我把這些，給寫到文章裡了。
寫了她在牀頭數錢。
我太年輕了，太不知道這樣寫會對她造成什麼樣的傷害，雖然沒有人知道她是誰，但是，她知道是寫的她。
她曾經給我寫過很長一封信。
意思是，她從來沒想過要我的錢，只是借的。
我現在，想起當年的我，感覺就是個混蛋，沒有半點的責任心，一無聊了，就喊她，學校離的近，兩步遠，她因爲欠我的，則肯定會來。
她讀完碩士的時候，說不想讀博士了，因爲家裡情況比較特殊。
這個時候的我，已經良心發現了。
我跟她說，你別考慮這些，你認真讀，需要錢，我給你。
她沒問我要。
後來，她有了體面的工作，結了婚。
我很替她高興。
前兩年，我從莫斯科回來，從北京轉機，順便去看了看她，比之前漂亮多了，有氣質多了，也見了她老公，很儒雅的一位男士，娃也很可愛。
我覺得看到這一幕，很暖心。
走的時候，我給她發了條信息：年輕時我不懂事，但是，現在的我，是善良的，值得你信賴，有事你就說。
她說，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