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翎慢慢收回凌厲的目光,靠在軟墊椅背上,在晶姨娘驚疑的目光下,悠遊地再次倒了杯茶,輕輕抿了一小口,才道:“你放心,我不會去與你爭寵的,韓佩臣還是你一個人的。”
“你……”晶姨娘伸出塗着丹蔻的食指指着她,“你什麼意思?”
“慌什麼?”綰翎放下茶杯,站起來後站到她的面前,“很快,你就又能享受到韓佩臣的疼寵了。”
這時,晶姨娘已經感覺到眼前有點發暈了,她一手撐着頭想要站起來,卻感到手腳也是一陣無力,不敢置信道:“你把兩杯茶掉換了?”
“迷藥是你下的,剛纔也一直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哪有機會掉包?”綰翎笑着道,“不過,你既然知道我是懂醫的,難道不覺得,對於我來說,這不過只是小把戲嗎?”
說完,綰翎就不再與晶姨娘多作糾纏,先將她的外衫脫掉後,再讓她平躺在榻上,用她自己的絹帕把臉給遮了起來。隨後,她拿起桌上的杯子,摔到了地上,輕聲喊了一聲:“晶姨娘,你……”
屋外的碧兒聽到動靜,面上閃過一抹喜色,剛想跑出去報信,看到一旁坐在石頭上打盹的木蘭,眼珠子轉了轉。
“木蘭姐,我家姨娘身子不適,我想去把公子請來看看她,可我對這裡不熟悉,你能不能帶我一起去。”碧兒把木蘭叫醒後,懇求道。
木蘭抱歉道:“我對這裡也不熟悉啊。”
“可你到底是葉家的人,就算走錯道也不打緊的,你就陪我去吧。”碧兒半拉半扯地把木蘭拉走了。
等她們走後,綰翎才從門裡出來,纖細的手指捋了捋肩邊的長髮,笑着離去。
等韓佩臣來到小屋前,側耳聽了聽裡面並沒動靜,開門進去後,只見錦榻上躺着個絹帕覆面的年輕女子,那女子只穿着中衣,正背對着他,一動不動。
“葉綰翎,你這個賤人,竟然看不上我?你以爲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今天老子就辦了你!”韓佩臣眼看心願達成,根本沒有看出現場的破綻,見那帕子是晶姨娘的,只以爲是她下藥成功,故意把自己的帕子蒙在綰翎面上的。
再說花園裡,碧兒給韓佩臣通風報信後,一直拽着木蘭,以免她去壞事,這會兒算着時間也差不多了,剛要找理由帶人過去捉姦,卻見綰翎從假山後面轉了出來。
“木蘭,你去哪兒了,我怎麼半天沒看見你?”綰翎面露不悅,走了過來責備道。
碧兒頓時瞪大了眼睛,當即就脫口而出,“葉二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綰翎只當不知,道:“你家姨娘沒事,我給她看過之後,她說要在裡頭再獨自歇息一會兒,我就先出來了。”
“晶姨娘還在屋子裡?”碧兒慌張道,按照他們原本的計劃,等韓佩臣進屋後,晶姨娘就找地方先躲起來,免得木蘭懷疑,等時間差不多來再帶人過去。可現在,怎麼葉綰翎好好地站在這裡,晶姨娘卻在屋裡?“這倒是我的疏忽了,怎麼能讓一個孕婦肚子待着呢!”綰翎好像是恍然大悟一樣,“咱們快去看看,要是晶姨娘出了什麼事就不好了。”
木蘭連連附和:“是啊是啊,奴婢再去請莀小姐,要是有什麼需要的,莀小姐她也好儘快安排。”
碧兒總覺得哪裡不對,本想攔着她們,可她不敢輕舉妄動,萬一因爲她的緣故破壞了主子的計劃,讓別人給識破了,那她就死定了。何況,她想,就算晶姨娘在屋裡也不要緊,韓佩臣只是去看自己的姨娘,又不是什麼大事。
於是,一行人就往那邊走去,路上葉綰莀故作擔憂道:“妹妹,你怎麼能讓晶姨娘一個人待着啊,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葉綰莀並不清楚韓佩臣的具體計劃,只是爲韓府的人提供便利罷了,此時她還以爲綰翎已經中計,自然要煽風點火。
“的確是我不好,咱們走快點。”沒想到綰翎這次竟然沒有反駁,而是面帶愧色地加快了腳步。
葉綰莀一愣,眼底隨即露出笑意,她猜肯定是綰翎已經意識到了危險,但現在想要彌補卻已經來不及了。
等衆人走到小屋門口,卻只聽裡面傳來韓佩臣的一聲怒喝:“怎麼會是你!?”緊跟着,有女人的哭喊聲傳了出來。
衆人面面相覷,碧兒聽出那哭喊聲是自己主子的聲音,率先闖了進去,其他人跟在她後面,剛進門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晶姨娘?韓公子?”葉綰莀忍不住尖叫了起來,只見原本淺色的錦榻上沾滿了血污,而晶姨娘半身果着蜷縮在那裡,面色痛苦,有血珠子還掛在她雪白的小腿上,整個人都在哆嗦。
而韓佩臣也是衣衫不整,應該是沒想到突然會有這麼多人進來,慌亂之下扯了一條毯子胡亂蓋在身上。看他面色怪異,分明是滿頭大汗喘着粗氣,但紅潤的面色裡卻偏又透出幾分蒼白來。
“堂姐,快讓人去請大夫,晶姨娘大出血。”在場的小姐們都羞紅了臉,只有綰翎還勉強鎮定地道,說完這句話,她就轉身往外走去。
晶姨娘不顧羞恥,連滾帶爬地從踏上下來,想要去拽綰翎,哀求道:“葉二小姐,我知道你醫術高明,求求你救救我和我的孩子!”
“晶姨娘,我們家小姐可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家,怎麼好……看你們這樣的事。”木蘭擋在綰翎身前,訓斥道。
其他小姐們也是點頭,她們雖然都是閨閣女子,但見到這一幕也猜到了幾分,真是又驚又羞,當即就要出門,此時見晶姨娘提出如此無禮的要求,都面露嫌棄,議論紛紛。
“竟然在別人家裡做這種事,還懷着孩子呢,出了事也活該。”
“真是噁心……算了,咱們還是快些出去,免得沾了晦氣。”
晶姨娘明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可現在哪裡還顧得上這些,只希望自己的肚子能保住,見綰翎要走,不管不顧地喊道:“葉二小姐,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
話說韓佩臣剛纔盡興結束,才察覺到不對來,見身下的人發出痛苦的嗚咽聲,腿上有血流了出來,他猛地掀開女人頭上的帕子,這才發現竟然是晶姨娘,再看那不斷流出的血液,顯然是傷到了孩子。
驚怒之下,他還沒來得及想好對策,房門就被人給推開了,他頓時意識到,自己被人給設計了。而此刻,眼見晶姨娘就要說出真相,他一巴掌扇了過去,怒喝道:“你胡說什麼!”
原本站在一旁的韓佩柔幾乎傻了,此時被韓佩臣這一聲怒吼,突然清醒過來,站出來指着晶姨娘罵道:“你這賤人,懷着孩子還勾引哥哥,現在傷了我韓家的孩子,你就等死吧!”
在場之人幾乎都驚呆了,晶姨娘再怎麼不知廉恥,可現在已經這樣了,而且說到底也還是韓佩臣的錯,而這對兄妹卻還這麼對待一個可憐的女人。
只有綰翎冷眼旁觀着,他們哪裡知道,這幾個韓家人原本的計劃,此時見計謀失敗,當然要把罪責推給無關緊要的人了。雖然同樣是醜事,但好歹少了個“給巡撫千金下藥”的罪名,而晶姨娘就是最佳的背黑鍋人選。
“晶姨娘,對不起,綰翎愛莫能助。”綰翎說罷就走了出去,其實她在給晶姨娘把脈時就發現,晶姨娘的胎並不穩固,若是有激烈運動的話,一定會滑胎,不過她已經給過機會了,對方不要也怪不得她。
大夫很快就來了,先給晶姨娘簡單處理了一下,隨後就被送回了韓府,至於她最後的下場,綰翎也就不關心了。
自然,這又是城中盛傳的一場大丑聞,大家紛紛議論,韓少霖能養出這樣的兒女來,這個知州也快當到頭了。而綰翎很快就會讓他們知道,不只是韓知州的官位,就連整個韓家,都會在不久的將來消失。
此外,還有件小事,近幾日也爲葉府的下人們議論不已。
“聽說,那天參加筵席的人走後,莀小姐帶人去收拾那間小屋,卻被屋頂上掉下的磚瓦給砸傷了額頭。”有知情者悄悄說道。
有人驚問:“好好的怎麼就會有磚瓦掉下來,不是剛裝修過的房子嗎?”
“可不是!大家都說,那屋裡是沾了晦氣了。”另一個人看了看周圍,繼續道,“可那天屋裡有這麼多人,誰都沒傷着,偏偏就是傷了莀小姐……”
“難道說莀小姐本身就是不祥之人,纔會因晦氣去觸犯了那血光之災?”立刻就有人接口道。
綰翎正帶着人經過,見幾個婆子正聚在一起碎嘴,遂咳了一聲,道:“過幾天就是三小姐的好日子了,你們不去好好準備,這是在幹什麼呢?”
幾人見是二小姐,連忙散開,一臉敬畏,爲首的那個回道:“回二小姐,該拾掇的都拾掇好了,包括那天請宴之人的名單,夫人定下後,老婆子也已經着人安排下去了。”
“那就好。”綰翎滿意地點點頭,見那婆子欲言又止,遂問道,“還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