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你走不走?”陌杉看着夜白宇問。
“不走。”夜白宇回答非常直接。
“隨便……”陌杉那個“你”字還沒出口,突然一個趔趄就朝着地上栽了下去,陌杉很想翻白眼,因爲她剛剛進房間之後就把鞋隨意地脫下來扔到了一邊,然後她現在被自己的鞋給絆倒了……倒了……了……
其實陌杉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不倒下,但是她鬼使神差地並不想那樣做,摔了就摔了吧,地毯很厚,木有關係……
陌杉微微眯着眼睛,準備跟地面來個親密接觸,感受一下自由摔倒是什麼感覺。
嗯,地毯果然很厚,沒有任何痛感,還很有彈性……陌杉閉着眼睛伸手摸了一下身下的“地毯”,感覺觸感好得不可思議,下意識地多摸了幾把之後,猛然回神睜開眼睛,就看到夜白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而她的手還流連在夜白宇光滑的妖孽臉龐上面沒有下來……
燈燭不知何時已經熄滅了,窗戶開着,皎潔的月光灑了進來,給地上交疊的兩人身上蒙上了一層銀輝。如果此時有人在場的話,嘴裡或許能夠塞得下一個雞蛋,因爲眼前這“男上男下”親密無間的姿勢實在是太曖昧了……
“你……”夜白宇的臉距離陌杉就只有不到十公分,近得陌杉能夠從夜白宇的眼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她身下的胸膛溫暖寬厚,讓她的心跳瞬間就變得有些不受控制,想開口說些什麼,開口之後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而夜白宇並沒有給陌杉說下去的機會,因爲他微微昂頭,精準地擒住了陌杉的雙脣……
陌杉的瞳孔猛然放大,兩人身子都是一僵,陌杉腦袋空了,夜白宇卻是平生第一次體會到如此妙不可言的滋味。
陌杉的脣瓣軟軟的,甜甜的,還帶着一股無法名狀的馨香,夜白宇立刻就愛上了這個味道,無師自通地撬開了陌杉的雙脣,循着內心最原始的渴望,品嚐着陌杉口中的芬芳……
窗外天空中的月亮,半張臉都躲進了雲層中,彷彿一個害羞的姑娘。
被偷襲的陌杉一時沒反應過來,夜白宇卻是品嚐到陌杉的美好之後一發不可收拾,伸手攬住陌杉的腰,將她禁錮在自己身上,始終沒有放開陌杉的雙脣。
陌杉掙扎,然而並沒有什麼用,兩輩子第一次真正被人奪去初吻的陌杉此時感覺又羞又怒,情急之下屈膝就頂了一下……
夜白宇悶哼一聲終於放開了陌杉,在陌杉趁勢從他身上滾到一邊去的時候,微微蜷縮着身子看了一眼陌杉,陌杉竟然感覺從其中看到了一絲哀怨,錯覺,一定是錯覺……
“混蛋,你還說自己不是斷袖?”陌杉想起剛剛的事情就覺得很氣憤,最氣憤的是她中間有一會兒竟然感覺還不錯,真是見鬼了,就是見鬼了!
“我不是斷袖。”夜白宇看着陌杉說,關於這個問題,他是絕對不會承認的,“我只是喜歡你。”
這樣的對話以前發生過,當時陌杉脫口而出“我不喜歡你”,可是現在,她卻說不出來了。很奇怪,剛剛夜白宇沒經過她同意就對她動手動腳的,她也覺得氣憤,卻並沒有厭惡,此時她坐在地上,夜白宇就坐在她的對面,她再也無法說出跟當初一樣的話來。
“夜白宇,我們聊聊吧。”說實話,陌杉這會兒有點凌亂,她是個女人,夜白宇是個男人,一個男人親了一個女人,這原本並不是什麼不正常的事情,只是……陌杉這會兒在夜白宇眼中是個男人,這種感覺又變得奇怪了起來,陌杉覺得她應該跟夜白宇聊聊,至於要聊什麼陌杉其實也不是特別清楚,就是……隨便聊聊吧。
“好。”夜白宇點頭。
地毯上很舒服,陌杉順勢就躺了下去,雙手背在腦後枕着頭,正好可以透過窗戶看到外面夜空中的一輪圓月。
夜白宇學着陌杉的樣子,就在她身旁並排躺了下來,陌杉在賞月,夜白宇躺下之後,臉卻正面着陌杉……
陌杉感覺到夜白宇的目光,沒有轉頭,直接伸了一隻手過來拍在夜白宇的臉上,然後推了一下。夜白宇的臉被陌杉推得正面朝上了,陌杉收手的一瞬間,又恢復了原樣……
陌杉決定放棄,夜白宇愛咋咋地吧。她看着窗外的明月說:“夜白宇,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喜歡女人怎麼辦?”陌杉問出口之後,感覺自己的問題實在是太矯情太蛋疼了,不過既然問了,就聽聽夜白宇怎麼回答吧。
“我不喜歡女人。”夜白宇的目光依舊在陌杉的臉上,窗外美麗的月亮對他沒有任何吸引力。
這個答案讓陌杉心中更加怪異了,夜白宇不喜歡女人,可她事實上是女人啊,得到的結論就是夜白宇不喜歡她唄……
“我也不喜歡男人。”夜白宇接着說,“我只是喜歡你,只喜歡你,不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
在陌杉眼中,夜白宇一向是不善言辭的,如今聽到夜白宇直白的話語,陌杉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世間情話千萬種,華麗婉約的比比皆是,夜白宇在陌杉面前卻只會一種,直白的,甚至可以說是**裸的,發乎於心,沒有任何華麗辭藻的修飾,甚至語調都沒有多少起伏,卻動人至極。
陌杉不想否認她現在的心動,並不是感動於夜白宇的深情,是真真切切的心動。陌杉沒有愛過,此前並不懂得心動是什麼感覺,但是當這種感覺來臨的時候,陌杉知道,就是這樣的。夜白宇躺在她的身旁,她在看月亮,夜白宇在看她,她的心跳在加快,她感覺自己臉上微微有些發燙,突然不知道手放在哪裡才比較好……
陌杉不知道手要放哪裡,夜白宇給她找了個地方……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一個溫暖的手掌握住了,陌杉頓了一下並沒有掙開。夜白宇握着陌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兩人就那樣靜靜地並排躺在地上,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陌杉看着一個月亮變成了兩個,兩個變成了四個,迷濛的雙眼漸漸閉上了,夜白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陌杉的側臉。
沒過多久,睡夢中的陌杉無意識地靠近了夜白宇,夜白宇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臂墊在了陌杉頸下,看着陌杉睡在自己的臂彎,還無意識地蹭了蹭,夜白宇感覺心中好歡喜,目光又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陌杉紅潤的雙脣上。
夜白宇小心翼翼地湊近,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之後立刻離開,看到陌杉並沒有醒過來,脣角勾起了一抹明顯的弧度,像是小孩子得了最愛吃的糖果一般。
第二天陌杉醒來的時候是在牀上,被子蓋得好好的,她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脣,昨晚的一幕涌入腦海,白皙如玉的臉龐上突然出現了一抹紅霞……
啊啊啊啊啊!陌杉再次陷入了煩躁,被偷親了沒反抗成功就算了,這會兒回想起來,這莫名其妙的甜蜜感是怎麼回事啊,難道她真的看上夜白宇那個大冰塊了?!
“主子醒了嗎?”
門外傳來芸娘刻意壓低的聲音,陌杉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開口說道:“進來。”
芸娘進來就看到陌杉和衣坐在牀上臉色微紅的模樣,她覺得這樣的陌杉可愛極了,輕笑一聲說:“小主子這是夢到哪個姑娘了嗎?”
姑娘沒有,只是想到某個可惡的男人了而已……陌杉正了正神色,起身下牀看着芸娘說:“真是沒大沒小的,罰你這兩天親自下廚給主子做飯。”
芸娘嬌笑一聲說:“這是屬下的榮幸。”
陌杉在洗臉,芸娘神色奇怪地從地上撿起來一個物件,自言自語地說:“昨天沒看到主子戴着這樣的玉佩啊?”
陌杉看到芸娘手中那塊墨色的玉佩,什麼都沒想直接伸手拿了過來揣進了自己懷裡說:“我的。”
芸娘笑着說:“主子放心,屬下不會貪了主子的寶貝的。玉佩上面寫着主子的名字呢,當然是主子的。”
額……這塊玉佩是夜白宇隨身戴的,陌杉見過,但是芸娘剛剛說什麼?玉佩上面有她的名字?陌杉很想立刻拿出來看一眼,還是忍住了,快速洗漱完之後對芸娘說:“你不用伺候我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我稍等要出去。”
“是。”芸娘話落很快退出去了。
陌杉在芸娘關門的一瞬間就伸手拿出了那塊墨色的玉佩,鏤空的玉佩正反面都雕刻着蟠龍,而在背面正中心的位置,刻着兩個精緻的小字“陌杉”……
陌杉又把那塊玉佩塞進了懷裡,想着下次見到夜白宇的時候還給他好了,她是拾金不昧的好人,嗯,就這樣。只是嘴角微微翹起的弧度表明陌杉此時此刻心情莫名的好。
還是清晨,整個容華樓都靜悄悄的,陌杉打開窗戶,清爽的晨風撲面而來,樓下是錦雲城的街道,此時纔剛剛被打掃過,還沒有什麼人,顯得乾淨又安靜。
陌杉從窗口飛身而下,不過片刻之間已經站在了容華樓外的大街上,她穿着一身墨色的錦袍,頭髮只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起來,行走之間,如墨的髮絲微微飛揚,與此時仍顯安靜的錦雲城大街組成了一幅和諧美麗的畫。
陌杉並沒有確定的目的地,她只是想在清晨的錦雲城中走走。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身處這座城池,但是迄今爲止她對錦雲城的印象並不是特別深刻,因爲她很忙,她練功,去軍營訓練,在皇宮當侍衛統領,去西巖國送親,一直到現在爲止,都沒有好好地看過錦雲城。
現在陌杉看到了,錦雲城的建築風格很大氣,不僅僅是城門和皇宮,也不僅僅是高官之家,甚至是街邊的一個普通的店鋪,一個普通老百姓的小宅院,都處處透着大氣。
陌杉正在漫無目的地走着,突然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轉頭就看到兩個男人擡着一個擔架朝着這邊跑了過來,陌杉微微側身,看到那個擔架上面躺着一個面容青紫的老婦人,而擡着她的兩個青年男子容貌有些相似,神情也是一樣的緊張。
“穆大夫!穆大夫快開門啊!快救救我娘!”
前面的男子焦灼地拍着街邊一個店鋪的大門,剛拍了兩下,門就開了,一個小童探頭出來:“穆大夫,來病人了。”說話間已經把整個門給打開了,露出店鋪裡面簡單的擺設。
“擡進來。”
溫潤的聲音響起,兩個男子已經擡着那個老婦人進了門。
陌杉微微擡頭,就看到了這家小店鋪,準確來說是小醫館的招牌“濟世堂”,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名字,行醫濟世救人,似乎很多醫館都會取這樣一個名字。
陌杉斜倚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上,濟世堂的門開着,足夠陌杉看到裡面的一舉一動。
裡面除了剛剛進去的三個人之外,就只有小童和另外一個年輕男子,陌杉已經瞭解到了,這個年輕男子是個大夫,姓穆。
穆啊……陌杉微微挑眉,這在這個世界並不是特別罕見的姓氏,只不過姓穆的大夫,就稍微有些特別了,如果陌杉沒記錯的話,當今天下聲名顯赫的名醫山莊,主人就姓穆,而且是當世醫仙,陌杉還認識醫仙穆航的徒弟和女兒,不就是寧清揚和穆紫煙麼?
這家濟世堂的穆大夫看起來醫術還不錯,心理素質也相當好,陌杉能看出來那個被擡進去的老婦人臉色非常差,而沒過多久之後,她竟然從擔架上坐起來了!
那兩個年輕人都是老婦人的兒子,這會兒已經感恩戴德地要給穆大夫跪下了,卻被穆大夫給拉了起來。最後拿着兩包藥,又擡着老婦人走了,貌似沒有給銀子?
“收拾一下,去對面買饅頭回來。”年輕的穆大夫對小童說。
“又吃饅頭……”小童年紀小,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拿着幾個銅板出門了。
穆大夫準備轉身到後堂去取些藥材過來,不經意之間撞進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微微愣了一下,拱手說道:“這位公子可是有病需要醫治?”
“撲哧!”就在門外大樹上靠着的陌杉直接樂了,擡腳走進了小醫館,微微一笑說道:“穆大夫醫術高明,可能看出來在下得了什麼病?”
陌杉在開玩笑,姓穆的年輕大夫卻認真地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微微搖了搖頭說:“公子面色紅潤精神上佳,看着不像是有什麼毛病,有沒有什麼隱疾,還需要把脈才能得知。”
隱疾……陌杉嘴角抽了一下,這貨的話怎麼聽起來這麼讓人不舒服呢……
陌杉是因爲聽到這人姓穆還是個大夫才一時興起走進來的,這會兒看到這位穆大夫的正臉,眼神倒是微微眯了一下,如果她的記憶沒有錯亂的話,眼前的年輕男子眉眼之間跟名醫山莊的大小姐穆紫煙有幾分相似啊……
“不知穆大夫跟名醫山莊可有什麼淵源?”陌杉想到就問了一句。
穆大夫神色認真地搖了搖頭說:“在下穆同,只是個熱愛醫術的無名小卒,恰巧也姓穆罷了,跟名醫山莊並沒有任何淵源。”
陌杉又看了這位自稱穆同的年輕男子一眼,看他神色之間並不像是作假,只是姓穆或許是巧合,跟穆紫煙長得像也是巧合麼?陌杉還是微微有一些懷疑的。
不過這是人家的私事,或許這位是穆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也說不定,跟陌杉並沒有什麼關係,她只是在一個無所事事的清晨,無所事事地走着的時候恰巧碰上了這麼一個人,隨便說了兩句話而已。
小童已經買饅頭回來了,陌杉也不打擾人家吃早飯了,很快就離開了那家名叫濟世堂的小醫館,接着朝前面走去。
“穆大夫,剛剛那位是誰啊?看着像是哪個大官兒家的公子。”小童啃着饅頭,好奇地問穆同。
“你要是不想在這裡做工,今日便回家去吧。”穆同看着眼前稚嫩的小童說。
“可是我娘說,要我拿了工錢才能回家。”小童不諳世事,是被母親送到這裡打雜的,想着能賺多少是多少。
穆同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起身從藥櫃下層的抽屜裡拿出一串錢放在了桌子上:“吃完你就走吧。”
“多謝穆大夫!”小童三兩口就把沒什麼味道的饅頭吃完了,抓起桌子上的錢,眼睛亮晶晶對穆同道謝,之後就腳步歡快地跑了出去。
穆同看着原本放錢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幾枚銅板,苦笑了一聲,他空有一身醫術,卻根本不善經營,原本薄有資產,在父母死後賣了房子賣了地在寸土寸金的錦雲城大街上開了一家醫館,不過短短兩個月,一直處於虧本的狀態,而且越來越嚴重,如今已經落得只能吃饅頭果腹了。
濟世堂是在陌杉離開錦雲城去西巖國送親之後纔開的,生意並不是不好,而是非常好,因爲穆同的醫術很高明,爲人也十分心善,碰上付不起診金和藥錢的病人都直接分文不取。如今濟世堂天天病人不斷,可是穆同的錢袋卻越來越癟。
“你就是這家醫館的大夫?”
穆同正在收拾藥櫃的時候,有人進來了,他轉身就看到一個衣着華麗的少女站在門口,看着倒不像是哪家小姐,而像是貴人府裡的大丫鬟。
“我是。”穆同微微點頭。
“我家夫人身體不適,跟我走一趟吧。”少女不容置疑地說。
穆同看到外面停着一輛華麗的馬車,心中卻有些猶豫。他雖然開了醫館,也給不少人看過病,也曾經到百姓家裡去出診,但是卻從來沒有給貴人看過病。其實原因很簡單,這家醫館小得寒酸,穆同又是這兩三個月纔出現的,根本談不上什麼名聲。
穆同想到已經幾乎空了的錢袋,還是決定走一趟,他現在已經能夠體會到生存不易了,他想要好好鑽研醫術濟世救人,前提是他得吃飽穿暖買得起藥材。
“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夫人?”穆同問道。
“問這麼多做什麼,到了你就知道了。”少女有些不耐煩地說。
穆同想自己在錦雲城似乎並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光天化日的也不擔心有人找自己麻煩,實在太缺錢了,還是走這一趟吧。
如今醫館只剩下了穆同自己,他把藥箱背上,出門之後直接鎖上了醫館的大門,上了那輛華麗的馬車,朝着一個方向而去。
並沒有多久馬車就停下來了,穆同下車擡頭看了一眼,心中倒是真的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陌將軍府,他的擔心都是多餘的,陌府這樣的人家沒有理由爲難他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大夫。
穆同眼觀鼻鼻觀心地跟着那個丫鬟進了府,走了挺長時間才終於停了下來,然後就被帶進了一個房間。
“夫人,大夫找來了。”丫鬟彷彿變了一個人,神色恭敬至極。
“嗯。”垂下來的帳子裡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一隻手腕從帳子後面伸了出來。
“請大夫給夫人把脈。”丫鬟對穆同說,這才第一次用上了請字。
穆同微微垂着頭走上前去,在牀邊的一個位置坐了下來,放下了自己的藥箱,而丫鬟已經在帳子後面伸出的那隻手腕上蓋了一層薄薄的娟帕。穆同伸出兩指,輕按在娟帕上面,片刻之後收回自己的手,起身拱手說:“恭喜夫人,是喜脈。”
室內突然沉寂得可怕,有一股詭異的氛圍,穆同覺得有些莫名,因爲一般人家聽到說是喜脈都應該高興纔對,可是這會兒雖然沒有看到帳子後面那位夫人是誰,他卻莫名覺得對方並不高興。
“婉兒,送大夫出去,賞銀百兩。”過了一會兒,帳子後面傳出來一個女聲,聽不出喜怒。
“大夫這邊請。”名叫婉兒的丫鬟請了穆同出去,又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穆同,又引着穆同出了府。
而就在穆同和婉兒離開之後,原本緊閉着的帳子突然被人大力拉開,露出後面一張面色扭曲的臉,不是別人,正是這座陌將軍府如今的女主人秦可情……
秦可情的指甲已經深深地嵌進了肉裡,自己卻毫無知覺。她竟然懷孕了!她現在是陌毅的夫人,她這樣的年紀也並不是不能生孩子,但是……她這次回來之後,陌毅根本從來沒有上過她的牀!
秦可情是這兩日突然覺得吃什麼都噁心想吐,再加上月事遲遲未來,心中驚疑,這纔派了貼身大丫鬟出府去找大夫過來,還特意囑咐過說要找一個給普通百姓看病的大夫就可以。
所以婉兒才找到了濟世堂的穆同,因爲這是秦可情要求的。而最終的結果印證了秦可情心中隱隱的猜測,卻讓她陷入了另外一個深深的恐懼之中。
她知道這個孩子是誰的。
當初她跟陌萱同時被人劫持,也都被人侵犯,陌萱還因此失去了處子之身。彼時陌萱一心想要嫁給夜白宇,秦可情也滿心希望陌萱能夠以完璧之身嫁給夜白宇,所以她找了一個人,用特殊的方法讓陌萱恢復了完璧之身,而代價就是,秦可情向那個男人獻出自己的身子……
如今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秦可情當然不可能懷了三個月的身孕這會兒才發現,她現在的身孕只有一個多月,因爲那個神出鬼沒的男人在一個多月之前曾經又過來找過秦可情一次……
秦可情不敢想象,如果陌毅知道她懷了身孕之後會怎麼樣……不可以!她處心積慮經歷千辛萬苦才成爲陌夫人,怎麼甘心這樣失去一切……不行!這個孩子絕對不能留,必須儘快解決掉!還有所有知情的人,婉兒不能留了,還有那個給她把脈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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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情面色猙獰地下了牀,坐立不安地在房間中走來走去,她要怎麼樣才能把婉兒和那個大夫給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掉呢……還得立刻下手,永絕後患!
“這是怎麼了?”
聽到背後傳來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秦可情神色一僵,轉身已經換上了另外一副神情:“主公您來了。”……
穆同走的時候依舊坐着來時的馬車,想到袖中的百兩銀票,心中感嘆了一句,還是貴人的錢好掙,不過是把了一個喜脈而已就給一百兩,他給老百姓看病,看一百個病人都未必能夠賺這麼多。不過穆同有自己的理想和堅持,拿到一百兩銀票他最先想到的是儘快把醫館藥櫃裡的藥材給補全了,省得下次給病人抓藥的時候缺這少那的。
馬車十分平穩地經過了一條巷子,馬上就要走上錦雲城的大街了,正在此時,一陣破風聲傳來,兩支淬了毒的羽箭直直地朝着馬車射去,一支瞄準的是坐在車伕旁邊的婉兒,另外一支瞄準的是馬車中坐着的人……
一支羽箭距離婉兒已經近在咫尺,另外一支也已經穿透了馬車的車頂,就在婉兒和穆同都大驚失色的時候,兩把圓月彎刀彷彿憑空出現,精準地將兩支羽箭都斬斷了。
陌將軍府的車伕已經勒住了馬繮,看到飛身而來的墨衣“男子”驚呼了一聲:“少爺!”
陌杉輕飄飄地落在了馬車頂上,眼神冷凝地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卻並沒有發現射出那兩支羽箭的人。她看着車伕問道:“車裡坐的是什麼人?”
車伕旁邊那個嚇得臉都白了的丫鬟貌似是秦可情身邊的人,車裡難道坐的是秦可情?剛剛那兩支箭的力道可不小,陌杉是正好在附近及時發現並且立即出手,才把兩支羽箭成功斬斷的。
“是濟世堂醫館的穆大夫。”車伕恭敬地回答。陌將軍府的車伕都是從軍中出來的,訓練有素。但是面對剛剛那樣危急的情況也是無能爲力,還好陌杉及時出現了,不然最後的結果必然是血濺當場。
濟世堂的穆大夫?陌杉飛身而下掀開車簾,就看到一個年輕男人臉色煞白地縮在角落裡,看到她的時候驚呼了一聲:“是你!”
陌杉脣角微勾:“穆大夫,又見面了。”陌杉剛剛不過是在想,如果馬車裡是秦可情的話,她寧願時光倒流一會兒,她會選擇袖手旁觀看着秦可情悲劇的,還好不是秦可情,而是早些時候才見過的一個大夫。
“你是誰?”穆同被嚇得不輕,聲音還有些顫抖。
“我叫陌杉。”陌杉微微一笑。
“你是陌將軍府的少爺?”穆同自然是聽說過陌杉這個名字的。
陌杉微微點頭之後放下了車簾,然後看着車伕問道:“他怎麼會在府裡的馬車裡?”陌將軍府就算誰生病了也絕對找不到錦雲城大街上的一個小醫館裡面去,不說府裡大夫的醫術本就不錯,要真有必要的話,太醫也是能請到的。
“夫人身子不適,請了穆大夫到府裡去看診。”車伕並沒有任何隱瞞,只是話說出口之後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因爲在陌杉面前稱呼秦可情爲夫人似乎不太好。這些陌將軍府的老人還是很在意陌杉的感受的。
陌杉並不在意這些,她微微挑眉,秦可情身子不適,請了一個小醫館的大夫去府裡給她看病?怎麼聽着這麼蹊蹺呢?尤其是剛剛看完病沒多久,大夫就差點橫死,更是讓陌杉心中生了疑竇。
“走吧。”陌杉擺擺手讓車伕繼續趕路,馬車沒壞,繼續朝着濟世堂醫館的方向而去了。
雙腿發軟的穆同剛剛進了濟世堂的門,一直跟在馬車後面的陌杉也走了進去,而原本要跟着車伕回陌將軍府的婉兒,不知何時也進來了。
陌杉看了一眼驚魂未定的婉兒,對着外面的車伕擺了擺手說:“你先回去吧。”
“是,少爺!”車伕拱手很快離開了,陌杉伸手關上了濟世堂的門,看着婉兒問:“你怎麼不回府?”
“求求少爺救救奴婢吧!”婉兒臉色十分難看,撲通一聲就在陌杉面前跪了下來,不住地磕頭。
陌杉隨意地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看着婉兒神色淡淡地說:“把前因後果跟我講清楚,不然我不會救你。”今天其中一支箭要的就是婉兒的性命,陌杉看得很清楚。
婉兒神色有些猶豫,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但是一想到先前差點喪命,心中一橫,跪在地上對陌杉說:“少爺,秦夫人有喜了。”已經意識到誰要害自己,婉兒原本口中的夫人,這會兒已經成了秦夫人。
陌杉手指微動,秦可情有喜了,她怎麼覺得這麼噁心呢……陌杉並沒有開口,就聽到婉兒接着說:“可是秦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老爺的!”
“接着說。”陌杉神色莫名。
“少爺,奴婢原本是小姐院子裡當差的,因爲老子娘都在府裡,所以老爺恩准奴婢不用跟隨小姐去西巖國,在小姐走了之後就到了秦夫人跟前當差。”婉兒跪在地上說,“奴婢以項上人頭保證,自從夫人和少爺走了之後,老爺從來都沒有在秦夫人院子裡過夜,所以秦夫人肚子裡的孩子絕對不是老爺的!”
陌杉脣角出現了一個諷刺的笑容,原來如此……婉兒剛剛差點被殺了,這會兒又不敢回府,所以陌杉相信她說的都是真的,因爲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爲什麼穆同剛剛給秦可情把過脈,他跟婉兒都差點死於非命,幕後黑手,除了秦可情之外,不可能有別人了。
好一個秦可情!陌杉原本以爲她不過是朵老白花兒而已,沒想到這朵老白花兒竟然還是有毒的。原本陌杉沒有動秦可情,不過是那會兒沒有時間,再加上她想讓陌毅自己看清楚秦可情是什麼樣的貨色。如今不過短短三個月,秦可情就做出這種事情來,是把陌毅當傻子了麼?
“少爺,你一定要救救奴婢啊!”婉兒神色還是有些倉皇,顯然受驚嚇不輕。
陌杉卻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穆同,穆同神色有些悲憤:“實在是太骯髒了!”他生性善良耿直,沒想到今天卻親身經歷了這樣一場骯髒的事情,他拿出袖中的銀票,直接撕成了碎片,然後看着陌杉冷冷地說:“你們立刻離開這裡!”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跟所謂的貴人打交道了。
“你信不信我走了之後,你活不過今晚?”陌杉似笑非笑地看着穆同說。
穆同神色一僵,梗着脖子說:“那也不用你管!”
陌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穆同,這貨因爲知道了秦可情不可告人的秘密差點被殺人滅口,俗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秦可情想殺的人,陌杉還真就想救了!這貨看着傻乎乎的,也是運氣好碰上自己,不然早就一命嗚呼了。
秦可情身邊應該有個高手,陌杉今天已經發現了。婉兒和穆同的處境都不安全,陌杉也不能時時刻刻看着他們,既然決定救下他們,這會兒已經開始想要把他們送到哪裡去了。
陌杉很快想到了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直接對婉兒和穆同說:“現在擺在你們面前的就兩條路,一條是聽我的,一條就是死,你們選吧。”
“少爺只要能救奴婢,奴婢什麼都聽少爺的!”婉兒不假思索地說。
穆同剛剛不過是太氣憤口不擇言,這會兒已經想明白了,很清楚如果沒有陌杉的庇護,他真的有可能活不過今晚。一直沉迷於醫術和治病救人的穆同對外界的事情不是很關心,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陌將軍府的夫人已經換了一個人,不再是眼前之人的母親玄玉公主了,而是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怪不得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看到穆同沉默,陌杉直接一手提起一個,很快從濟世堂醫館的後院飛身離開了。
容華樓。
“主子,那兩位是?”收到陌杉進了後院的消息,芸娘腳步匆匆地過來了,就看到陌杉帶了兩個人過來,一個看着像丫鬟,一個看着有點像書生。
“讓他們在這裡住幾天,別餓着就行,不要讓他們出門,也別讓別人知道他們在這裡。”陌杉對芸娘說。這個小院是芸娘住的,平日裡都沒有別人。
“是。”芸娘神色嚴肅地點了點頭,就看到陌杉很快又離開了。
陌杉在想她現在應該怎麼做。曾經她的確是抱着“成全”陌毅和秦可情這對苦命鴛鴦的,想要看看他們能有什麼好結果。可是現在陌杉不想這樣做了,因爲秦可情這個人真的讓她噁心到了極點,一想到秦可情住在她跟寧玉原本住的府裡,陌杉都覺得噁心。
陌杉想了想之後,決定去找陌毅,有些事情應該讓陌毅知道,而且秦可情身邊有至少一個很危險的高手,這並不是什麼好事。陌杉雖然對陌毅有怨,但是也見不得秦可情如此對待陌毅。
陌杉打定了主意之後,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容華樓,朝着錦雲城之外而去,因爲她今日在街上親眼看到陌毅騎馬出了城,應該是去了護城軍的大營。
就在陌杉去找陌毅的時候,那邊秦可情焦慮不安等待着的人也回到了她的面前,這是一個戴着面具的高大男人。
“主公,怎麼樣?他們是不是都死了?”秦可情十分急切地問。
面具男人聲音詭異地說:“沒有。”
“什麼?!”秦可情大驚失色,“主公出手怎麼會連那兩個人都殺不了?”在秦可情看來,這個面具男武功極高,對付手無縛雞之力的穆同和婉兒根本不費吹灰之力,誰知道他們竟然沒死?
“有人救了他們。”面具男聲音詭異地說。
“誰?”秦可情不可置信地問。
“陌毅的兒子。”面具男回答。
“陌杉?!”秦可情神色更加驚惶了,“這不可能!陌杉根本就是個草包廢物!”這是秦可情一直認爲並且堅信的。
“你爲什麼要殺那兩個人?”面具男看着秦可情問。他剛來,秦可情就苦苦哀求讓他去把穆同和婉兒給殺了,但是面具男並不知道其中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