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帳搖曳的洞房內。
慕望舒頂着一頭沉重的首飾和蓋頭等了許久,都不見百里逸前來。
想到方纔在拜堂時,百里逸的表現,慕望舒不由產生一種不安的感覺。
他莫不是去找慕芸萱那個小賤人了吧?
想到這,她再也坐不住了,徑直扯下蓋頭,提裙便往外面跑。
一旁侍候的老媽子們見狀趕緊來攔:“娘娘,您要做什麼?”
這個陌生的稱呼聽得慕望舒腳下一定。
娘娘?對啊,她現在是五皇子妃了,下面的人見到她,都要喊一聲娘娘……
這是她多麼辛苦才換來的,絕對不允許被任何人破壞!
越想心裡越急,她一把推開面前阻攔的人,兇相畢露,厲聲斥道:“大膽,本宮你們也敢攔!本宮要做什麼,還要與你們報備嗎?”
那些老媽子們嚇得窸窸窣窣跪了一地,其中一個年紀最長的大着膽子開了口:“可是娘娘,五皇子一會兒便過來了,您現在出去,萬一誤了洞房的吉時,老奴幾個怕是不好交代啊。”
“交代?除了本宮,你們還需要向誰交代?本宮叫你們讓開!”慕望舒直接抄起桌上盛着合衾酒的酒杯,反手摔在了地上:“都聽到沒有,給我讓開!”
酒杯的碎片濺到幾個老媽子身上,劃破了她們的手或臉,可她們不敢叫痛,只是彼此互看了一眼,最後無奈,讓了開來。
慕望舒急急跑出去,在無人的後院找了好幾圈,始終沒有看到半個人影,她想去前院,但礙於賓客衆多,又不敢過去。
繞來繞去,結果,她在這個陌生又空曠的院子裡迷了路。
身邊沒有帶婢女,匆忙之下也沒有提燈籠出來,於是她只能到處亂撞,碰運氣了。
走着走着,她忽然聽到一陣細微的人聲,好像是從某個角落傳來。
尋聲而去,在一棵樹後,她找到了燈籠發出的微弱的光,和兩個背對着她,正在交談的人影。
其中一個人身着青衫,體型高大卻細瘦,她並不認識,另一個,紅袍加身,五官清俊,
她再熟悉不過。
正是百里逸。
原來一切都是自己的胡思亂想,百里逸並沒有去找慕芸萱那個小賤人。
那一瞬間,慕望舒喜難自抑,正準備上前,卻忽然聽到他們的交談中出現了自己的名字,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停下了腳步,就近躲到了一棵樹後,想聽一聽百里逸是怎麼在別人面前誇讚自己的。
這個時候,只聽那個青衣男子先開了口,道:“爺,您明知道那是一個陰謀,爲什麼還要迎娶那個女人?”
百里逸的聲音淡淡的,全然不似平日那般柔情似水:“你知道我一直想拉攏慕懷平,只是這個老頭固執死板,油鹽不進,現在有一個送上門的好機會,我又怎會不珍惜呢?更何況,是她主動把自己送上我的牀,又不是我強迫她的,將來等我們大事得成,再把她甩開就是。這麼一個自甘下賤的女人,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藏於暗處的慕望舒聽到這些話,驟然變色,方纔的喜悅消失殆盡。
青衣男子似乎還是很不放心,擔憂道:“可是,慕懷平會允許您那麼輕易拋棄他的女兒嗎?”
百里逸的聲音驀地變冷,道:“等我坐上皇位,還由得他允不允許嗎?再說了,慕懷平最看重的,到底都是權勢二字,我拋棄了他一個女兒,大可以再娶進一個,到時候,只要對他的利益無損,他也不會多說什麼。”
“爺指的是……慕芸萱?”
百里逸點了點頭,說到慕芸萱的時候,不自覺的露出一抹許深不可測的笑意:“這個女子跟慕望舒完全是兩種人,明明陰詭狡猾,卻處處透着光明磊落。而她心計之深,行事的手段之狠辣,慕望舒也完全比不上。一個是凌寒傲放的梅花,一個是隻懂得低下身子,乞求別人愛撫的狗尾花,你覺得,哪個才值得我看進眼裡?”
青衣男子不言語了。
話至此處,已經不需要說的更清楚,在百里逸心裡,慕芸萱纔是那個配得上他的人,而慕望舒哪怕名聲再廣,再貌美如花,在他心裡,也只剩下了一些可供利用的價值。
百里逸和青衣男子很快離
開了。
而慕望舒自暗處走出來,全身上下都在發抖。
慕芸萱!你這個賤人!都怪你!
我發誓,從今往後,與你勢不兩立,總有一日,我要讓你不得好死!
與此同時,前院的宴席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百里素一時貪杯,喝得迷迷糊糊,路都走不穩了。
沒辦法,百里浚只好帶着他向信妃娘娘告退。
而他們出來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同樣準備離開的慕芸萱。
今日慕芸萱跟隨迎親隊伍而來,身邊沒帶婢女,也沒有準備馬車,百里浚見狀,就讓自己的車伕先送百里素回八皇子府,他則留下來,送慕芸萱回丞相府。
慕芸萱開始本要推辭,但可能是百里素給的那杯酒的緣故,她頭也有些發暈,想到現在天色已晚,便也就默許了。
今日因爲百里逸的婚事,京城有幾處地方封了路。
他們並肩走來,整條青龍大道上都沒有一個人,空曠的有些可怕。
兩個人一路無語,快要拐上朱雀大道的時候,百里浚忽然開了口,道:“你今天不該來的。”
慕芸萱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卻發現他半張臉攏在陰影裡,看不清楚表情。
“爲什麼這麼說?”
周圍沒有其他人,慕芸萱便拋去了那些虛禮,用一種更輕鬆隨意的方式與他說話。
百里浚停了下來,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底攪起驚濤駭浪,卻又浮動着寂靜無聲的幽深:“不管是什麼樣的仇恨,都不該以傷害自己爲代價,去報復。”
“傷害自己?”慕芸萱越聽越糊塗,忍不住笑了出來:“我什麼時候傷害自己了?”
“看到他們成親,你不心痛嗎?”百里浚見她一直否認,以爲她仍在強撐,爲了讓她面對現實,索性挑破了出來。
慕芸萱很是無奈:“我爲什麼要心痛?”
百里浚的脣蠕動了兩下,許久,他微微傾身,濃黑的雙眸沉沉墜入慕芸萱的眼底。終是說出了那句一直縈繞在脣齒之間,卻一直無法開口的話:“因爲,你愛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