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悶的聲音，似乎還帶了點兒鼻音，她把臉整個兒埋在他胸前，深深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薄荷的味道真好聞，讓她煩悶了一整天的心就慢慢安定了下來。
感覺到她今天跟往常不一樣，元野把她往上提了提，輕鬆地將她攬到懷裡。
“剛回來，怎麼了？”
“沒事兒。”吸了吸鼻子，她勉強笑着，撐着他的肩膀坐直身子，“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她是不是睡了很久了，好像晚飯也沒來得及吃。
身子還沒等坐穩，卻又被他近乎蠻橫地拉回到剛纔的位置，大手就熟稔地捏了捏她的臉蛋。
“一天沒見，怎麼好像瘦了？”另一隻手又掐了掐她的腰，他促狹地低笑，“是不是想爺了？”
他的嘴脣有意無意地蹭着她的額頭，她就覺得還殘存着睡意的身體一下子就驚醒了。
“回來也不開燈，嚇唬人啊？”下意識地避開他危險的動作，她忍不住抱怨。
接着窗外朦朧的光線，他低下頭，看着那張抵死不承認的小臉，漂亮的杏眼刻意避開了他的視線，脣角就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屬鴨子的小丫頭，還不承認呢！
“一進屋就黑燈瞎火的，連燈都不開，也不知道是誰嚇唬人！”
聽到他的聲音，葉姿的臉更紅了，頓時慶幸天黑他看不見。
以前他晚歸，她都習慣給他留燈的，可是今天她胡思亂想了一整天，到後來不知不覺就睡着了，竟然完全把這事兒給忘了。
要是他追問起來，她要不要說實話？
想到白天的事兒，她就想起了顧以秋，想起了那個讓人心神不寧的數碼相框。
小身板兒不知不覺就柔軟得像水一樣，近乎耍賴似的貼在了他的胸前。
感覺到今天小女人格外的不尋常，元野撫摸她後背的動作就下意識地放輕了。
“才大半天不見，就相思到這份兒上？”嘴裡調笑着，手中的動作卻越發輕柔，他低頭輕吻了吻她清香的髮絲，“還沒吃晚飯吧？要不爺就大方一回，讓你吃個夠兒——”
要是往日被他這麼佔便宜，葉姿早就一巴掌甩過去了，可是今天，她卻像個馴服的小野貓，乖順地伏在他身上。
“元野，如果有一天我們分手了……”她忽然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聲音悶悶的像個不開心的小孩子，“你覺得會是什麼原因？”
放在她腰間的大手不禁緊了緊，頭頂上的聲音卻依舊慵懶：“怎麼？想踹了爺？”
葉姿忍不住噗嗤一笑：“我哪敢啊？”
“知道就好！”元野懲罰般地咬了咬她的耳垂，還不忘促狹地在她耳後吹了口氣，“分手了，你上哪兒能找到爺這麼好的男人？”
被他那熱乎乎的氣息弄得耳後麻酥酥的，葉姿有些不安地動了動。
“我是問，假如有那麼一天呢？”
“扯什麼淡，哪來那麼多假如？”男人似乎有點兒不耐煩了，不想再糾結這個話題，“小腦瓜成天想這些沒用的幹嗎？有那閒工夫，還不如琢磨琢磨怎麼讓爺更稀罕你！”
葉姿被他狂妄的語氣逗得只想發笑，想起下午的事兒卻又生生憋了回去，她伸出兩隻小手，攀上元野的脖頸，半是撒嬌半是耍賴地晃着他：“你就想想嘛，萬一你跟我分手，會是什麼原因？”
被她磨得無可奈何，元野蹙着劍眉，露出一副冥思苦想的表情。
黑夜在他的俊顏上投下一層深深淺淺的陰影，好看的眉心微微鎖着，長而微翹的睫毛覆在他深海般幽邃的眸子上，流露出一種讓人心動無比的沉思神情。
有那麼一刻，葉姿幾乎不想知道他的答案了，她忽然害怕起來，萬一他說了什麼，她該怎麼辦？
可是，沒等她阻止他，他已經開口了。
把她細軟的腰肢往懷裡拉了拉，此刻兩人保持着一種令人臉紅心跳的姿勢，元野卻似乎覺得這姿勢再自然不過了。
“我想不出來。”
“想不出來？”葉姿愕然。
哪怕他隨便說個理由，比如她出軌了，她跟他老媽吵架了，甚至他心裡那個女孩子回來了，她也不會比這個答案更驚訝。
“怎麼會想不出來？”嘟了小嘴，她一臉的鬱悶，“你根本就沒想對不對？”
“對啊。”跟往常一樣，元野對自己的無恥向來很是理直氣壯，毫不猶豫地一口承認，“因爲，我想不出任何一件事會讓我們分手。”
葉姿怔住了。
他說的那麼直接，彷彿這是一個最容易回答的問題，就像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根本不需要花費心思去琢磨。
是不是，他從來沒想過跟自己分手呢？亦或者，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不要她？
看着她神色複雜的小臉，元野淺淺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
“傻丫頭，都告訴你別琢磨這些亂七八糟的了！”
看着他寵溺的表情，葉姿欲言又止：“元野，我……”
跟他相比，她真是太慚愧了。
和他在一起，她幾乎不下一百遍想過他們會怎麼分手，什麼時候他玩膩了？什麼時候他發現她在欺騙他了？或者更簡單的，他父母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卻沒想過元野從來沒擔心過這個問題。
因爲他從來沒想過要離開她。
嗓子裡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她鼻子發酸，眼睛發癢，臉頰發燙，身體每個部位都沒出息地想哭。
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元野又是無奈又是好笑，擡起她的臉就重重地在她脣上啄了一下：“你再這樣看着爺，爺就把持不住了！”
黑燈瞎火地摸索了半天，他還真有點兒別樣的感覺，甚至考慮要不要趁機討點兒福利。
不過他這句話提醒了葉姿，想起上次某人的劍拔弩張，好像也是因爲這個姿勢，葉姿瞬間收了眼淚。
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他身上翻了下來，她頭也不回地就往外走：“我去開燈！”
房間明亮起來，開燈那個人卻直接轉進了洗手間。
是怕他看見她紅得像蘋果似的臉吧？
聽着洗手檯那邊嘩啦啦的水聲，元野忍不住笑了。
笑意還沒從他臉上散去，鋼琴曲的手機鈴聲就突兀地響了起來。
看了看來電顯示，元野不易察覺地蹙了蹙眉頭，接起了電話。
“喂，我是元野。”
“二哥！”電話那頭響起元菲咋咋呼呼的聲音，“你在家沒？”
元野剛要回答，就看見洗手檯那邊伸出一個小腦瓜，對上他的目光又慌亂地縮回去的葉姿。
薄脣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到嘴邊的回答就變了。
“……在我自己家，你有事？”
“什麼叫你自己家啊？”元菲嘻嘻地笑，“爸媽沒在你身邊吧？”
“沒，有話快說。”
察覺到元野語氣裡的不耐，元菲趕緊進入正題：“二哥，我想去綠地集團上班！”
“嗯？”濃黑的劍眉挑了挑，元野的臉沉了下來，似乎這樣就能讓元菲感受到他的嚴厲，“爲什麼？”
“因爲我想提前實習啊——”
“實習？”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電話這邊的元野冷冷地眯起了眼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開學才上大二！”
似乎是早已料到他不會輕易同意，元菲立刻把提前準備好的理由一條條擺出來，準備說服自己的二哥。
“我覺得人生最好的時光不能都浪費在校園裡，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嗎，實踐出真知。所以我覺得早點兒上班也沒有壞處，再說——”
元野冷冰冰的話終止了她的長篇大論：“你覺得唸書是在浪費時間？”
“對啊，你看比爾蓋茨就是直接從大學退學的，還有喬布斯，還有卡梅隆，如果他們老老實實唸完大學，我們的世界就不會因此而改變了！”
對於元菲的振振有詞，元野根本就沒耐心聽。
“別廢話，我不答應！”
“你、你……”沒想到他態度這麼強硬，元菲被噎得差點兒背過氣去，“二哥，你怎麼這樣！”
知道她又要鬧騰，元野語氣冰涼地開始下一話題：“你什麼時候回來？”
眼看要新學期開學了，元菲還賴在綠島不肯回京都。
當初元菲可是爲了探望元野纔去的綠島，現在元野都回來了，元菲卻還停留在那兒不回家，爲這事兒，顧以秋都已經問過元野好幾次了。
聽到他不但不答應自己的要求，還催她回家，元菲沒好氣地叫道：“我不回去了！”
“愛回不回，你自己去跟媽說。”說完這句話，元野就收了線。
葉姿磨磨蹭蹭地從洗手間走出來，正好看見元野那張還帶着點兒怒氣的俊臉。
看她兩鬢溼漉漉的，顯然跟冷水進行了持久的戰爭，可是臉頰還不聽話地透着紅暈，元野臉上的神色不禁鬆動了不少。
擡手，他向她招了招：“過來。”
葉姿彆彆扭扭地走到他身邊，就被他拉到身邊坐下。
“洗個臉也這麼久？”
被他一語道破機關，葉姿覺得剛剛冷靜下來的臉又燒起來了。
不搭理他促狹的語氣，她拿起桌上的蘋果啃了一口：“誰來的電話？”
想起那個沒事找事兒的妹子，元野就頭疼：“是菲菲，跟我說不想上學了，想上班。”
“啊？”葉姿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那張神采飛揚的臉，“她纔多大，就想上班？”
“說的就是啊，還口口聲聲跟我說什麼比爾蓋茨，喬布斯。小小年紀，不知道天高地厚！”
看着他緊鎖的眉頭，隱約擔憂的臉色，葉姿知道這小子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說話這麼老氣橫秋，敢問老先生您年紀幾何？”
葉姿眨眨大眼睛，一臉故作嚴肅。
知道她在逗他開心，元野忍不住颳了刮她的鼻尖：“老夫老妻，還瞎鬧！”
葉姿不禁紅了臉。
“誰跟你老夫老妻？快別湊不要臉了！”葉姿丟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人家可還是青春少艾——”
“我是老夫，你是少妻，成不？”
笑鬧了幾句，剛剛因爲元菲電話而帶來的不快便煙消雲散。
如果元野知道元菲要上班的真實原因，或許就不會這麼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