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聲是那麼讓夢君不寒而慄。這還是欣然嗎?這還是那個文文靜靜、乖乖巧巧,總追在她的身後,口口聲聲叫她姐姐的杜欣然嗎?到底是爲了什麼,讓這樣一個善良單純的少女可以變成這樣?究竟是什麼使得她們彼此很深的姐妹情誼頃刻間蕩然無存。以後,橫亙在她們中間的恐怕就只有恨了。
“卓夢君,你這樣要幹什麼?你到底要把一中攪和成什麼樣才肯罷休?”就在杜欣然狂笑剛剛停止的時候,班主任已經一臉怒氣地站在了卓夢君的身後。是李衛東把她叫出來的。
“我早就說了,卓夢君你根本就不是來上課的!你幹嗎要來呢?李衛東,你好好的跟她湊合個什麼勁兒呢?你看看,她哪裡受得着欺負?看看,把人家踢得這麼厲害,我這一下午甭打算幹別的了,就等着解決問能吧!我警告你,別再跟她來往了,否則的話,你就前途盡失了!”班主任憤恨地說完這番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夢君,對不起!”李衛東臉色通紅地走過來,這樣的情況完全超出他的意料,他一心怕夢君吃虧,就根本忘了夢君曾練過跆拳道。
“不用說對不起,衛東,或許我根本不該來這個學校,這裡再也不屬於我了。”一陣悲涼之感象濤濤的江水頃刻之間就淹沒了她。命運呀!你爲何要對我如此的不公平,先是父親出車禍,可是她不是已經打算承擔起這一切的嗎?再苦再累,她也認了,就算不能考大學,她可以明年再考,可能麼憑空出現了那麼一個腹黑男,要打破她們有生活軌跡,先是拆散了她相戀七年的戀人,然後就毒害自己的一對弟妹,接着就干擾她的學業,讓她與情同手足的姐妹反目,讓原本喜歡她的老師鄙視她。
天呀!這一切出現在這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裡,老天呀!你爲什麼要如此捉弄我呢?夢君欲哭無淚,她像個木偶一樣機械往前邁着步子,此時此刻,她只感到天地之大,根本就沒有她的存身之處。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要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她呢?李衛東呆呆地站在夢君的身後,好幾次,他想飛奔過來安慰夢君,但腳下卻像綁了一塊千斤的重石,班主任的話如雷貫耳,他是個很保守也很乖巧的孩子,父親因爲他昨天的執意行爲,已經表現出不滿了,那是一個父親出於對自己兒子疼愛的最後讓步,他不能再得寸進尺了,他深深知道,自己的身上還揹負着父母親濃重的希望。夢君是那麼的美麗,又是那麼的高遠,她或許永遠就不會屬於他的,那隻能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夢。
夢君麻木地走着,直到在街上連續走出了很遠,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向哪兒去。心底除了痛徹心骨的悲涼,還有一股恨意,那股恨正從心底噴泉一般地汩汩往上冒。是的,她恨,恨死了穆星辰,正是因爲他的出現才使她落到了這般田地。
今天的突變,讓她心底漸漸產生的穆星辰的一點點好感,全部消失殆盡了。越聰明的人往往也是越執着,越自強的人往往越會偏激。其實穆星辰出現的哪一次,不是幫了她的大忙呢?她的生活在之所以改變,並不全是穆星辰的關係,有的時候只是一種巧合。就以今天的事情爲例,穆星辰只是吩咐宋芳要保護他的妞兒在學校裡不受欺負,誰知道宋芳人託人的就託付到那個絲麗姐頭上,而這個絲麗姐偏巧又認識夢君的對頭張悅呢?滿腔好心的穆六少恐怕做夢也想不到,他的關心卻換來夢君的無比憎恨。隨後他們之間的一場大戰即將上演了,他們這對本來能夠成爲很好的戀人的一對,卻從此要走上一種更爲被動且複雜的坎坷的路程。說到這,也只能怨造化弄人了。
夢君的雙拳緊緊地握在一起,指甲深陷在肉裡都渾然不覺。她覺得體內好像有一個不斷在膨脹的氣球,她必須找一個突破口,否則的話就會轟隆隆的爆炸。
她隱隱看到前面有個公園,就飛快地狂奔起來。午後,又是在這太陽灼熱的時候,公園裡很是冷清。她一口氣跑到湖邊,對着湖水大喊了起來。足足喊了五分鐘,她覺得嗓子都冒了煙,這才停了下來。
她看着湖水中自己的倒影,這個在很多人的眼中美麗可人的倒影,此刻在她自己的眼中竟然是那麼的可惡。她恨死了自己,她忽然有了一種衝動,那個腹黑男纏着自己不放的原因,是不是就是因爲她的這張臉呢?如果,她毀了這張臉的話,他是不是就能放手了呢?
想到這裡,她不管不顧的折下旁邊的一根尖尖的樹枝,對準了自己的臉龐。忽然,腦海中彷彿一個驚雷震響了:爸爸,爸爸該怎麼辦?爸爸現在還躺在那個腹黑男給找的醫院裡接受治療,如果治療真停了的話,那憑她一個臉上有疤的醜陋女子,如何去籌措醫藥費呢?除了這個還有弟妹的學費,生活費!
“啊!”她歇斯底里地狂叫了一聲,將那根樹枝遠遠地拋了出去。她太無能了,無能到毫無反抗能力,無能到根本就無法左右的自己的生活。
她跌坐在湖邊的泥地上,不惜被髒兮兮的泥巴玷污了乾淨的校服。那可是一中的校服呀,在a市,不知道有多少少男少女夢寐以求想要穿上的。特別是女生的校服,潔白的娃娃領燈籠袖上衣配粉紅的蓬蓬裙子。她曾經是那麼鍾愛的校服,現在在她的眼裡都不重要了。
班主任狠厲的話已經將她狠狠地排斥在一中的校門之外,她這輩子註定不能圓滿地拿上那張一中的畢業證了。
她就在獵獵的太陽下,在髒兮兮的泥地上坐了很久,直到很烈的陽光將她曬得頭腦發矇,她這才遲緩地站起身來。她很奇怪自己竟然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可能現在她的這種狀態就是書上寫的那種哀莫大於心死吧!她真的希望自己就這麼被曬暈過去,然後躺在水裡,任由這水將她送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去,從而遠離這世間的一切紛擾和煩惱。
可是,那是不行的。她的命不是自己的,至少現在還屬於爸爸和兩個弟妹。爲了他們,她必須苟且地活着,還必須卑劣地祈求那個腹黑男的施捨。自己現在這個模樣,只能先回桃園別墅了,換件衣服再說以後的事兒吧。好在錢包還帶走身上,她可以打車回去。
這個時間,很容易叫到車的。司機聽說夢君要去桃園世家別墅區,就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夢君頓時覺得臉上一個勁兒地發燒,她告訴自己,要適應這種眼神,既然自己同意了做那個腹黑男的契約女友,就應該習慣被這樣的眼神盯着看。
汽車很快就開到了桃園世家別墅的大門前,“小姐,這會兒恐怕需要你自己下車走幾步了,這樣的高檔小區,是決不允許我們這樣外來的出租車進入的。住在這裡的都是什麼樣的人呢,不是自己開豪車,就是有專用的司機的。”司機忍不住嘟囔了一一句。
這一路上,他都快給憋出病來了,這什麼世道呀,明明的一個學生模樣小妹妹,都能出入這樣的豪華住宅區了。這個小區,他們出租車是鮮有往這兒來的。他今天這一遭,足能成爲他們這一圈子裡爆炸性的新聞了,更何況他還是拉着這麼一個學生妹往這裡來。看這孩子頂多上高中,怎麼現在這麼小的女生都出來做了嗎?
夢君沒有理會他的問話,這樣的八卦男,若是跟他搭了腔他們一準兒會沒完沒了的。她瞄了一眼計價器,掏出了一張百元大鈔遞了過去。
“小姐,怎麼着不用找零了吧?”司機厚着臉皮說道。
“當然要找了,計價器顯示才四十五元,你要如數找給我,不然我投訴你!”夢君義正詞嚴地說道,她恨透了這種勢利小人,就是因爲有他們在這種見錢眼開的人,那些富家子弟們纔會輕易地用金錢收買窮人的自尊。
“嚯——幹嘛呀這是?怎麼還丁是丁,卯是卯了呢?真是的!”司機不滿地嘟囔着。
“快點兒,你還想敲詐嗎?”夢君火氣上攻,她真愁找不到撒火的地方呢,若是這個司機自找沒趣,她可一定奉陪。
“好好好,小人不敢。你們這些高貴的富人不要和我們一般見識好不好?我們窮人出來混真是不容易!起早貪黑,還不都是因爲拖家帶口的。得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行不行,我這就給您了找錢。”司機立馬服了軟。
“好啦,好啦,你不用找了。”司機的一番心酸話正說到夢君的柔軟之處,她擺了擺手,就跳下車去。
“嘿,謝謝您啦!”司機立馬美得屁顛屁顛的,隨後生怕夢君反悔似的,一踩油門,汽車就撩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