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就這麼吃了閉門羹,兩位姑姑氣得要死,又給沐有爲打電話,讓他打給他姐,給個說法。結果沐有爲不但不打電話,還嘲笑她們不知反省。
她們生氣地罵了沐有爲幾句,然後在他要掛電話時,要他說出他姐的電話號碼,她們自己來打。結果他卻反問:“你懷孕了會成天帶着手機在身邊,我姐還不會呢。”
沒辦法,她們只好氣呼呼地離開了。並且在心裡發誓,如果綾兒不來給她們道歉,她們是不會再理她的。
哪有人這麼對長輩的!
而這些發生在小區門外的事情,沐青綾其實毫不知情,喬影也沒在意,一切都在韓小帥的決定之中。
一直到晚上的時候,沐有爲纔給喬影打了電話,也沒找他姐,就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喬影沒說什麼,只讓他就當沒發生,然後就掛了電話。
姐夫的態度還是如此,沐有爲就知道仍沒有發展餘地,雖然他嘴上責怪姑姑們不知反省,但事情發展到現在地步,他還是禁不住悲傷。
方飄然見他一晚上都沉着一張臉,就像不見陽光的陰雲天氣,知道他是爲何心情不好,也不打擾他,自顧歪在牀上看電視。
這幾天來,她已經習慣房裡有個大男生存在了。
很晚了,沐有爲纔回隔壁去睡覺,卻發現爸媽都還沒睡,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話。看見他來,也不問他情況,似乎早已接受這樣的結果。
他也一聲不吭,洗漱睡覺。
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三,中午時,大姑姑沐玫打來電話,說她和沐珠已經商量過,要將從大哥那兒得到的遺產全部歸還,過完初八就找律師辦理相關手續。
沐政接了電話,差點再次落淚,只“嗯,好。”地說了一句,便沒有別的話來。沐有爲在一旁聽到,終於鬆了一口氣。
看來她們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了。雖然他姐是不差這個錢,他姐夫更是不稀罕這幾個小錢,甚至他外甥都是豪門小少爺,最窮的就是他們沐家。
但人家有錢歸有錢,他們道理歸道理。欠下的債可不只這點錢,還有人情、親情、道義。
該還的總還是要還的,只要還了,才能真正救贖自己。
有兩位親姑姑帶頭,兩位堂伯還有那些舅舅、阿姨們,也沒有理由繼續裝聾作啞吧?
沐家人的覺悟,纔是真正解開這道坎的關鍵。
至少沐有爲一直是這麼認爲的,而沐政,最近也有了這樣的覺悟,也是這麼認爲的。
不過沐政要沐有爲先別把這事告訴他姐,等所有股權都回收上來,再讓他作爲代表去找他姐,務必一定讓她收下。
沐有爲同意,他也怕相關文件還沒拿出來,他姐夫就一臉嫌棄地拒絕不要。他還要擔心,萬一他拿出來了,又被他姐夫大手一撕……
用力搖頭,搖去這個麻煩的想法。他決定了,一定要找個姐和小外甥都在場的機會,這樣,姐夫就不能一意孤行了。
萬一他姐想要呢?畢竟就是因爲這東西,才讓她當年吃了那麼多苦,而且也是大伯留下來的東西,就是作爲遺物,她可能會想要的吧……
病牀搖起來了些,沐政靠坐在牀上,目光盯着電視,但沐太太仍是注意到他根本沒在看電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東西。
最後沐有爲也發現了,就跟他說:“爸,我姐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了,等她心中氣平,什麼都好說了,所以現在,你再操心也是白搭。”
沐政緩緩轉動眼睛,看向兒子,卻是半天沒有出聲,只是這麼靜靜地看着,好像在透過他看她姐一般,忽然眼淚又溼潤了眼眶。
“爸!”沐有爲撫額,無奈地大聲道,“如果你覺得欠了我姐,那就去贖罪,去償還好了。姐若覺得夠了,她會開口的。”
“我也想……可是我什麼都沒有了,除了這條爛命,我什麼都沒有了,拿什麼去償還她?一萬個對不起,也不足以贖罪……”
老淚縱橫,聲音哽咽。這也是當事人,才能理解他內心累積的痛苦、滄桑、迷茫。
若只是旁觀者,可能會忍不住感慨,這還是當初那個性格強勢、脾氣倔強而且還是縣裡一把手的那個沐政嗎?
他現在的樣子還真有點煽情的感覺。光是看着就讓人心酸,會忍不住同情他。
但是他自己知道,他不需要同情,也不值得同情。
“爸,你先養病,工作的事也別操心了,大不了就提前退休了,官道黑暗,不走也罷。”沐有爲知道爸說的什麼都沒有的意思。
沒工作也沒錢,他爸現在確實有些窮途末路,無權無勢的他確實也不知如何去做,才覺得是補償吧?
當初,沐政被舉報、調查後,他的一切職務便被停止、沒收了。後來他在看守所“患病”,喬影把他撈出來又住進了醫院,就更不可能回工作崗位了。
而且,雖然他爲官清廉正直,在老百姓中還有些聲望,但這次鬧出來的的事情總有些複雜,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
甚至他在住院期間,都沒人來探病,昔日同僚、朋友都沒一個聯繫他,彷彿誰也不知道他的現狀一般。
人情冷暖的道理,他早就明白,所以也不在意。只是……他現在又病怏怏地躺在醫院裡,每天可憐巴巴地期待着綾兒可憐可憐他,能來看看他。
這種想法還真是……悲哀啊。
他現在只剩下這種卑微的念頭,又如何去贖罪?如何去補償?也難怪他時常會有焦慮的情緒呢……
“清明快到了……”沐政忽然低喃了一句,沐太太心中一緊,頓時酸澀得想哭。
這麼多年來,每年的大年初一和清明,他們都要上山掃墓,而老沐總是會留到最後,在他們都離開後,就會哭倒在父兄墳前。
每次都會呆到天黑纔回家。雖然她沒有親眼所見,但從那紅腫的眼睛,額頭的傷痕,她心裡總是有所猜測的,只是不說不問罷了。
因爲把綾兒弄丟了,他覺得愧疚,愧對兄嫂,平時將所有情緒都隱藏在心裡,表面一慣強勢積極。
但每逢這樣的日子,尤其在他兄嫂墳前,所有壓抑着的情緒便再也控制不住,很容易就崩潰了。
每年,不過工作多忙,時間上多不方便,這兩個日子,他都會去掃墓,從不缺席。
遺憾的是,正因爲他總是準時到達,反而沒有遇見過綾兒,不知是否喬影的故意,總是晚一兩天出現,呆不了一個小時就走了。
墳前多了一兩束鮮花,又沒寫誰的名字,後來人也不知道是誰來了。反正親戚後輩多,來來往往地,誰也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