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眉目含春

陸皓辰慢慢走到辦公桌邊坐下,淡淡的說:“你以後還是叫我陸先生吧,叫陸總對你不適合。”

杜小仙其實不明白有什麼不適合的,但她點頭:“好的,陸先生。”

陸皓辰這才揚起一絲笑意:“進來說話。”

杜小仙提着清潔用具,慢吞吞的走進來,還是有些手足無措,她應該要幹活了,陸皓辰卻要她進來說話!

“今天怎麼在樓下做事?”

“把我調下去了。”

“做得好好的,爲什麼把你調下去?”陸皓辰知道樓上相對於樓下來說要輕鬆些,如果有人濫用職權,他倒是不介意管一管這種小事。

杜小仙不作聲了,只是低着頭,要她怎麼答呢?難道說是因爲惹得陸皓辰生氣,才把她調下去的?

陸皓辰見她不說話,越發覺得這裡面有蹊蹺,口氣也越發溫和起來:“你不要害怕,只管說就是,這些事我雖然不怎麼管,但如果有人敢在公司裡玩花樣,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杜小仙一聽這話,知道他是誤會了,唯恐連累了別人,只好實話實說,“因爲我昨天做錯了事,所以把我調下去了。”

她一提,陸皓辰纔想起昨天早上的事,他原本就是想找機會跟她道個歉,結果說着說着倒忘了那茬。

沒想到原來是因爲他的緣故,才把杜小仙調走,估計是玫瑰以爲杜小仙惹他不快了,所以打發走,讓他眼不見心不煩,做爲秘書,她這樣的安排無可厚非,陸皓辰只是自已有些訕然。

他用小指撓了撓眉尾,“既然你提起來,”他慢吞吞的說:“那我告訴你,你昨天沒有做錯事,是我莫名發了脾氣,是我的錯,對不起。”

杜小仙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怎麼又變成他的錯的呢?明明是她不小心打翻了桶子,把事情鬧得一團糟。整個行政部都知道了,經理還批評了她,過了一個晚上,怎麼就變成陸皓辰的錯了呢?那桶水明明是她自已打翻的啊!

“你,”陸皓辰見她傻愣愣的樣子,不覺好笑:“能原諒我嗎?”

“當然,”杜小仙眨巴着眼睛,突然意識到自已說錯了,忙又改口:“不是,陸先生沒做錯什麼,是我把事情鬧糟了,是我打翻了桶子,都是我的錯。”

“好了,這件事過去了就不再提了,”陸皓辰微笑着說:“你做事吧。”

“好的,陸先生。”杜小仙昨天也反思了自已,覺得是因爲不專心才犯的錯,其實她做事的時侯一直是很專注的,有時侯專注到別人跟她說話都沒聽到,只要專注,她就不會受外界干擾,這一點,她一直做得很好。

陸皓辰坐着無聊,也不能象那天似的直直的盯着她看,免得杜小仙又受了驚嚇。他打開抽屜翻了本偵探小說來看,他小時侯其實是想當名警察的,後來家裡不准他考警校,他又想着以後可以開一家偵探社,到現在,這個願望也沒能達成,但他對偵探的興趣不直沒減,所以閒暇時便看一看偵探小說當消遣。

屋裡很安靜,一個看書,一個做清潔,偶爾聽到陸皓辰翻書的聲音,偶爾又聽到杜小仙擰拖把的聲音,倒是互不幹撓。

杜小仙一旦專注起來,眼裡心裡便只有手裡的活。只是連她自已都不知道,當她專注起來時,那副神情簡直勾魂奪魄,怯生生的表情沒有了,惶然的眼神沒有了,她眉目舒展,臉上有一種光彩,很生動,特別是那雙眼睛,亮如星辰,讓人移不開眼。

再精彩的故事也不能把他拉回書裡,不知什麼時侯,那本小說已經被他隨手擱在桌子上,陸皓辰靠在椅背裡,一動不動的盯着她發起呆來,大多數的時侯,他只能看到她的側影,瘦小的身子彎着,露出一截細白的頸脖,烏黑的頭髮分散在兩邊,愈加顯得黑白分明。她垂着眼,長而密的睫蓋在眼睛上,彷彿蝶的翅,偶爾抖動,便有光芒從間隙裡漏出來,星星點點,如浮光掠影,讓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陸皓辰突然有些舌幹口燥,端起茶杯喝水,茶卻早已涼了,冰涼的一線直入腹中,刺得他五臟六俯似乎哆嗦了一下,一下清醒過來。

他重新拿起書看,卻是心不在焉,半天也沒翻動書頁,目光在字裡行間跳躍着。

她的出現,帶給他非常陌生又新奇的感覺,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有莫名的歡喜,又似乎很愜意安然,總之是令人愉快的。

陸皓辰還沉浸在那種新奇的情緒中不能自拔,杜小仙卻已經走到他面前來:“陸先生。”

陸皓辰啊了一聲,一臉茫然的擡頭看她:“怎麼啦?”

“我做完事了,先出去了。”杜小仙輕聲說道。

“這麼快就做好了?行,那你去休息吧。”陸皓辰其實有些不捨,時間怎麼就過得這麼快呢?

杜小仙卻沒走,躊躇了一下,又說:“陸先生,你的書拿倒了。”

“啊?哦,”陸皓辰故作鎮定的把書倒換過來,很紳士的說:“謝謝你的提醒。”

“不客氣,”他這麼正兒八經的道謝,不好意思的那個反而是杜小仙了。

提着工具到了門邊,正要拉門出去,陸皓辰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你從明天起還是負責樓上的清潔。”

在哪裡做事,杜小仙真的不在乎,無外乎就是輕鬆一點和累一點的區別,只要陸皓辰不對她生氣,就她而言就是萬幸了。

答了聲好,杜小仙出了屋子,才鬆了一大口氣,昨天還以爲會被炒魷魚,雖然陳小姐只是把她調到樓下去做事,杜華嶽也跟她說應該沒什麼事,但她總是不安心,畢竟惹得老闆生氣,已經留下了壞印象,萬一以後再有個什麼差遲,還能不能留在公司就很難說了。沒想到事情卻又峰迴路轉,陸皓辰主動跟她道歉,昨天那樣凶神惡煞,今天又表現得這般溫文爾雅,還真是個怪人!

上班沒多久,陳麗儀就知道了早上發生的事情,既然老闆發了話,那還有什麼可說的,自然是按老闆說的做,玫瑰知道後也沒覺得意外,倒更加證實了她的猜測,陸皓辰是爲了別的事情發脾氣,而杜小仙很悲催的當了炮灰,陸皓辰事後意識到自己亂髮了脾氣,所以及時糾正了錯誤。事情就這麼簡單!

能知錯就改的老闆當然是好老闆,玫瑰只是奇怪,這樣的小事,陸皓辰怎麼就放在了心上,什麼人來打掃衛生不都一樣嗎?

就這樣,杜小仙留在樓上做保潔,陸皓辰依舊每天提前半個小時到公司,他到的時候杜小仙已經在辦公室裡忙活了,看到他也不再是一臉驚惶的樣子,大概因爲天天見,倒不覺得他面目可憎了吧!

陸皓辰知道那天嚇到了她,所以極力想改善杜小仙對他的印象,見面的時侯他總是微笑。兩個人在同一間屋子裡並沒有太多的交流,偶爾陸皓辰會叫杜小仙幫他沏一杯茶,杜小仙輕輕應一聲,然後走過來拿杯子,再到矮櫃那邊拿茶葉,他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繞,等她沏好茶要轉身的時候,才趕緊把頭埋在書裡裝模作樣。

杜小仙過來後會叫他一聲,這時候他才擡起頭來,放下書,接過茶,衝她微微一笑,道聲謝謝!

他一道謝,杜小仙就不好意思了,臉上會飛起紅霞,讓他想起夏季裡新鮮的的水蜜/桃,咬一口滿嘴流汁兒。

上班前這點時間的相處,是陸皓辰每天最期盼的事情,從早上起來的時候,他的心情就開始雀躍了,有一種迫不及待的激動。

坐在車裡的時候,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司機華仔好幾次從後視鏡裡看到,總覺得奇怪,他家老闆並不是愛笑之人,面無表情和板着張臉的時候居多,他天天跟着他,對他的私生活一目瞭然,也沒聽說公司有什麼重大的喜事,不知道他這好心情從何而來?

不過老闆心情好,他心情就好,隨手打開CD放歌聽,再偷瞄一眼,陸皓辰保持着那個姿勢一動不動,不但嘴角彎彎,眉目間彷彿有一種……

華仔心裡咯噔了一下……眉目含春?他家老闆明明就是一副思春的模樣,他被自己這個大膽的想法嚇了一跳,再仔細看,卻越看越像,他把音樂悄悄放大聲,陸皓辰絲毫沒有反應,如果是平時他肯定會嫌吵,明明就是心不在焉嘛,人坐在這裡,心卻不知道去了哪裡?

但是他天天跟着陸皓辰,沒見他跟哪個女人約會,難道是單相思?不會不會,憑他家老闆這條件?怎麼可能會是單相思,不曉得多少女人想往他身上撲,卻都被他家老闆無情的驅趕。

還有一個事情,華仔也相當納悶,老闆最近每天提前半個小時到公司,是爲什麼呢!難道公司的上班時間要改了嗎?

不但華仔納悶,安保部也很納悶這個問題,上報給行政部,於是行政部也很納悶,總覺得老闆這是在暗示什麼?既然老闆都以身作則了,那他們做下屬的也應該跟緊老闆的步伐纔對,於是行政部經過研究,重新制定了公司上下班的時間,並且洋洋灑灑寫了長篇大論來解釋爲什麼要改時間。

材料很快就送到玫瑰手裡,對於陸皓辰每天提前來公司的事情,玫瑰也是知道的,但是她沒想到行政部這麼快就有了行動,所以也不敢耽誤,直接送到裡面去,“陸總,這是行政部上剛報上來的,您過目一下。”

陸皓辰接過來掃了一眼,奇怪地問,“爲什麼要調整上下班時間?”

玫瑰不好直說,是因爲您陸總每天都提前半個小時到,你這麼勤奮敬業,我們當然得跟上你的步伐啊!

行政部那長篇大論裡都寫着原因呢,玫瑰照說就是了:“行政部是覺得,咱們這裡天亮的早,9點鐘上班?有些浪費,畢竟一日之計在於晨,6點鐘不到天就亮了,9點鐘才上班,這中間有兩三個小時呢!而且早上,人的精神狀態都是最好的,做事的效率也會高一些,所以……”

她說的句句在理,頭頭是道,可陸皓辰卻把那份文件往她懷裡一丟,說了句:“胡鬧。”又低下頭去做他自己的事情了。

玫瑰知道陸皓辰這是不同意的意思,也不敢多說,拿着文件夾趕緊退了出去,既然老闆不同意,這件事情就只能作罷,大家暗地裡倒是歡呼雀躍了一番,朝九晚五,最好不過,傻瓜才願意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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