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顧念彬還在辦公室裡呆坐,周婷在外間磨磨蹭蹭了半天,也沒見他出來,想了想,還是站在門上敲了敲:“老闆,晚上約了夏小姐吃飯,時間差不多了。”
顧念彬嗯了一聲,慢慢的站起來,把大衣穿上,邊走邊問:“我的衣服送過去了嗎?”
“只買了一些換洗的,您常穿的那款大衣剛好沒尺碼,要明天才到貨,所以……”
“沒關係,今晚有得換就成。”顧念彬走到她身邊停下來,似乎有什麼事要交待,眉頭皺了皺,還是沒說就往外走了。
周婷知道他一定是想說杜小仙的事,鼓起勇氣追上去:“老闆,小仙她……”
顧念彬本來是一臉平靜,結果她一提杜小仙,臉上就帶了些許的怒意:“不用管她。”
話很簡短,聲音很冷,周婷就知道不可以再說下去了。她站在門口眼睜睜看着顧念彬大步流星而去,怎麼也想不明白,杜小仙倒底做了什麼,惹得老闆生了這麼大的氣?以前和杜小仙也不是沒鬧過情緒,但再怎麼鬧,也從來沒有分開住過,這次真的鬧大了。
她糾結了半天,給杜小仙打電話,開門見山的問:“小仙,你跟老闆吵架了嗎?”
杜小仙沉默了一下,才輕輕的嗯了一聲。
周婷說:“小仙,這個節眼眼上,你怎麼能跟老闆吵架呢?你這是把他往夏小宛身邊推啊,你知不知道他們今晚一起吃飯?”
“周姐姐,”杜小仙的聲音輕飄飄的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卻是很平靜:“沒關係的,你不用爲我擔心,我很好。”
周婷簡直要氣死了:“你很好?你們都吵架了叫很好?夏小宛本來就對老闆虎視眈眈,你倒是心寬,我告訴你,趕緊打電話給老闆,或者直接殺過去,我呆會把地址發給你,這個時侯你一定要拿出點氣勢來,上次我和妮娜教過你的呀,你沒忘吧?”
“周姐姐,我煮了麪條還沒吃,呆會要冷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她這意思就是要結束對話了,但是並沒有掛斷電話,她還是習慣禮貌的等周婷先掛。
周婷深吁了一口氣,還想再做努力:“小仙,男人跟女人一樣,都是要哄的,老闆那麼愛你,只要你……”
“周姐姐,麪條真的要冷了。”杜小仙打斷她,她實在不想再聽下去了。
周婷是知道說不通杜小仙了,小姑娘一根筋起來,誰都無可奈何,只好說:“你自已再想想吧,一個人在家門窗要關好,小心點。”
“我知道,”杜小仙也象是鬆了一口氣,“謝謝你,周姐姐。”
掛了電話,她呆坐着,看着桌上的麪條出神,知道顧念彬不會回來吃飯,但是沒想到他們剛一分開,他就約夏小宛吃飯了。他心裡果然還是有夏小宛的,說了那麼多,表白了那麼多,其實都是枉然,真是都是枉然。
她雖然知道自已配不上他,但顧念彬一次次向她表白心意,她並不是沒往心裡去,糾結去留的這段時間,她更希望這一切突然間就迎刃而解,回到沒有夏小宛的時侯,回到顧念彬不痛苦的時侯。可是這一切都只是枉然!
心裡悲涼得似站在一片荒蕪當中,什麼都沒有,只有她獨自站在風中瑟瑟發抖。眼睛定定的看着那碗牛肉麪,終於是眨了一下,一顆淚掉進了碗裡,很輕很輕,並沒漾起任何波瀾,就象根本不曾發生。
那碗麪條其實在周婷打電話前就已經涼了。一口都沒有動過,因爲擱了點豬油,湯裡浮起白色油點。但並沒破壞整碗麪條的看相。煮麪條她是偷學的,每次顧念彬煮麪條,她就在廚房裡看着,用心記下了先後順序,顧念彬見她肯學,也會教她一些竅門,比如牛肉要切末,蔥花要出鍋再撒,放點豬油會更香……
小小的一碗牛肉麪做下來並不簡單,每道程序都默記在心裡,從來沒有實踐過,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今天想起來要做。她做得很慢,好象是什麼精細活,一點都馬虎不得,最後面條出鍋,撈在碗裡,放上碧綠的青菜,還有滑/嫩的牛肉,香氣撲鼻。且不論好不好說,至少看相就不錯,比起她以前煮的麪疙瘩好看多了。
這樣一碗麪擺在面前,如果是平時,她一定是食指大動,早就迫不及待拿筷子吃了。但是今天,她只是坐着發呆。就好象做這樣一碗麪只是享受做的過程,並不是爲了吃。
她做的時侯,專心致志,什麼都沒想,內心很安寧,可是一旦做完了,她從忘我的境界中跳出來,回到現實,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了。
顧念彬帶夏小宛去吃什麼了呢?會帶她去他們曾經去過的地方嗎?不,他們兩個追憶的的地方纔更多,就象那家蛋糕店……
杜小仙在家裡胡思亂想的時侯,顧念彬和夏小宛坐在一家中餐館的包間裡吃着飯。
顧念彬說:“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想吃什麼,但我想喝點白酒,所以定了中餐館。”
夏小宛盈盈一笑:“沒關係,我都無所謂。”心裡不是不失望,她以爲顧念彬會訂西餐,因爲她喜歡那種氛圍,但是現在他卻說不知道她想吃什麼……
“你找我想說什麼?”顧念彬給自已倒了酒,說:“白酒你就別喝了,你喝果汁吧。”
夏小宛說:“不,我也喝酒,心裡太憋屈了。”
顧念彬看了她一眼,說:“行,你也喝點。”便給夏小宛也倒了一杯酒。
兩人碰了杯,顧念彬抿了一小口酒,高濃度的白酒,入口便是辛辣,他不禁皺了眉:“你什麼事憋屈?”
“沒什麼,”夏小宛怏怏的說:“就是覺得活着太難了。”
“怎麼這樣悲觀?”顧念彬夾了一筷子菜:“這不象你的性格啊?”
“人都是會變的嘛,”夏小宛苦笑:“念彬哥,其實我不應該約你出來的,現在外邊正謠言四起,要是讓人看到我和你在一起,豈不正不打自招?”
“你介意這個?”顧念彬斜眼睨她。
“我怕你介意。”夏小宛盯着他的眼睛。
“我?”顧念彬嘴角微彎,似乎是笑,半響才說:“我沒什麼好介意的。”
“好!”夏小宛突然大聲說:“爲了你的不介意,乾杯。”她舉了舉杯,並沒有碰上來,卻仰着脖子將酒一口飲盡。
顧念彬躊躇了一下,也把酒乾了,說:“你別喝這麼猛,小心醉。”
“我正巴不得醉呢,”夏小宛輕笑了兩聲,笑容愴涼又落寞:“念彬哥,我覺得我的命真是不好,以前不懂事,不懂得珍惜,錯過了你,現在想回頭了,你卻愛上了別人。我只不過想象普通朋友一樣跟你吃個飯,都怕惹人非議,說我想搶人男朋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停下來給自已倒了杯,又替顧念彬滿上,接着說:“我以爲回來了,回到親人朋友中間會過得開心些,但是並沒有,有的只是冷漠,只是想看我的笑話,這個世道人情真是冷漠,或許我又做錯了,不應該回來的。”
她又笑了一下,把酒倒進嘴裡,順手又添了酒,卻是垂眼看着描金線的小酒杯,不再說話。
顧念彬往她碗裡夾了一筷子菜:“你別光顧喝酒,也吃點菜。”
“謝謝念彬哥,”夏小宛夾了菜往嘴裡送:“要說現在還有誰對我好,只能是念彬哥了。”
“怎麼只有我呢,你爸媽還有南澤對你不好嗎?”
“他們當然對我好,只是,”夏小宛又把酒乾了,“爸媽年紀大了,不想再讓他們爲我操心了,我哥現在掌管夏氏,肩上擔子重,我也不想讓他爲我分心。所以很多話不能對他們說,只好都憋在心裡,念彬哥,我覺得自已就象陷在泥地裡,上不得又下不去,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我很抱歉,小宛,”顧念彬說:“我不知道會對你造成這樣的困撓。”
“念彬哥,上次你說可以補償我是嗎?”
夏小宛又要倒酒,被顧念彬按住了:“別喝了,你都快醉了。”
“你讓我喝吧,”夏小宛看着他,眼睛裡慢慢滲出淚水來,“我心裡難受,難受得很。”
顧念彬看了她一會,鬆開手,“你想讓我怎麼補償你?”
“這段時間我很不開心,”夏小宛把酒杯滿上,含着淚說:“總想找人傾訴,但是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找誰。”
顧念彬動了動嘴脣,剛要說話,夏小宛又說:“當然,我知道現在正是風口浪尖上,我不能找你,況且你還那麼忙,我只是隨便說一說,你,你別往心裡去。悶就悶着吧,反正也悶不出病來。”
“小宛,”顧念彬心裡本來就不痛快,看到夏不宛這樣,心裡更不是滋味,“看到你這樣,我很難過,我希望你好,象以前一樣開開心心的,你不用理會別人說什麼,我們就算是見面也不需要跟別人解釋什麼,如果你實在悶得慌,就打電話給我,我跟你聊聊,好嗎?”
夏小宛抹了一把眼淚,笑了,“還是念彬哥對我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