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7章

一覺醒來,楚岫只覺得頭疼腰疼屁股疼,只覺得天昏地暗世界要暗無天日了,被皇帝用那充滿柔情的眼睛盯着,他背上都涼了三道,捂着頭蜷成一團,隱約能想起昨晚是喝了酒,然後就不太清楚了,不過還是模模糊糊地有些感覺。

皇帝說了句安慰的話,便起身坐到旁邊,上來搭脈的老太醫是爲他診治了半個月手腳的吳太醫,他坐到牀邊搭上楚岫的手,看着楚岫的眼裡是嘆息,之後,便說了些楚岫氣血兩虧,身體弱之類,所以纔在承受龍恩之後昏睡了一整天。

聽到吳太醫那句‘承受龍恩’,楚岫心裡那個苦,只覺得一口悶氣出不來就又要憋昏過去,但看到皇帝在旁邊看着,他雖心裡忿恨,也只能暗暗咬牙,要他一哭二鬧三上吊地在皇帝面前鬧,他是做不出來的。

吳太醫出去開方子了,皇帝讓人端來了一小碗帶着藥香的米粥。

楚岫也不看皇帝,靠坐在牀上悶悶地不說話,臉上愁苦的表情很是明顯。

皇帝笑了一下,端着碗坐到牀邊,說,“你是自己吃還是朕餵你!”

楚岫看到皇帝臉上的笑,心裡惡意的想給他兩巴掌,不過,他還是忍住了。

“你後庭受了傷,現在只能吃這些,等身體好些了,就可以吃多些好好地補補,太醫一直說你身體不好,前些日子也給你開了方子,你一直沒照做麼?”皇帝一副關懷的表情,舀了一勺粥遞到楚岫面前去。

楚岫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太醫給他開的方子裡全是這種藥膳,那種藥膳,聞到那味他就反胃,當然是能不吃就不吃,反正又死不了人,看皇帝鍥而不捨地將勺子遞在他面前,他的確餓了,胃裡有些燒,便也就不和米粥慪氣,吃了一口,粥的溫度倒是剛剛好,米粥裡不知加了什麼有點苦味,但是味道淺,他也就不計較了。

皇帝又舀了第二勺,楚岫實在不想看到皇帝那張臉,便道,“皇上還是去處理公務吧!微臣自己吃!”

皇帝以前就只伺候過病牀上的母親,並且那也好多年了,像喂東西這種事他也生疏了,也就將碗遞到楚岫手裡。

楚岫坐了這一會兒屁股就疼得厲害,腰也難受,接過碗就幾口喝了,其實他還想要一碗,但看到皇帝看到他的溫柔的眼神,就吃不下去了。

“怎麼一直板着臉,以前也不這樣的!”皇帝挺細心,看楚岫還想吃就讓人接過碗後還去端一碗來。

楚岫心裡又苦又憋屈,在心裡暗罵道,“老子給你賣力,還要給你賣身賣笑麼?”

“皇上,臣沒事了,你去處理公務吧!”楚岫對皇帝催了一遍又一遍,只想他快些走了,自己也快走。

皇帝守着楚岫的確花了些時間,有好多事都亟待他解決,便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朕晚間回來陪你!”

“皇上,臣還是回府裡休息吧!住在您的寢宮裡畢竟對皇上和臣的聲譽都不好!”楚岫軟語出口,雖然心裡想罵人,但表情還是好的。

“你還是先住着,等身子好了再走不遲!”皇帝對楚岫還是不捨的,昨晚纔有了肌膚之親,今天實在不捨得讓他離開。

“皇上,您還是先讓臣回去吧!臣在這裡住得不安心,病也好不了!況且,一個朝臣住在您的寢殿裡像什麼話呢,還不徒增別人的話柄嗎?”楚岫一副淒涼口吻,字字發自肺腑,皇帝看着他也不好拒絕了,最後只好同意道,“那你先回去養病吧!朕得空就去看你。這幾天你也不用上朝了,寫一個病假條子就成!”

楚岫一臉感激涕零地將皇帝送走,自己馬上起身,穿了宮女拿進來的他原來那套衣服。

雖然身體不適,但是心裡的堅定決定和背水一戰一般的誓死情懷還是讓他行動如風。

這時已近傍晚,天上紅霞滿天,天高地闊,一片絢爛。巍峨華貴的皇宮,廣闊的大地,楚岫看着這一切,心裡卻如秋風掃過,悽悽慘慘一片,再也尋不回當初爲國爲民爲天下的那份豪邁,心裡苦澀卻無人述說。

皇帝給楚岫派了一頂小轎,楚岫坐着一路出了宮,在宮門口遇到要回府的鳳毓,他也就打發那頂轎子回去,自己上了鳳毓的馬車。

鳳毓看楚岫一副娥眉輕顰、抿嘴不語的樣子,雖看得出他心裡有事,但卻猜不出他爲何事所擾,“楚岫,你這怎麼了?”

楚岫的眼從車窗望着遠方,只輕輕嘆了口氣,回答道,“沒什麼事?”

楚岫的那聲嘆息就如秋的那絲清愁,渺遠而又綿延不斷,鳳毓看着楚岫的樣子,越看越臉紅心跳,覺得楚岫這幅愁態帶着三分的清高孤遠,三分的愁苦惹憐,剩下的四分卻是連灞水上最美的女子也比不上的媚態。

霞光照過來,照在楚岫半邊側臉上,楚岫的耳朵晶瑩剔透中泛着一絲淺紅,而那耳朵下面的地方明明顯顯是幾點紅痕,紅痕向下延伸着,直到被楚岫衣服白色的領給掩住。

鳳毓雖不是風月老手,但是家裡已經有幾房妾室,也因爲應酬去過好幾次紅樓楚館,他自然知道那紅痕是什麼意思,而楚岫從皇宮裡出來,又這般清愁滿面,皇宮裡當然只有一個人敢對這位易大人那般,真相不是昭然若揭嗎。看來那些閒言閒語也不是空穴來風,只是看楚岫這副樣子,他應該不是心甘情願的。

楚岫又輕嘆了口氣,對盯着他看欲言又止的鳳毓道,“鳳兄,你有事就問吧!”

“也沒什麼事,只是看你悶悶不樂,不知是何事所擾?若有某幫得上的地方,還請直說。”鳳毓也是才廿四的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看楚岫這樣,他也就把心裡話直接說了出來。看楚岫身體不適,頸上痕跡猶存,卻坐到他的馬車上來,很明顯,楚岫是不怕他看穿的,而楚岫一向在乎這個,卻故意讓他看穿,那就一定是想讓他幫忙了。

楚岫抿嘴不語,低着頭雙手交握,好半天才說,“想必鳳兄也看出來了,皇上,皇上對我存了兩樣心思,昨晚我喝醉了,皇上就和我做了那事,我現在心裡苦悶,卻也沒人傾述……”

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鳳毓看楚岫愁苦的樣子,沒想到這纔是楚岫和皇帝的第一次,想到楚岫能力卓越,也一向心高,行爲端正,從不判禮,遇到這種事心裡那道坎肯定過不了,他一直將楚岫當成朋友般相交,當成弟弟般相待,並不因爲楚岫和皇帝有了不正當關係就瞧不起他,很是關心地問道,“那你有何打算。皇上是什麼意思?”

“看皇上的意思,以後可能還會這樣!所以,我是來向你求助的,我不想待在朝中了,我想到別的地方去,最好是皇上找不到的地方!”楚岫對鳳毓還是瞭解的,知道他是爲朋友兩肋插刀的類型,答應了自己就一定會幫自己。

鳳毓沒想過楚岫居然是存的這種心思,很是驚訝,“你要逃走?”

“我不走也不行了,看到皇上我根本沒辦法讓自己鎮定!”楚岫痛苦出聲,“要讓皇上找不到我,不是簡單的事情,還請你一定要幫我!”

第十七章

楚岫在家乖乖的養病,由於藥用地好,三四天後,腰就不酸了屁股也不痛了,但不想見皇帝的他也沒去朝廷裡做事。

皇帝抽空來看了好幾次,每次皇帝都欲言又止,不知是想對那天表示歉意呢,還是想楚岫能快些好起來,能夠重新回到他龍牀上。

楚岫怕皇帝提什麼怪要求,每次皇帝來,他都裝得病體衰弱弱不禁風,因此皇帝還在心裡愧疚了一番。

楚岫想着離開的事,覺得無論如何對不住秦月,每晚大家都睡了,他仍然瞪着雙大眼睡不着,一直失眠下來,也就有些神經衰弱了。

太醫天天來看病,楚岫本就體弱,加着現在又神經衰弱。太醫就順着楚岫的意思給開了不少安神的藥,之後回去向皇帝誇大回報了他的病況,楚岫又被批准了一段時間的病假。

三月十八,是京城瓊英東北坡桃溪的桃花節,朝臣放假兩天,於是大家就拖家攜口的去那兒春遊渡假,賞花對詩,吃酒作樂,談情說愛……

一時間京城人都往桃溪涌,還有不少外地人前來參觀,桃溪變得人滿爲患,不過,這種情景是楚岫最喜歡的。

楚岫病了在家窩了好幾天,說想出去走走吹吹風,家裡的四大侍女也想着出去玩,便舉雙手贊成,提前了幾天開始準備春遊的東西。

到桃花節這一天,一大清早,一行五人加一個車伕便坐上了一輛大馬車往桃溪去,路上遇到了好幾家大人及其家眷,打過招呼後大家一起走。

華貴的馬車,騎着馬的英俊的少年們,一路行來惹了不少注意。

鳳毓倒沒有帶自家女眷,不過卻騎馬跟着主家的馬車隊,裡面坐了鳳家的好幾個妹妹弟弟,騎在馬上的還有好些鳳家的少年青年,後面的馬車裡也跟着不少伺候的小廝侍女,以及不少隨用物品。

鳳家的下任家主應該是有正統血脈的十一歲的鳳莜,十一歲的孩子,已經表現地很穩重。和各家大人打過招呼後便坐在馬車裡默默望着窗外。

到了桃溪河,沿河邊全是桃樹,河邊的山坡上也是,說是有上萬株桃樹競相開放也不爲過,這裡是花的海洋,隨着和風吹過,花瓣飄飛,整個世界一片粉紅,曼妙如同仙境。

陽光照在桃樹上,照在青草野花上,照在人們的臉上,照在桃溪河裡,河水跟着泛着光亮,世界明媚異常。

這一日,是不分身份貴賤都可同行同遊,甚至還是一場相親大會,很多人在這一日互述衷腸,不同階層的人也可以互相告白,家長在這一日是不管的。

楚岫看着滿世界的桃花,想到去年同皇帝、秦月一同前往樂陽山,當時途徑此地,那時心中還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的憧憬嚮往,而此時,他已經心蒼意涼。

沿着桃溪,許多人在河岸邊桃樹下鋪上或布或席,席地而坐,邊看桃花逐水而流,邊聊天吃東西,還有很多孩子在桃樹間嬉鬧。

畢竟是貴族子弟,地方早由家僕選好收拾妥當。

楚岫身邊跟着的是四個侍女,本來帶了坐席墊子點心之類,但由於到得有些晚了,好地方都被佔了,已經不好找地方,也就搭在他們一起去了。

鳳家選在一片小坡上的平臺上,那裡向陽,桃樹高大,綠草如茵,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不遠處的桃溪河。這裡又比較幽靜,地上已經鋪好了席子,放好了矮桌坐墊,果脯點心茶水也都放好,周圍甚至圍上絲幔來保存隱私。

鳳家周圍的地方也被另外幾個高官大家所佔,男人們沉穩地談話,女子們說笑着,笑聲穿過花瓣,傳得很遠很遠。

過一會兒桃溪河裡就會有表演,有花船載着歌姬舞娘樂師在船上表演,順流而下,大家沿河觀賞,這天的表演請的是全承國最有名的歌姬和舞娘樂師們,這筆錢甚至由國政劃出,讓老百姓能夠享受到平時享受不到的樂舞藝術。

在河邊有些才子還會組織賽詩會,賽畫會,女子也可參加,大家各展才華,想在會上展示最光彩的自己。

楚岫和一羣才子士人前往參觀詩畫會兼打探情況,女子們則留在幔帳裡說話閒聊,也有善音律的互相切磋彈琴吹奏,引來一羣人徘徊不走。

由於桃花節人實在是多,走到河邊時,正是第一艘花船慢慢從上而下,香風裡是美麗的舞姬舞着飄逸的舞蹈,有樂師奏樂仿若天音,人間天上,這時也分不清。

楚岫就是在這時候被擠脫隊了,等一羣十幾個人回到休息地,才發現少了個人,吟香希媛等人原來還玩得很是開心,突然就來了個晴天霹靂,要是自己公子出了什麼事,她們怎麼向皇帝交代,最後能不能保下命來還不知道。

鳳家便派了幾個僕人去找,本以爲楚岫一個大人走不丟,過一會兒會自己回來,沒想到到了午膳時間,還沒看到人影。吟香希媛就更急了,要自己去找自家公子,鳳家於是派出了所有的侍衛僕人,在旁邊的李家也派出了人幫忙找。

不過,桃溪河人如此之多,楚岫故意走失,僅僅幾十個人怎麼找得到。

到傍晚時分,大家伴着晚霞已經在陸陸續續回家了,鳳家的人忙得天翻地覆,焦急不堪,甚至向維持治安的京兆尹求助,借了京城府衙的人來幫忙也沒有找到。

四大侍女之首的希媛覺得心冷如冰,忍住淚騎馬趕往皇宮將此事報給皇帝。

皇帝迅速派出人馬前來尋找,但是,桃溪賞花的人流向四方,已有好幾萬人向各個方向而去,人海茫茫,這時候已是無處可尋。

也許是楚岫這幾日表現太好,絲毫不提那天被皇帝侵犯的事,皇帝知道楚岫走失的消息後,第一反應不是他被人劫持了,而是他逃跑了,於是,在各個關卡設了阻攔,發誓一定要把他找回來。

說來楚岫根本沒有離開,當時走失之後就在急急忙忙中脫了外衫,裡面穿的是一件青藍的衫子,糊花了臉就往鳳毓安排的地方去,那是近城門的一個茶樓,進了裡間換了一身丫鬟的女裝。衣服剛剛換好,鳳毓便來了,看到楚岫的樣子還笑話了他一句,說他糊花了一張臉也是幔帳裡的大家閨秀無法比的風姿楚態,被楚岫狠踢了一腳,他纔來給楚岫梳好了髮髻,做了易容。

楚岫被打扮好後,便提了籃點心從後門出去,外面有鳳家的馬車,是要給在桃溪賞花的人送午膳過去。

楚岫的身份也就變成了鳳毓的隨身大丫鬟,而鳳毓真正的丫鬟則離開了京城往南迴鳳家的本家去了,到時楚岫要脫身,鳳毓也可以直接說讓丫鬟回本家,也不用擔心在這身份上露餡。

於是楚岫提了點心到桃溪,一直站在鳳家的幔帳裡,伺候着裡面的小姐少爺們,看侍衛僕人們到處去找他。

看到自己的四個侍女急得團團轉,他心裡也不好受,但他不想回去,於是只能狠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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