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獾獾,快過去。”魯歡拉朱獾到書房門口,藍玉柳緊跟過來。
朱獾裝作沒看見藍玉柳,問魯歡:“你拉我到這裡做什麼?”
“鄉鄰們都催你製作燈謎呢,那田小癩跑到門口喊過了好幾次。哼,瞧他那副傻啦吧唧的模樣到時候看能猜出幾個燈謎來?”魯歡迫不及待地要去推書房的門,一隻細犬衝過來攔在她的面前。
“哎喲喲,你在暗中監視的呀?”魯歡蹲下身子撫摸細犬,細犬一甩腦袋不讓她摸,張牙瞠目嘴裡呼呼噴氣。
“回吧,我在呢。”朱獾彎腰摸了摸細犬的頸項三下,細犬返回主房門口蹲下。朱獾直起身笑着對魯歡說:“製作燈謎又不需要進書房,走吧,去朱先生那裡。”
“去朱先生那裡?你是不是想要過去看看他?我勸你還是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得饒人處且饒人嘛。”魯歡附耳朱獾。朱獾回話:“什麼他?製作燈謎一直在朱先生那裡的呀。”
“製作燈謎在朱先生那裡?我還以爲你要去趕他走呢。”魯歡一吐舌頭。朱獾拉魯歡到一邊問:“你說的他是誰?”魯歡看了一眼還站在書房門口的藍玉柳,輕聲回答朱獾:“就是那個朱雲河啊,嬸子叫朱護宅揹他去了朱先生家。”
“什麼?”朱獾又驚又惱,心想,你這個柳如玉,什麼意思?讓他住到朱先生那裡?難不成要讓他住在老宅一輩子?不行,絕對不行,這樣的禽獸怎麼配在老宅壽終正寢?
朱獾不是一般的生氣,氣呼呼走到朱先生面前,一字一句問道:“你剛纔說‘父’除了父親還指對什麼人的美稱和尊稱?”
“指對有才德的男子之美稱和對老年男子之尊稱呀,怎麼?出處有問題還是註解不清楚?”朱先生手上的摺扇搖得輕飄飄,飄飄然。
朱獾怒視朱先生,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很好,解釋得很好,難怪你行將朽木還沒有人稱你一聲爲‘父’,因爲你不配,根本不配!”
“你,你,你,你因何出言不遜?”朱先生手上的摺扇搖得亂了節奏,似一陣狂風猛然吹過樹葉。
朱獾冷然回答:“願與禽獸同處一個屋檐之下之人配得上稱一聲‘父’嗎?”
“我、我、我,我那是出於好意,慈悲爲懷。”朱先生手上的摺扇完全搖不起來,如斷了電的風扇耷拉在手上。
朱獾厲聲喝問:“好意?黑白不分,忠奸不辯,這樣的‘意’能是好意?”
“那、那是你娘求的我,我、我其實擔心陋室被污。”朱先生手上的摺扇掉落在地,壓了腳背之後跌到椅子腳邊。
朱獾不依不饒斥責道:“人家求的你?那你就沒有原則地做爛好人?朱扇子,我告訴你,要是你能堅持自己的做人原則,不是到處和稀泥,我的親爹親孃不可能死,那個禽獸就沒有可乘之機。你自己閉門捫心好好想想,就過年以來發生的一些事情,哪件不是你故作高深、想兩頭討好造成?”
“沒沒沒,沒有的呢。”朱先生滿嘴的之乎者也沒有,有的只是和蛋兒做錯事時一樣的表情和掩飾。
朱獾喝問;“沒有?我差點被淹死是不是你還在那裡故弄玄虛?祠堂大門鑰匙是不是你隨便給了朱胖子?明知黃秋葵心懷不軌你爲什麼還要當面討好於她?明知黃秋葵的那些煙花爆竹有問題你爲什麼不直接揭露?我的身世你早就知曉爲什麼要一瞞再瞞?朱護宅到了驢不到村你爲什麼不立即告訴我?口口聲聲說我是老宅仙子,擔負護佑老宅的重任,你眼中有視我爲真正的老宅仙子嗎?你有真正護佑老宅嗎?”
“我有,我一直在護佑老宅。”朱先生頭一昂大聲回答,然後彎腰從地上撿起摺扇輕搖。
朱獾更來氣,一把奪過朱先生手上的摺扇撕成兩半扔到地上,大罵道:“你有?你即使有也只是護佑了老宅祠堂的殼,這也只是出於你虛僞的仁義道德之需要。”
“不是,不是,不是這樣的呢。”朱先生又重新回覆到蛋兒做錯事的狀態。
朱獾繼續大罵:“不是?你一天到晚滿嘴之乎者也,裝出一副驢不到村之長者老宅之長者的姿態。裝什麼裝?既然要裝長者,那你倒是做出一個長者應有的樣子呀?當年如果你能夠挺身而出,大義凜然阻止那些人衝擊老宅衝擊主屋,就完全不可能發生那樣的悲劇。驢不到村人老宅的人,哪個你不知根知底?既然知根知底,你作爲長者就完全可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長者的身份阻止他們胡作非爲。而你根本沒有那樣做,想只要保護好祠堂就行,我家祖上本來就只是個看護祠堂的奴才。當然,你看護好祠堂也是勞苦功高,但你真的看護好祠堂了嗎?根本沒有,你只是卷一個鋪蓋往祠堂門口一放,自己該去東山晨沐就照樣去東山晨沐,斜眼婆捧羊奶過去你照樣回去喝,雷打不動每天回屋睡午覺,祠堂裡面的一些重要物件被盜你裝聾作啞開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我……”朱先生語無倫次,額頭冒汗,衣袖遮臉,那一股所謂的斯文完全掃地。
朱獾不依不饒繼續大罵:“看在你幾十年如一日教村裡孩子老宅孩子識文斷字的份上,我一直給你面子,視你爲師長,可你千萬不要把客氣當做福氣,給你面子就自以爲是地坐在上首不檢點自己。我明確地告訴你,想要討好每個人根本不可能,想要每個人對你畢恭畢敬也不可能。你這樣不分好惡,左右逢源,遲早被雙方都唾棄!”
“你要罵的話罵我吧,是我的主意,讓護宅和他住到朱先生那裡。”柳如玉從門外進來擋在朱獾和朱先生之間。
朱獾沒有給柳如玉面子,大聲詰問她道:“你以爲我不知道是你的主意?我告訴你,你也不要給臉不要臉。”
“你屬狗了呀?怎麼逮誰咬誰?”柳如玉大概沒有完全聽到朱獾罵朱先生的話,所以語氣和麪容還是比較輕鬆。
朱獾厲聲迴應:“我的犬兒可要比你們明辨是非,愛憎分明,好就是好,惡就是惡。柳如玉,你給我聽好了,接下去你做好選擇,如果選擇繼續做馬夜叉,我歡迎,我還是喊你一聲娘,老宅主屋你還是主人。如果你選擇做回柳如玉,想着和那禽獸的一夜夫妻百夜恩,對不起,請你立即離開主屋離開老宅,永遠再不準踏進老宅一步!”
“獾獾,你瘋了呀?那是含辛茹苦養育你長大的娘。”魯歡過來勸朱獾。
朱獾緩和語氣對魯歡說:“歡歡,今天你爸爸過來我高興,我不應該當着他的面發這樣的火,可爲了老宅,我別無選擇。”朱獾拍了拍魯歡的脊背後轉過身面向衆人大聲宣佈:“從今天起,老宅主屋除了我或者我娘馬夜叉,其他人不準再踏入半步。”
衆人靜默,朱獾對魯歡說:“歡歡,你住到蛋兒家去,你爸爸住到朱先生那裡去。”
“嗯,好,我聽你的呢。”魯歡點頭。
朱獾目光轉向藍玉柳,一字一句說:“你,如果還想要住在老宅,自己選擇,只要有人肯收留你。”
“這個不用仙子你操心,我早有安排。”藍玉柳衝朱獾莞爾一笑,一副胸有成竹卻又根本無所謂的樣子。
朱獾不再理睬藍玉柳,走到魯歡爸爸面前深深一鞠躬後直起身淚水盈眶哽咽道:“請您原諒,我是因爲見到你才作出這樣的決定。”
“我理解,非常理解。”魯歡爸爸緊緊握住朱獾的雙手,同樣眼含淚水說:“孩子,正因爲你已經長大,我才讓歡歡先過來看看。今天我過來,是因爲時勢逼人,我們不得不出手。”
“謝謝您,我應該怎麼稱呼您呢?”朱獾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滾滾而下,與之前大罵朱先生的朱獾判若兩人。
魯歡爸爸柔聲回答:“叫我魯伯吧,接下去你劉叔應該也會馬上到。”
“柳叔?柳樹的柳嗎?”朱獾問。
魯歡爸爸回答:“劉叔,劉伯溫的劉。”
“劉叔?魯伯?真的嗎?真的嗎?”朱獾又驚又喜,雙手一邊擦眼淚一邊不住地問魯歡爸爸。
魯歡爸爸拉朱獾到一邊,輕聲問朱獾:“孩子,你是不是以前聽到過什麼?”
“魯伯,我做夢的時候,太祖奶奶曾經對我說過,說“劉魯至,老宅安”。只是我沒有問清到底是怎麼樣的‘劉魯至,老宅安’?夢就醒了。我還以爲是‘柳綠至’或者是‘柳魯至’,柳樹綠的時候或者是那個藍玉柳的‘柳’和魯歡的‘魯’。”朱獾在魯歡爸爸面前完全像個小孩子。
魯歡爸爸臉上露出無限的欣慰,笑問朱獾:“你就沒有想是不是柳如玉的柳?”
“沒有,因爲她是我娘馬夜叉,柳如玉總覺得太不真實。”朱獾如實回答。
魯歡爸爸說:“孩子,有時候真實的存在還不如虛無的想象呢。好啦,你該罵的已經罵過,該宣佈的已經宣佈,去製作燈謎吧。”
“魯伯,我讓你住到朱先生那裡,你不會有想法吧?你的行李呢?我幫你拿。”朱獾有些不好意思。
魯歡爸爸笑着回答:“我的行李已經放在朱先生那裡,你說我有沒有意見?劉叔如果到了肯定也會先放行李在朱先生那裡。”
“啊?難怪太祖奶奶說‘劉魯至,老宅安’,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劉叔了呢。”朱獾開心如三歲孩童。
魯歡爸爸比朱獾笑得還要開心,對朱獾說:“去製作燈謎吧,等你劉叔到了我們三個人好好聊聊。”
“嗯,那我和歡歡先過去製作燈謎。喂,鑰匙!”朱獾走到朱先生面前伸出手。
朱先生看了魯歡爸爸一眼,問朱獾:“他在你還過去?”
“在個屁,剛纔她出去肯定是讓他走了呢。”朱獾自己掏朱先生的口袋。
朱先生忙取出鑰匙交給朱獾:“你這個仙子,罵的我好慘!”
“如果你以後還不改正,我還是要罵你個慘不忍睹。”朱獾朝朱先生一吐舌頭,拉起魯歡的手跑出廳堂跑出老宅主屋,想要直接跑向朱先生的屋,誰料老宅主屋外站滿了人。
“喂,你們站在這裡做什麼?”朱獾緊急停步,魯歡來不及站穩,撞在朱獾身上,朱獾緊緊抱住她,站在原地穩如泰山,笑問衆鄉鄰。
站在最前面的黃花菜回答朱獾:“吃席吃大席呀。”
“腦西搭牢,這麼早吃大席?本仙子燈謎還沒有製作呢。”朱獾鬆開魯歡,要往後院走。
黃花菜攔住朱獾,問:“什麼時候開席?痛快點說。”
“現在就可以,只要朱胖子開火。”朱獾推開黃花菜拉起魯歡跑向後院。
黃花菜轉身去找朱胖子,蛋兒緊追朱獾和魯歡,田小癩田二癩田大癩等人隨後。
朱獾開門進朱先生的屋,見廳堂裡果然放着一隻竹編箱子,想必就是魯歡爸爸的行李。
“你爸爸以前和朱先生認識?”朱獾問魯歡。
魯歡還在關門,她只讓蛋兒跟了進來,田小癩等人一概鎖在門外,聽朱獾問她,回答說:“這個還用問嗎?”
“那他以前肯定來過驢不到村來過老宅。”朱獾走進朱先生的書房,一邊裁紙一邊裝作很隨意的樣子又問魯歡。
魯歡爲朱獾磨墨,一邊磨一邊同樣很隨意的回答朱獾:“這個也不用問吧?”
“那我應該問你什麼呢?”朱獾擡起頭眼睛緊盯魯歡。
不等魯歡回答,蛋兒說話:“姐,你應該問歡歡姐她來過嗎?還有,她爲什麼不直接來找你?而是要跟田小癩來?再還有,她到了我們驢不到村住進老宅後怎麼跟他爸爸取得的聯繫?”
“你這個小精靈,你是不是都已經知道這些問題?”魯歡伸手颳了一下蛋兒的鼻子。
蛋兒躲到書桌底下老氣橫秋地回答道:“你這點小聰明騙得過我姐,可騙不過我的哦。”
“蛋兒,你說什麼?”朱獾聽蛋兒這麼說,一愣,裁紙刀差點割了自己的手。
蛋兒以爲朱獾生氣,忙鑽出桌子底下走到朱獾身邊向她解釋道:“姐,我胡說八道呢。”
“你不可能胡說八道,說,你歡歡姐以前有沒有來過我們這裡?她爲什麼不直接來找我而是要跟田小癩來?還有,她到了我們驢不到村住進老宅後怎麼跟他爸爸取得的聯繫?”朱獾眼望面前的蛋兒覺得他一下子長大了不少。
蛋兒笑道:“姐,你是當事者迷吧?歡歡姐對我們這裡那麼熟悉以前怎麼可能沒有來過呢?她直接來找你的話不是要引起那些人的懷疑嗎?就像那個柳樹精,明明可以和朱護宅一起過來,偏偏要通過朱虎這隻病貓過來。至於歡歡姐怎麼和她爸爸取得聯繫,這得徵求歡歡姐的同意我才能和你說。”
“臭蛋兒,學會在我面前賣關子了呀?看我怎麼收拾你?”朱獾舉起栽紙刀作勢要打蛋兒。魯歡忙過來擋在蛋兒面前對朱獾說:“誰叫你一天到晚除了和癟嘴婆鬥和黃秋葵鬥,就只知道貓在你那黑咕隆咚的房間裡?我告訴你,要不是蛋兒,我和我爸爸的聯絡工具怕是被藍玉柳下了酒呢。”
“歡歡姐,你應該說柳樹精給朱護宅下酒或者給朱虎下酒,她一個女人平時不喝酒的吧?”蛋兒見朱獾已經栽好紙放下刀子,安心趴在桌邊和魯歡說話。那知朱獾舉起手朝他的後腦勺來了一巴掌後罵他道:“歡歡姐歡歡姐你叫得那麼歡,是不是早就盼望她住到你家?我告訴你,那柳樹精平時可是很喜歡一個人偷偷喝酒的呢。”
“咦,這個你倒是發現了呀?我還以爲你除了跟蹤和罵人之外,其它手段一點不會的呢。”魯歡磨好墨幫朱獾攤紙。
朱獾一邊提筆寫燈謎一邊迴應魯歡道:“想不到我這個仙子在你面前那麼假呀?說,你和你爸爸聯絡的工具是不是信鴿?”
“明知故問,喂,你爲什麼要到朱先生這裡來製作燈謎?”魯歡取朱獾寫好的燈謎到一旁晾乾。
朱獾還魯歡以同樣的話:“明知故問,她這個柳樹精跟的那麼緊我怎麼進自己家的書房?我可還得好好利用她這個柳樹精呢,嘻嘻。”